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阳光-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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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一起，天气便一日渐一日地凉了。再过得半月就要入冬，苏刚刚抵达山脚，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之觉得那冷意顺着鼻子直钻进肺里，一直冲撞到了空空如也的腹中，让她整个人一个激灵，嗓子由于本就饥渴，再加上这干冷的天气，更是干到钻心疼痛，即便是下咽一个唾沫，都变成了最苦难的煎熬。
这般想着，苏只觉身上的力气被渐渐抽去，她隐约记得闭眼倒下之前那一刹那，天尽头的金色日光照透过参天巨树，播撒下一地金黄，林中雾气氨氤，好似爱丽丝梦游走过的仙境一般，预示着美好的幸福。
待到再次苏醒，眼前近到几乎贴在她脸上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俊脸，残阳颠倒众生的轮廓五官事隔多日之后恩赐一般地浮现在苏的眼前，她抬眼不可置信地紧紧盯住残阳那双狂野湛蓝的星眸，此刻苏不禁也要变得迷惑，这双眼睛从从前是轻佻地玩世不恭，后来转变为盛大的温柔包涵，而如今，她分明觉得这是一种寂寞的蓝，残阳的眼神在和苏交汇的那一刹那好似烟花一般绚烂盛放，每个回转之间都汇聚了无限光华。
这种寂寞深蓝实则是一种叫做思念的病状，它的解药世人称为重逢。
残阳细心捕捉着苏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由惊讶后怕，到惊喜万分，再到心疼酸楚，来不及看下一个表情，他一把伸开臂弯，将苏紧紧拥住，久久不舍得分开。
这一场重逢，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两人皆是满心庆幸，感天谢地。
苏之后几日便是被残阳捧在手心里悉心调理，半分容不得含糊，她到底是年纪轻底子好，便也很快恢复了气色，她心中千回百转不知该如何道出易昕服毒自尽之事，苏不是不明白这位残暴的大哥在残阳心底占据了最为广大的柔情，她若是这般将真相全盘拖出，只怕残阳一时难以承受，这便也是她虽然抵达已有数日却未有妄动。
残阳亲自端了汤药进屋，只见苏一人静默地靠在床头，眉头微锁，双唇紧闭。其实她年纪尚轻，可此刻残阳却从她的眼中读出了那一份让人辛酸的沧桑之感，这些年风雨磨难不断，她却一路颠颠撞撞咬牙坚挺，实则不易，他也曾多次承诺要守护她保她安好，却是在他眼皮低下让苏几经历险，想及此事，残阳心头一阵紧缩，手一抖，几滴褐色汤药翻出了瓷碗，贱了出来。
他几步走近苏，在她身边坐定，沉声问她：“你定是有心事。”
“残阳，你可知我与你分别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此刻苏的脸庞苍白得几乎透明，温柔的语气里有着难以发现的哀怨悲凉，残阳忍不住执起她一只玉手放在脸颊上轻轻摩挲，“不要怕，都过去了，我们又在一起了，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手，除非我死。”
苏心里一惊，伸手捂住他翕动的双唇：“切莫再说这般不吉利的话了。”
残阳轻轻扯下苏的小手，唇边勾起一个邪邪的笑，露出标志性的小虎牙，此刻他看起来好似一个未经世事的华贵公子，和煦的笑意宛如春风轻抚林梢，带着几丝甜腻。苏怔怔望着残阳，他就是她少女时代读过的那些童话故事中的王子，所不同的是他真切地活在苏的世界里，触手可及，可这般良辰美景到底不能长久，苏清清嗓子，努力组织语句，为的是说出几句煞风景的真相。
“残阳，为何你不问我都经历了何事？”
残阳转眼望向苏，眉眼清晰，目光冷冽锐利，若有所思：“这般犹豫不决，倒不像你的性子了，我知道你见到了我大哥，若不是如此你也不会找到这里，事到如今你有话便说吧，没什么我受不住的。”此刻他面上虽不动声色，却心中大恸，眸子渐渐暗淡下来，心里涌上的只有让人五内俱焚的不好预感，骨髓上一阵冰凉刺骨，彷若被人狠狠扎了一刀，认命地双眼微闭，罢了，该来的总要来，躲不掉。
苏哀婉地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你大哥……他……东烈大军杀进了都城，他不忍受辱，便服毒自尽了……”苏便说便打量着残阳的反映，见他一脸震痛，不免也悲戚地哭出声来，“都是我没用，我劝不了他，不能带他回来见你。”
多日的悲伤压抑好似突然被打开了闸口，苏掩面而泣，无力地伏在残阳肩头，她只觉得腰间的男子手臂越搂越紧，背脊上一片渐渐透出凉意，有什么不知名的液体弄湿了她背上一大片衣衫。
“这样对他，未必是坏事。从今以后，你我二人理当忘掉旧日种种，寄情山水，作一对神仙倦侣。” 此刻残阳的声音带了一种特殊的魔力，带着劫后余生的人们罕有的理智，引导着苏的喜悲，她猛地一惊，身边的男子曾经是养尊处优的华贵公子，如今是国破家亡的孤寂隐士，若不是来自心底的盛大恩赐，又怎会有这般超越了生离死别之外的淡定从容。
“那一日东烈大军攻破了城门，我带领众将士浴血奋战受了重伤却仍不肯歇息，后来大哥派人将我打晕，待到我醒来便已然到了山上，身边照料之人皆是大哥所悉心安排，我因伤势太重只得留下静养，待到西凉皇城也叫东烈大军攻下，我再是牵挂也已回天乏术，眼下风声鹤唳，我便也只得每日在这里死等大哥音信顺便养伤，心道等到伤势好转大哥有了音讯再混出城去寻你团聚，却没想到，那一日被我身边侍卫发现你昏倒在山下，你可知道，差了一点你便被他们当作奸细关起来，若不是我偶尔听说了昏厥女子的相貌身形，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会找到这里来与我重逢。”
残阳顿了一顿，望了一眼苏，眸子里尽是复杂而寂寞的眼神，脸色苍白，可以想见确实受过重创：“见你上山寻我，本该高兴才是，可你若要知晓我的踪影，定是已然见过我大哥，可这多日见你犹豫不决，心事重重，我便猜想大哥此次凶多吉少。虽是如此，在你开口之前，我心中仍旧残存一丝侥幸，眼下自是再无须胡思乱想，一切终究尘埃落定。”
苏不声不响轻轻拥住残阳，温柔地好似江南画中走出的仕女，眼神流转，爱意全现：“死者已已，为今之计便是待你伤好后将一楠接回来，一家团聚。”苏悄悄抬眼打量残阳，揣测着他的脸色，思索着他下一步的打算，心中千回百转就怕他说出一个最为可怕的致命的字眼。
残阳突然低笑了一下：“苏，你放心，我绝不会想去报仇富国的，国家兴亡本是轮回常理，大哥前身积怨太多终究不得善终也难以牵连旁人，富国灭国，苦得也只有百姓。我早已说过，你我接回一楠，一家人和乐安好，找一处无人之地，种地耕田，岂不快哉？”
残阳的话语在苏心头掀起了剧烈的涟漪，奇妙的感触好似过电一般传递到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她心头一热，眼泪登时又要落下来，苏想及在残阳面前屡屡落泪很是无能软弱，侧过脸将头一低：“让我看看你的伤都好了没？”字句中带了浓重的鼻音。
彼时，即便是一处远离纷争战乱的山居简宅，对于一对身心俱损的爱侣来说，便是再好不过的世外桃园，这上天恩赐的平静时光，正让他俩得以修身养性，舔慰伤口。人虽是世上最为聪慧的生物，一旦受伤心碎，往往和低等动物一般无二，躲避起来聊以自慰，任时光慢慢抚肉体和心灵上的疤痕。
这般混混沌沌地过去了大半个月，残阳胸前的伤口也愈合结疤，苏见他洗去了多日来的病态倦容，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她仿若又见到了那个狂野放浪地好似林中小兽的残阳，几个月的山居生活，似乎将他晒得更黑，感受到苏色迷迷的注视，残阳挑了挑浓眉，一双异色桃花眸子盛满了笑意，裂开的嘴角露出了俏皮的虎牙，若是初见如此绝对男子，定要以为是谁家未经磨难的纨绔子弟，担不得风雨。
只有苏心里明了，世界有这样一类男子，他只要一息尚存，便将苦楚酸涩深埋心头，终日漾着一张笑脸，好似一只小太阳一样给予旁人光与热，正所谓“隐忍”的至高境界便也如斯，绝不是沿见温泽如玉的清冷。
苏正愣愣出神，却未留意到身旁残阳的举动，突然他欺到近处，捉住苏一只柔软手掌，“我有一件宝贝要送给你。”他的眸子里笼了一层湿湿的雾气，神情专著，沉沦且致命。
苏还未及言语，他便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缎包裹放到她面前，努嘴示意她打开。滑腻的料子在苏手心里溜走滑动，手心仍旧出了一层薄汗，费了好大周折才得以打开包裹。一件嫣红色嫁衣跃入眼帘，斜肩窄腰的联珠孔雀罗长裙，裙身上绣满了花枝，双喜，鸳鸯图腾，前襟镶嵌了三圈足足几百颗金粒同一个花穗形金坠。摒弃了传统繁复的凤冠转而在凤凰锦霞帔上大做文章，镶满了琥珀、玛瑙等各色珠宝，流光四溢，璀璨夺目。
苏的心头好似一股暖静静趟过，洗净了所有的浮躁和伤痛，她并没有感动到泪如雨下，心也没有突突跳得好像要破腔而出，有一部老电影里搞怪的周星驰扮演一个大内密谈008，当他拿出大如拳头的夜明珠呈现在刘嘉玲扮演的老婆面前时，刘嘉玲一时激动到仪态全无，歇斯底里地喜悦，故而周星驰断言，女人见了宝物若是不激动，她便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时至今日，苏恍然大悟，周星驰到底是男人，电影也不过只是一个荒诞的故事，女人若是当真半点不激动，那是因为她被艰涩的时光，盛大的爱意洗礼地脱胎换骨，体内蕴含了无限的淡定从容。
她深深望了残阳一眼，眉眼间虽是沧桑掩不住长久的漂泊磨难，可此刻残阳分明在她眉目中读出额外流露的英气，苏脸上漾着淡淡笑靥，她心中了悟，至此之后，她不惧怕一切，漂泊，疾病，困顿，饥寒，甚至是死亡，只要能和他长相厮守。
“苏，我知道原来那件嫁衣在战乱的时候丢失了，你自是万分心疼的，我照着样式又找人拟了一件，我就知道，你定然欢喜的，瞧瞧，是不是一摸一样？”
“哪有啊？你瞧，这襟口绣花都有差池，我就知道你个猪脑子记不齐整的。”嘴巴上虽是这样说，苏脸上早就笑成了一朵娇艳的鲜花。
残阳突然就停下来不再同苏打趣，“苏，我们成亲吧，你我皆是孑然一身，择日不如撞日，就选今日吧。”他的声音略带几分沙哑，却也透着决绝，他忽然俯身在苏额上印了一下，动作好似灵巧的猎豹，让苏也是微微一愣神，旋即便回身一把拥住了他，胸前娇小的蓓蕾不留缝隙地贴住残阳裸露出的炙热胸膛上，柔软甘甜的唇齿轻轻添弄着残阳的耳垂：“好，我早就来不及做你的妻子了。”说完半分不带停留，舌尖湿润，故意调皮地打着圈儿。
残阳经不住她一番挑逗，身下渐渐有了感觉，喘息也渐渐粗重起来，只得无可奈何推开她，面上的笑花早就溅了出来：“娘子怎地这般性急，待到拜了天地再做亲热也不迟啊！”引来苏一阵追打。
成亲的仪式出奇地简单，其实也许根本不能称为什么仪式，没有父母媒妁，没有好友亲朋，说到底，残阳的身份是亡国皇子，本就是不能够声张大意的，虽说苏想到下半辈子跟着残阳会是长久地居无定所，隐姓埋名，可到了今时今日，这些都已经置身事外了，这些年她的性子始终绵软，遇事常常躲闪逃避，却也在不知不觉间，残阳身上好似太阳神阿波罗一般耀眼的光芒好似也照进了她柔软的心房，有坚毅在心中生长，如同生命力顽强的藤蔓围绕着心脏滋生，渐渐重铸了一个全新的坚韧的苏，不畏惧困苦。
正应了一句不知谁说的至理名言，喜欢一个人，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变成他。
这一晚，当残阳退下她身上最后一片布料时，他们终于又赤裸相对，当残阳带着厚茧的手指游走的苏光润的肌肤上，苏瞬时回忆起当年在霖山上风情云淡的岁月，那时杀戮还未及展开，他们身上都没有过多的背负，这一晚，苏身体里的细胞因为这如火的缠绵而再次苏醒。
残阳的吻一如既往地带着掠夺性，他的下巴上满是硬硬的胡茬，苏一时刺痛便想要躲闪后退，他便用手揽住她的头，不让她移动分毫。抽开唇，舌尖抵入她口中的芬芳花苑，将这个吻加深，再加深。
两人的动作渐渐变得激烈而旷野。残阳终于深入她，从容不迫。苏彷佛看到空中有一颗烟花升腾起来，转瞬便爆破，绽放出一朵绚烂的花朵。她夹紧双腿回应残阳，两人好似穿梭在云端，轻飘飘找不到自我，只留下暗夜中剧烈的喘息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