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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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唐宁慧因陪曾连同外出,穿了藕荷色底子的镶边旗袍,衣襟下摆处都由绣娘精心绣制了芍药花,脚步轻移间便如花开袅娜。她眉目本就极好,华服妆容下,更显得绰约楚楚,娇丽难言。哪怕是方才舞会上,众女眷济济,燕瘦环肥万紫千红中,曾连同眼里亦只瞧见了她一人。
可此刻走进书房的唐宁慧双目红肿,神色憔悴,显然是哭了许久。曾连同一见,心里不由地便发紧,说不出地怜惜不舍。
曾连同往日里亦捧场做戏,可那些女子来来去去,他从不经心。当年他对她亦不过是捧场做戏而已。
当年的他,刚从国外留洋归来。他爹曾万山原本是想把他送到军中历练,可当时与柳宗亮正在争夺地盘,双方你来我往,呈胶着状态。后来,情报部门打探到柳宗亮暗中要与俄国人签订卖国密约,欲借俄国人的势力打败曾家军。那个时候的周兆铭等人在军中已久,早已经培植了不少亲信,曾万山也想让曾连同拿此事立威,便派他去了宁州打探处理密约事宜。
他在宁州待了一个月,便打探到此事是由柳宗亮的心腹汪孝祥负责。汪孝祥与柳宗亮当年是私塾同窗好友,两人对月拜过把兄弟,交情极深。柳宗亮发迹后,一路提携汪孝祥,汪孝祥亦投桃报李,对柳极为效忠。
汪孝祥虽妻妾成群,可却一直膝下犹虚,一直把侄子汪文晋当成自己儿子来培养。当时负责经手密约的不过几人而已,除了汪孝祥,汪文晋外便是汪孝祥身边的几个心腹亲信,以及一两个秘书。而汪孝祥,汪文晋以及心腹亲信随身都有几个护兵保护,他们一行几人潜伏在宁州,无法公然行事。左思右想下,只好从秘书室的秘书下手。
一打探之下,却发现了当时的秘书室有三个人极有机会接触到。一是周璐,据线人回报,汪孝祥平日里极看重周璐,醉翁之意不在酒,整个市政厅都心知肚明。可那周璐却是极乖觉的人物,要从她那里得到情报可不是什么易事。
第二个是男秘书林书怀。因是男秘书,他们便用了美人计,暗中派人接近。
第三个便是唐宁慧。据说她循规蹈矩,言语不多,做事却极认真,一直颇受汪文晋欣赏。再则线人说她长的亦极美,与周璐的妩媚风流不同,明眸皓齿,娟娟静美。又说汪文晋显然是看上她,要不是汪顾忌自己的夫人是柳宗亮的侄女,怕早就下手了。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唐宁慧当年在俄国人办的教会学校上课,精通俄文。
到底是从周璐下手还是唐宁慧下手,当时的曾连同考虑再三,决定暗中见一面再做定夺。于是便有了袁家舞会的初见,水晶灯下远远见之,果然娇美可人。那是他在露台上,却不料她会闯进来,于是便有了那一舞。
他又暗中见过了周璐,权衡之下,觉得唐宁慧参与密约的机会更大,便决定接近唐宁慧。后来,他果然从她口中得知汪文晋让她整理的密约,亦得知汪文晋每天将密约文件放在随身的包里,晚上带回家。于是派人暗中潜入汪文晋府中,顺利从保险箱中拿到了文件。不几日,全国性的报纸上大肆披露了柳宗亮的卖国行径,举国愤然,要求柳宗亮下野。
柳宗亮狼狈逃至宁州避世,曾连同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趁他病要他命,安排了暗杀活动。结果柳宗亮命大逃过一劫,但落下了半身不遂之症,柳宗亮的几个实力手下趁机夺权,柳家军名存实亡。曾万山趁机挥进,柳军将领各保自己的实力,不做正面应战。曾家军势如破竹,一月之间,连下数州。
经此一仗,曾连同便在曾家军中一夜成名,众将领刮目相看,再不敢轻视。连周兆铭等人亦暗暗心惊。
但所有之事中,唯一让曾连同没料到的便是与唐宁慧成亲。当日她投奔于他,曾连同亦不过是权宜之计,若不是如此,他怎会顺利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柳宗亮暗杀事件后,周兆铭等人暗中把他仍在宁州的行踪泄露给了柳宗亮,欲借刀杀人。整个宁州城门大关,全城收捕。不得已之下,他只好留下了银票细软,独自离开。
曾家数代以来,一直子息艰难,他老头子曾万山当年十房妾室,亦只有他一个男丁。所以曾连同从未料到唐宁慧会怀孕,会为他生下笑之。
可眼前这弱质纤纤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子,一路走来,从未言半句委屈。曾连同此时方真正知道这唐宁慧于他终是与旁人不同。此生,她与他,还有笑之已经相连了,再分不开了。
曾连同上前轻轻将唐宁慧搂在怀里,柔声道:“你不要急。乔治医生有法子救笑之的。他说英国有牛痘种植法,他当年的教授曾经提到过如何救治,他虽然没医治过这病,但说有七八分把握。”
唐宁慧先头一喜,听到后来只有七八分把握,便又忍不住啜泣了起来:“可也不过是七八分而已。若是……若是……”
曾连同便道:“洋人在我中华,平素行事霸道可恶,但他们却又一点极好,觉得每个人都是上帝的子民,医生素来有医德,把治病救人看做极重要的大事,不会打诳语。再说了,鹿州城凭我曾连同三个字,他也没那个胆子诓我。二来,洋人做事谨慎,极实事求是,哪怕有十分把握,人没治好,他也只说七八分。其实那七八分便是十分。”
唐宁慧听着,稍觉宽慰,含泪抬头,却见曾连同正凝神着她,眸子黑亮如星,目光又沉又怜,似含了隐隐情愫,幽幽深深的,极是不同。唐宁慧这几年心如止水,哪怕是与曾连同再遇,她亦不起半点波澜,可是此时曾连同的眼光,却看得她有些心慌意乱了起来。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有些东西已经不同往日了。
唐宁慧垂了眼,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听曾连同的声音缓慢低沉地响了起来:“只是此次笑之出痘,我心里一直觉得蹊跷。”
唐宁慧猛地抬头:“蹊跷什么?”曾连同的视线望着喜鹊闹梅的窗子雕花处,道:“我怀疑是有人暗中谋害笑之。”唐宁慧:“谁,谁会害笑之……”可是她自己的话音未落,便醒悟了过来:“你说的是你大娘曾夫人和周兆铭他们。”
曾连同:“不错。便是他们。只有他们巴不得我死,笑之死。这样他们方才全盘接收曾家的一切。”
曾连同顿了顿,又道:“你与笑之到鹿州也有不少时日了,哪怕我千防万防,可府邸这么多的人,谁能保证得了他们个个都是忠的呢?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再说了,周兆铭如今在鹿州,位高权重,有些人为了荣华富贵,甘心为他卖命的也不少。”
他为了笑之的安全,连对他爹曾万山都未曾透露半分。曾连同对他爹了解的紧,知道他爹一直巴望着他为曾家开枝散叶,若是知道有笑之这么一个孙子,估计要乐疯了,定是要命他们搬回曾府的,好来个三世同堂。可那婆娘在曾府里掌家几十年了,除了侍从,上下里外都是她的人,若他万一有事不在鹿州,指不定那婆娘就会用万般手段来对付唐宁慧和笑之。
曾连同:“这件事情必须得好好查。不过目前还是以笑之的病为先。等笑之康复了,我让人仔仔细细查个清楚,若是真有人吃了那个雄心豹子胆,在我府里谋害我儿的话,我会让后悔活在这世上。”
唐宁慧道:“我亦有事与你商量。”见曾连同的目光瞧着她,示意她说下去。她便继续道:“你亦知道,这天花是要过人的。所以我想让吴管家把府邸的人召集起来,询问清楚哪些人曾经出过痘,这样也好让出过痘的婆子丫头服侍笑之……”唐宁慧说到这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可是想抓又抓不住,她便止了口。
曾连同:“应当如此。”却见唐宁慧神色朦胧地怔在了那里,不由地道,“怎么了?”
唐宁慧蓦地抬头,道:“我想到了一事。笑之这病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话,定是用了或是碰触了那些出痘之人的物件,方才染上的。可那人若是我们府邸的内奸,他自个儿如果没出过天花,又如何敢带那些物件进来,他自已不怕被传染吗。所以……”她说道一半的时候,曾连同已经会意了,一把握住她的手:“所以,这事若是人为的话,必在府邸出过痘的那几人身上!”
☆、第28章
唐宁慧蓦地抬头,道:“我想到了一事。笑之这病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话,定是用了或是碰触了那些出痘之人的物件,方才染上的。可那人若是我们府邸的内奸,他自个儿如果没出过天花,又如何敢带那些物件进来,他自已不怕被传染吗。所以……”她说道一半的时候,曾连同已经会意了,一把握住她的手:“所以,这事若是人为的话,必在府邸出过痘的那几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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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上,吴管家召集府邸众人训示。吴管家目光沉沉上扫过众人:“大家都知道府邸的小少爷生病了,方才洋人大夫已经确诊了,小少爷得的是天花……”
府邸众人本是垂手听训,可一听此话,“哄”一下子乱了起来:“天花……”“这可如何是好?”“这病是要过人的!”
吴管家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这出痘的凶险我不说,大家心里也清楚的很。现在把大家找来,就是想问询你们一下,在你们中间可曾有人已经出过痘,若是已痘的人,接下里这几日府里就会安排去侍候小少爷起居。”
吴管家打开了手边的雕花木盒,露出里头层层叠叠金灿灿的元宝,慢条斯理地道:“凡事出过痘的人,终生不会再得此病。所以亦不怕会被过到。七少亦吩咐了,能做这份差事的人,必定重重有赏。”
说道这里,吴管家停顿了下来,一双锐利的眼缓缓扫过众人,“只是我有一句话,你们可都给我听清楚了。那些个没出过痘的,可别贪这些赏钱,万一染到了这病,一条命便等于握在了阎王爷手里,到时候别说自己,绝门倒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别有命拿赏,没命花。你们自个儿好好掂量掂量。掂量好了,就过来登记领赏。”
本有些眼睛发直,跃跃欲试的听差仆妇听了这话,便似被冰水浇头,不敢不前。
而那些已出痘,听了吴管家的话,便觉得天上掉馅饼似的,忙纷纷举手:“吴管家,小的五岁那年已出过痘子,背上还有很多麻子。”
麻子阿三“呵呵”一笑,喊道“吴管家,小的别说身上了,脸上也有很多麻子。”“吴管家,老婆子也是。”
众人想起他那张麻脸,不由地“呵呵”乐了起来,气氛稍稍缓了些许。
畏缩在最角落的一个仆妇也举了手:“我们这里也有人已经出过痘了。”
吴管家瞧了瞧零零落落地几人:“你们一个一个上来领赏吧。”
大半个时辰后,这份名单已经呈在了曾连同和唐宁慧手里。唐宁慧细细地瞧了一遍,粗活听差不过三人,仆妇丫头亦只有四人。
吴管家做事极细心,还特地在名单上标明这几人平日子的活计。粗活听差一个是负责膳房采买,一个照管门户,还有一个收管杯碟茶器。
其中的一个丫头负责打扫。另外三个仆妇,一个看管苗木花草,一个负责洗衣还有一个厨房粗活。
这几人的身份平日都是极难接触到笑之的,更别说要避过笑之身边的王妈巧荷这多人来设计害笑之了。
唐宁慧左思右瞧,无半点头绪。她疲累地单手捂脸,长长叹气。
身上蓦地一暖,原来曾连同取了他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肩头。曾连同低声道:“你先去休息。笑之这里我会去守着。”
唐宁慧摇头:“不,我去守笑之这里。你没有出过痘,不能再进房。”曾连同握着她的手,语气坚决:“你不也是。你一样不能再进去。若是……若是……”
唐宁慧:“我不碍事的。当年我与母亲同住一屋,母亲她染了此病,我却半点无碍。”曾连同:“我不曾学过医术,所以亦不懂其中奥妙诀窍。但有一点却是知道的,你当日没染此病,并不表示你今日不会染上。”曾连同的声音渐低,“宁慧,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唐宁慧的视线怔怔地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她哽咽着道:“若是笑之有什么万一,我也活不下去了……”
曾连同捂着她的唇,轻轻喝斥:“不许你胡说。我们笑之必定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以后我还要教他骑马打枪射箭,教他英文法文,你也不轻松,要教他学俄语,还要照看着他平安长大,我们要送他到国外留洋,学所有洋人的长处,然后归来为国家效力,让我们国家强大,再不做东亚病夫……”
谁知道他越说,唐宁慧的泪落的越是凶,到后来便像是滚珠子似的,一串一串的掉。
曾连同被她哭的愈发慌乱起来,只好一昧哄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