女儿国记事-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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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里,当扶桑目送她走出听风楼里,双手又紧紧地握成了拳,这一次他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冬天说过去就过去了,转眼间便是早春三月.
扶桑自从变成了听风楼的头牌后,生活从来没有现在过得这样舒服.孙若非突然变得了极为喜欢他,一个月总有个十天八天的会来这里.
那管事的齐公公见些情形,只怕扶桑记恨自己,便只将最好的东西都送到男人这里,平日里见了也总是笑脸相迎.
扶桑自小也没少见这世情炎凉,对此也只是一笑而已.男人早就下定了决心,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曾经逼迫自己的人尝到被人逼迫的滋味,一个不饶.
春天很快就结束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由于朝中的事渐多,孙若非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来听风楼了.
扶桑此时已经俨然是听风楼的半个主子了,那管事的见他就像见到了聚宝盆,眼睛只眯成了一条缝.可扶桑心里却知道,自己这份安逸是保不多久的.那孙若非虽然重对自己起了兴趣,可那样冷心冷面的女人,哪个能保证什么,倒是自己要想个长远的法子才是……
可正在扶桑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只听楼下大厅里一团乱,紧接着便听一个陌生的男人娇斥道:“都给我砸,看那个狐狸精出不出来!”话音未落,只听一阵乱响夹着男人们的尖叫传上了楼来.
扶桑有些好奇,只管施施然地走出门扶着楼上的栏杆往下看去,只见楼下来了一群陌生人,当中站着的却是三个男人,一个穿鹅黄衫子的男人站在正中间,正指使着手下人砸东西呢.
管事的齐公公早已经跑了出来,围着那男人不停地陪笑脸说好话,可那男人却是听也不听,只气呼呼地道:“快去那个叫扶桑的狐狸精叫出来,不然我定然把这里一把火烧光!”
那齐公公见此情形知道逃不过去,便只得命小童去叫扶桑出来.
可还没等小童上楼,却见扶桑已经穿着一身绯红的衫子施施然的出来了.
穿鹅黄衫的男人见了扶桑不由一怔,可转眼间那一双大眼睛里便要冒出火来,只命手下两个强壮的女人道:“还不上去给我打?!”
那二人见主子下了令,便几步走上前去,一把将扶桑踢倒在地,拳脚像雨点儿一样就落在了男人身上.
齐公公见了只吓得“哎哟哎哟”地叫,只怕将扶桑打死,只得去求那男人.
见扶桑被打得满脸是血,那男人便让那两个女人停了手,这才来到扶桑面前,站在那里看着神志几乎昏迷躺在地上的扶桑,又用一双穿着绣鞋的小脚踢了踢男人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扶桑此时只觉得全身疼的要死,竟是动也不能动,被那男人踢的软肋处更是疼的让他说不出话来.
见扶桑不说话,那男人不由冷笑道:“你害怕了?哼,勾引我家大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害怕?就凭你这个狐媚骚货还想配得上我家妻主?真是做梦!我告诉你,若是再让我知道她来找你,看我不撕了你的脸皮!”
听到这儿,扶桑总算知道了,原来眼前这男人竟是孙若非的正夫.以前似乎也听孙若非说起过,只是没想到这男人竟是这么个难缠的货色.扶桑心里虽然恨这男人,可却知道现在不是嘴硬的时候,这样的眼前亏吃不得,于是只暗中咬了牙不做声.
那男人见扶桑不说话装死,心里更不爽,只抬了头向身后跟的两个公公道:“你们不是说有整治男人的法子吗?还不让我开开恨?”
那两个公公见主子发了话,便答应着上前来,又命两个女人在身后将扶桑满是血污的身子架起来,这才一把撕了男人的衣裳,手里拿出两根细细的竹签子,就要行刑.
扶桑一眼看见那竹签子,便知不好,可身子早被人狠狠压住动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公公走到了近前.扶桑心里知道自己逃不开,眼睛一闭,只等着那尖锐的痛楚传来.
就在这时,突然只见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大厅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只见一个身穿浅色衣衫的女人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刺眼的阳光下,扶桑看清楚了来人,喉头不由一紧,一声“孙大人”就到了嘴边.
可还没等他喊出来,却见孙若非的正夫如小燕儿一般扑到了妻主怀里,粉拳一阵乱打地娇声哭道:“你个没良心的,居然在外头和这样狐狸精一样的男人混在一起……呜呜呜……”
“明秀……”孙若非轻轻搂住男人的身子低声道:“这种事不过逢场作戏,你怎么就当真了,我最疼的还是你啊……”
明秀听妻主这么一说不由哭得更凶,只管抽泣着道:“谁知道你们女人家是真心还是假意,你若对我是真心,就在我面前打这男人一顿我才信你!”
孙若非听了这话,好看的眉皱了皱,看了看扶桑,又看了看怀里瞪着大眼看着自己的夫君,这才将怀里的男人放开,慢慢踱步来到了扶桑面前.
此时,那两个公公已经退开了身,扶桑被身后的两个女人架着不能动弹,一张满是血泪的脸半抬头,媚人的大眼无神地看着地上一双穿着马靴的脚走了过来.
孙若非冷静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轻轻抖了抖手上还未放下的马鞭,毫不留情的“啪”地一声就抽在了扶桑半裸的身子上.
扶桑花开(五)
扶桑此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了,除了身上热辣辣的痛,心里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厌世的感觉.他讨厌孙若非,讨厌这个听风楼,更加讨厌自己.
孙若非连抽了十几鞭,最后,看着满身是血的扶桑,她的手也开始轻轻地颤抖,高高抬起了马鞭,却不知为什么抽不下去.
一旁的明秀根本没想到妻主真的会去打扶桑,见男人被打的几乎快死了,他的一张小脸也吓得惨白,忙上前一把拉住孙若非,颤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别再打他了,再打只怕就出人命了……”
孙若非听了这话,眼眸中闪过一道说不清的光芒,放下了持鞭的手.她的额角这时已经浸出了薄薄的汗,见明秀颤巍巍地躲在自己身边,孙若非动了动胳膊,有一瞬间仿佛要将男人甩掉,可最后却仍是让他抱着自己.
管事的齐公公见此情形,忙上前求孙若非抬贵手,又劝明秀,只说扶桑不过是个卖身的,孙大人也只是图个乐子才找他,断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明秀见事已至此,心也有些害怕,他本是大家公子出身,母亲又是皇亲,嫁给孙若非才一年,可没想到妻主却在外头找男人,所以才气不过地冲到听风楼来.但是没想到的是最后竟闹得孙若非也赶了过来.虽然说明秀在家里是被妻主宠惯了的,可今天的孙若非男人倒是第一次见.尤其是她鞭打扶桑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没有一丝感情,竟连明秀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这种感觉真可怕,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可却偏偏躲不过的东西,一直让男人心里冷得要命,只管缠着妻主要回去.
孙若非见此情形,便只管带着明秀和一群下人们离开了.
管事的齐公公见这一行人走了,这才忙着叫人将扶桑抬起来送到屋子里,又让人请大夫,一边忙着看伤一边只道:“我的老天爷,只想着他能多赚点子钱,却不想惹上了这么瘟神,那孙大人看上去温文儒雅的,怎么就下得去这个狠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扶桑此时是晕迷一会儿又醒来,醒来再晕迷,弄不清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嘴里只管迷迷糊糊的喊“爹”.
齐公公见扶桑这个样儿,便只问大夫还治不治得,若是治不得便不想再花钱了.可大夫看了却说只是皮外伤,内伤不重,还是有活路的.听了这话,齐公公才不多说了,只管让大夫配些治伤的药,还说要不留疤的.
扶桑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直到夏天来了,他才勉强爬起床来.可还没等他大好,齐公公便拿了药费单子和他谈判,只说他这些天花了无数银子,要早点接客才能挣回来.
扶桑听了这话,便只默默地将单子接了过来,瞪着大大的媚眼道:“放心,我欠你的一定会全部还给你.”
齐公公被男人说的讪讪的,只得干笑两声出去了.于是从这天晚上开始,扶桑便像其他小倌儿一样天天恩客迎门了.
可没想到的是,因为孙若非的夫君这么一闹,扶桑的艳名倒传了出去,凡是京里官场上的女子都知道了听风楼里有这么个男人,竟然让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都迷恋上了,闹得家里不得安宁.这些认识孙若非的女人无不知道她是冷心冷面的人,于是便对扶桑充满了好奇,竟有人花了钱只为了看他一面.
扶桑知道了这事儿,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愤愤然,可没多久,男人却改变了看法,只管对着那些来看他的女人撒娇卖痴,尽可能地从她们身上榨取每一分钱.她们喜欢听孙若非和自己事,扶桑便说给她们听.当然这里头有真有假,其中大部分都是扶桑自己编出来的.开始时,那些人还信以为真,到后来便也知道男人在卖笑取乐,于是也不太在意了.
秋去冬来,一年时间很快过去了.扶桑天天把自己扔在欢场上,和无数的女人们调笑,陪人喝酒上床,又借着孙若非的名字狠赚了一把银子.
因为寒冷,冬天依旧让人感觉漫长,扶桑的听风楼头牌做久了,便也有了些脾气,有时候只说身子不好不接客.齐公公虽然知道男人是拿架子,可也不敢得罪.现在扶桑认识的各路官员和生意人越来越多,说不定哪个就能给自己点颜色看.
见齐公公敢怒不敢言,一副装乌龟的样子,扶桑心里有一种恶意的快活,就像他撒谎骗那些想知道孙若非龌龊事的女官们一样.
可不管怎么样,扶桑却始终没有和人说起过真正的孙若非,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他得罪不起的.那天她毫无表情拿鞭子抽自己的样子,扶桑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样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得到她想要的,至于那个明秀?哼!扶桑不由在心里暗暗冷笑,那个男人早晚会被孙若非踢的远远的.
三年后,十九岁的扶桑已经靠着他媚人的身子成了全京城最有名的小倌儿,伴着年纪的长大,男人除了身材高了些外,性子也是一天比一天怪,弄得那些伺候他的小童都摸不准这个当红头牌的心思,就连看着扶桑走到的今天的齐公公也有些拿不准他了.
有时候明明笑着说话,可却不知道男人什么时候又改了心思,只管一顿劈头盖脸的将你骂出去.
有时候明明在生气,可下一刻却会赏你个大大的甜头.
日子平静的过着,扶桑天天挣扎在女人堆里,将心里最后一丝信任和纯洁也当成了女人的情话,一齐抛在了九霄云外.
这一年的冬天,突然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的皇太女太傅程晔因涉嫌买卖官职,以及贪污赈灾钱粮等罪已被押入大牢,择日问斩.
因为这个程太傅在职是所交官员甚广,所以这次她犯事后一并关押的还有她的一干党羽,共有几十个朝廷命官牵连在里头.而这个案件的主审便是从户部尚书升到了天司殿之首的孙若非.
京城里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个孙大人娶了程晔的小公子程明秀做正夫,所以一听到孙若非主审程晔,便只当皇帝是想放了这位老臣.可哪曾想开审的第一天,就听说孙若非仔细地将五年来程太傅所犯的每一桩罪行都公布得明明白白,那人证也是一批批地被带上大堂,有一些竟连程晔本人都不认识.
三天之后,程晔案下了定论,第二天便问斩了.
扶桑听说了这事儿,问斩的那天早晨便让人套了车去刑场,只见孙若非一身白身,纤尘不染,坐在监斩的席位上坦然自若,竟像在自己家吃茶一般.
程晔被推上断头台的那一刻,突然从人群里冲出一个男人,虽然披头散发,可扶桑认得那是孙若非的正夫,程晔的小儿子明秀.
程明秀冲上刑台,一把抱住母亲便哭.可那程晔却是看也不看儿子一眼,只令刽子手快些将他拖开,又说自己平生最后悔的事便是生了他.
程明秀见母亲不认自己,只挣扎着跑去跪在孙若非面前,哭着要她放了母亲.
孙若非好看的眉头轻轻皱了皱,站起了身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男人一眼,只向一旁的传令官道:“时辰到了.”
刽子手的刀光一闪,程晔的人头就那样滚落在了雪地上.紧接着便听见程明秀发出凄厉的尖叫,晕倒了.
扶桑看到这里,不由放下了车帘,只向赶车的道:“热闹看完了,回去罢.”便坐着马车向听风楼驶去.
后来听说程明秀也曾上书皇上,并以死要挟,说孙若非害死他的母亲.
可当女帝问孙若非什么意见时,这位新任皇太女少傅却只淡淡地道:“程晔为官不义,又强将其子下嫁于我,臣虽不愿意,但敢怒不敢言,现今只求圣上禀公处置.”
几天后,便听说那程明秀和程家其他人一起流放到极寒的北地去了.
扶桑倚在听风楼的软塌上听人讲这些事儿的时候,已经是过年前了,外头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