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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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从南昌府回乡,可那边也留了几个人手盯着,因此快速地得了宁王造反的消息。
宁王府前几年买通朝臣与内官,恢复了府卫。除此之外,还有地方草莽盗匪有勾连,因此扯起反旗,声势正经不小。
为了嫡长子拜在李御使门下的缘故,王青洪本就存了心病,一直盼着朝廷能行雷霆手段,早点将宁王府镇压下来,免了内乱;可他通过关系使人送了几个揭露宁王不轨的折子都不了之,宁王府势力反而越来越大。
这一回,他本是拖着带病之身回城奔丧,又听了这要命的消息,打击巨大。
过来王府临丧不久,他终于坚持不住,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第七十二章 宁藩造反惊天下
王青洪是从三品原级致仕,站在地方文武之首。
他这一倒下,旁边众人不由惊呼出声。卿云门外,地面都铺的青石板。王青洪这一摔,额前就青紫一片,不知是不是磕到牙齿,嘴唇边也见血。
众人忙扶他起来,他依旧是双眼紧闭,生死不知。
长吏司属官在这里司礼,见状忙叫人去去王府良医。
这边乱成一团,王琪等人也看到。
看着道痴脸色难掩倦色,王琪拉了他一把,道:“是洪大叔,二郎快去看看。倘若不舒坦,是不是送回家里。”
他这一说话,众人都看向道痴。
道痴只得随着王琪上前,两人先对众大人团拜一二,随即接过扶过王青洪。
王青洪额头上的青紫,现下就成了鸡蛋大小的大包,又红又亮。
王琪唤了两声,不见王青洪应答,脸上也不禁有些慌乱。
这会儿功夫,良医署的大夫步履匆忙地赶了过来,把脉一番后,得出结论是:“风邪未愈,本就体虚,加上哀思过重,急火攻心,这才昏厥。”
有两个王府属官闻言,眼圈都有些泛红。他们当然晓得王青洪是谁,还知道王爷对他颇为倚重,才将筑坝之事交由他掌管。现下见他如此,都觉得他还算有良心,不枉王爷对他的看重。
地方文武则是不停抹汗,面带哀色,心里既是咒骂,又是佩服。
怪不得人家能而立之年就能升从三品,瞧瞧这水平,跟死了亲爹似的。旁人从天亮开始就在这里站着,大日头底下晒了一上午还没说怎地;他刚赶过来,在这里站着不足两刻钟的功夫,就“熬不住”昏厥过去。
可是,到底什么时候买通的王府大夫?莫非是王家这两个少年的手笔?
不只他们疑惑,大部分的王府属官也不相信王青洪是真昏厥。论起对王爷的感情,难道一个致仕的地方官,还能比得过他们去?
众人望向王琪与道痴的目光都带了沉思,道痴看着这样的王青洪,自然晓得他没有做伪。虽不晓得他何以至此,可也不愿意担了嫌疑去。
他仔细地看了王青洪几眼,面带焦急问向大夫:“大夫,我大伯这里是怎么了?是磕破了吗,要不要上药?”
说话的时候,指着王青洪的嘴角。
王青洪的嘴唇,本是泛白,可嘴角有一处十分红润,上面还有未干涸的血渍。
大夫弯腰,翻开王青洪的嘴唇,里面都是水灵灵黄豆大小的水泡,密密麻麻。靠近嘴角的位置,因有几个水泡破了,这才见血。
围观众人,见状不免惴惴。没想到王青洪还真是急火如此,王府属官不免羞愧,都觉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方文武,则是诧异,这位大人熬到从三品,还保留如此“赤诚”看来背景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从三品的高官在举哀时昏厥,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卿云门内。
世子带了袁宗皋、陆典两个出来,听了大夫的话,看着昏厥不醒的王青洪,世子不由动容。
因道痴的缘故,他对王青洪的印象并不算好,总觉得这人受制与妻,过于酸腐,少了担当与魄力。
现下见他毁哀昏厥,世子便觉得这人虽不能齐家,可还算有几分良心。
看到王琪与道痴在旁,世子便吩咐道:“王参政既身体不适,你们兄弟两就先送他回去。”
王琪与道痴应了,搀扶着王青洪下去。
等到离卿云门远了,王琪方小声道:“二郎,十二房近日有什么糟心事么?”
道痴摇头道:“不曾听闻。”
王琪按捺住心头疑惑,寻思是不是王青洪担心王爷薨了,筑坝之事无人为其请功,又觉得不至于如此。
道痴却是想到王三郎身上,想着是不是南昌府那边有什么消息。可倒了十二房,见到王三郎毫无异状时,他又觉得自己猜错。
两人叫了王府的马车,到达十二房后,打发王府马车先回去,才开始叩门。
王琪已经乏极,将王青洪送到王杨氏手上,将大夫的诊断结果说了一番后,就拉着道痴去了王三郎的院子。
“三郎,哥哥与二郎熬了将近两晚,实在受不住,快给找个歇一歇。”
王琪眯着眼睛,打着哈欠道。
他这一打哈欠,道痴也跟着开始打起哈欠来。
王三郎见他们两个眼下青黑一片,也不罗嗦,直接让到自己卧室。
王琪也不去衣服,直接躺下,舒服地长吁了口气,看了眼窗台上的滴漏,道:“三郎,帮着看些时辰,半个小时后唤我们两个起来。莫要晚了,再劳烦帮叫辆马车,预备点方便的吃食,回王府后还且熬……”
他过了最初震惊,只剩下倦意,说话声音越来越小,鼾声渐起。
道痴不耐烦与王琪挤,同王三郎点点头,在榻上躺了,亦闭上眼沉沉睡去。
王三郎看了眼滴漏,吩咐丫鬟们往厨房与马房传话,而后出了桐院。
方才在王府中,虽有大夫看过,可乱糟糟的,并没有开方子,王杨氏少不得吩咐管事去接大夫。
看着面容黑瘦的不少的丈夫,王杨氏面露忧心。不管夫妻之间情意如何,这个家里离不了顶梁柱。
王三郎已经到了前院,询问门房,上午家里都谁来了。
待听说家中旧仆从南昌府回来,王三郎的心一下子跟了沉了下去……
小憩了半个时辰后,王琪与道痴被王三郎叫醒。眼前已经准备好两盘子白菜素饼,还有一大海碗的绿豆莲子粥。
两人抹了一把脸,风卷残云似的,吃了干净,才觉得活过来。
王府治丧大事,即便他们这几个伴读只是列队举哀,也不好缺席。他们便没有再逗留,直接乘车回王府去。
刚到王府,便见黄锦在大门口在候着,见到他们两个进府,忙道:“殿下召见,两位快来!”
两人闻言,忙急步跟上。
卿云门外,依旧品官云集。
黄锦带着二人,穿过人群,进了卿云门。
卿云殿门窗都已经糊白,黄锦直接引二人至偏殿。
殿内,除了世子,四伴读也在。
两人进来时,世子踱来踱去,面色沉重。
见到二人进来,世子忙问道:“王参政如何?”
王琪道:“已经请了大夫开方子,暂时还没有转醒过来。”
世子叹了一口,道:“忘了嘱咐你们两个一句……”
说着,对黄锦道:“你去安排人,往王参政家里传句话,就说孤说的,请其好生在家修养,不必每日来王府举哀。”
黄锦应声下去,世子看着剩下四人道:“父王薨,文武衙门都要设祭坛,现在文武官员云集王府,恐剩下司员轻慢生事,诸位可愿替孤巡看?”
大家在卿云门站了半宿加半天,早就站的腿直了,听闻世子这边有差事,忙齐声道:“愿往咐!”
世子点点头,指了指桌子上的佩剑与手令道:“佩剑一人一把,手令三人一份,陈赤忠带吕文召、刘从云,领五十仪卫巡看文官衙门;王琪带王瑾、陆炳领五十仪卫寻看城守等武官衙门。若有妖言惑众、煽乱生事者,执孤手令拿下。有违逆孤手令之人,可直接斩杀!”
说到最后,带了几许冷意。
众人闻言,都变了脸色。
不管在府学学了多少,他们毕竟都是半大少年。
世子咬牙道:“若是无人生事还罢,要是有人借王府治丧之机,引得藩国不安,孤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齐声应了,对于这个差事,倒是无知者无惧。
在他们看来,地方文武官员有品级的这几日都聚在王府举哀,留在衙门的都是不入流的小吏。若真有人油滑生事,拿下就拿下。至于斩杀不斩杀的,多半是世子的气话。
众人领了佩剑,分持了世子亲书的手令,觉得身上的乏意都消减不少。
世子看看众人,对陈赤忠等人道:“你们先去仪卫司点人,孤还有几句要吩咐他们。”
陈赤忠等应了,退了出去。
殿内再无旁人,世子看着王琪与道痴,又拿出两道手令:“你们兄弟借口代孤巡看武官衙门之机,每人带五十仪卫,分赴东门、西两门,寻个由子留在那里。城外若有动静,立时关闭城门。”
道痴心下一动,王琪则是瞪大眼睛,不解道:“殿下?”
世子道:“宁王反了,叛军是否北上,这两日就会有消息传过来……除了要防叛军,还要防本地贼寇借机生事。”
王琪脸色苍白,拿着手令的手开始哆嗦。
道痴心里虽已经有所察觉,可依旧是面露震惊。他终于明白,王青洪为何会急火攻心,显然不是为了王府这边,定是得了南昌府的消息。
王琪在惊恐后,反应出来,世子方才说的斩杀之类的话,不是赌气话。文官衙门那边许是没什么,真要有人趁机生事,城门那边绝对不安稳。
世子殿下瞒着那三人,好像更信赖剩下的几个。
王琪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豪气,挺胸道:“殿下放心,我与二郎一定守好城门,定不负殿下托付。”
道痴没有说什么表忠心的话,可面上也带了几分激动……
第七十三章 小童充做城门守
见王琪与道痴震惊虽震惊,可还是有担当的,世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毕竟只有十三岁,即便在袁宗皋、陆典面前强装镇定,可心中并不是不害怕。谋反,轻飘飘地两个字,可谁知道战火会蔓延到什么地步。
若是重演靖难之变,那这大明天下最终落到谁手里,还不好说。
他不知自己应该信谁,可想着王氏兄弟当是可信的,不仅因王府里有个王夫人,还因王氏宗家二房与长房次孙在京,十二房王青洪是杨阁老的侄女婿。
若是叛兵压境,其他士绅或许会动摇投诚,王家肯定会坚持到最后。否则的话,叛军为了立威,开刀的就是王家。
王琪、道痴、陆炳三人分成三处,王琪带着黄锦与五十仪卫去东门,道痴带着高康与五十仪卫去西门,陆炳带了另一个内侍与五十仪卫去南门。
在出府之前,道痴忍不住低声问陆炳:“东西南都有人,北门是谁?”
陆炳小声回道:“蒋二郎。”
道痴想想,也不觉得意外。不管世子喜不喜欢蒋麟,两人都是嫡亲表兄弟。王府要是不稳,旁人或许都靠不住,蒋家确是王府至亲。
虽说道痴只有十二岁,可身量高挑,沉着脸不言不语,说十三、四也有人信。他一身缟素带着内侍与仪卫,到了西门,很轻易地将城门掌控权握在手里。
实在是天下承平许久,道痴有世子手令、有仪卫跟着,没有人质疑他们的身份。城门楼处品官都去了王府,剩下的不过什长、伍长之流,这世上有几个强颈。
这样的安陆城,哪里需要叛军南下,只要纠起三、五百人就足以作乱。
道痴与高康两个上了城楼,看着下边进城出城的百姓,有些无所事事。
这一静心下来,道痴开始猜测世子安排众人守城门的用意。
若是城门处真有异动,这五十仪卫能挡什么?府卫三千,世子当另有安排。
若是叛军北上,那沿途的州府会往省城与这边送信;大军到来之前,先至的是信使。或许,世子只是怕受蒙蔽,才没有用王府属官,而是几个半大孩子来城门处,充当他的耳目。
只是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今天是六月十八,宁王是六月十四扯起反旗,不管北上京城,还是东进南京,今明两天都当有准确消息传过来。
宁王要是北上,大军是往正北偏东方向去,安陆在南昌府正北偏西方向。即便叛军途径安陆,只要宁王脑袋没抽,也不会偏转方向在安陆城耽搁时间。
这样想着,道痴的心里又踏实下来。
高康向来伶俐,这会儿功夫,不知从哪里淘换了茶壶茶盏,端了茶盘过来。
道痴也不托大,站起身来道:“吩咐惊蛰便是,怎么是你做这个?”
高康年纪虽比道痴大不少,可大家在府学相处一年,早就熟稔。
道痴话虽不多,也没有刻意交好府学轮值的两个内侍,可这两人反而与道痴相处的最自在。原因无他,只是道痴年纪最小。他们便自欺欺人地以为,道痴因不通男女情事,所以不晓得他们这些内侍与常人的不同。
道痴也如了他们的意,对他们与对其他王府属官并没有什么不同。
高康笑道:“不过端杯茶,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