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垒情关-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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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凶悍地问,嘴角涌起了一线刻毒的狞笑。
罕慎大概不算糊涂,挺了挺胸膛说:“不要难为额图,你所要知道的消息我告诉你就是,高姑娘在……”
哈密光复,该死的罕慎失去了林华,但却对外扬言大破牙兰两万精兵的林先锋,封为喀喇怕都城的城主,坐镇西陲,枕戈待旦准备进兵土鲁番。
这一着果然有效,土鲁番的阿黑麻苏丹吓得阵兵东境严加戒备,不但不敢出兵,连防守也战战兢兢目虞大祸之将至。丧了胆的火狮牙兰,大病三年吓破了胆,提起林华两个字,也会惊得毛骨悚然,寝食不安。
因此,哈密过了五年太平日子,直至罕慎封王,土鲁番也探出喀城的城主根本不是林华,方再起干戈。
该死的罕慎只当了几个月的忠顺王,便被阿黑麻苏丹以结亲的诡计诱杀,牙兰卷土重来重新征服哈密。
苦峪城人丁稀少,仅有哈密卫的一些老弱妇孺逗留,他们在等候反攻军的消急,如果成功,罕慎便会派人回来接他们回故乡,不成功,未死的人自会回来。
十一位骑士午夜到达苦峪城,住在顿巴的屋中,神不知鬼不觉。
顿巴是本地人,即使哈密卫的人回乡,此地仍由哈密卫留置少数人把守,而本地的人是不会离开的。
西域各国的贡使仍暂时住在苦峪城,大漠之狼兄弟必须留下保护天方贡使,天山四奇则留在苦峪过冬,等候夏初雪化时返回阿尔金山故里。
甘龙、杨钧、李凤三个人,则需东近。
李凤的路程最远,须人关到肃州,但须先到盟堂一行,而且将有一段时日逗留,因此也随同甘、杨两人同返。
盟堂设在黑山儿南面的山区,距黑山儿约有卅里左右,东行时,在回回墓分道,走黑山儿便远了三十里。他们与林华同行,预计在回回墓分手。
林华这次冒险西行,冒万险万里投荒找寻爱侣的下落,以一颗爱心来对抗艰难险阻。可是,他失败了,到头来总是一场空,一切努力终成泡影,为他人做嫁衣裳。
但他并未白来,总算得到了确实的消息,确知爱侣的下落,算是成功了一半。可是,他的心情出奇地落寞,确知爱侣的下落,他反而感到无比的空虚。
这次西行,在他来说收获亦复不少,冒险犯难是值得的,不但结交了十位义薄云天的朋友,而且与邪剑楚狂夫妇三位武林奇人盘桓月余,在艺业方面获益良多,总算不虚此行。
分手在即,未免依依。顿巴命仆人置酒宴会,好友相聚作竟夕谈。内室中生起了火,十一个人围炉席地坐成一圈。
菜很简单,大锅中是一头半生不熟的全羊,一大盆热腾腾的牛肉,一盆鹿蹄。天山四奇是蒙人,不忌酒。
大漠之狼兄弟是回人,但却是叛教的教门弟子,喝酒。顿巴是唯一不喝酒的人,不敢叛教喝酒破戒。
其实,这一带的回人表面上信教甚诚,暗地里很少有人能完全避免葡萄美酒的诱惑,偷饮已是家常便饭,在这种艰苦环境中生存,偷喝些酒也不算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过。拉克威在回人中身份地位皆出人头地,但同样照喝不误。
酒至半酣,罗丽突然用肘轻碰左首的林华,桃红的粉颊绽着笑意,灰褐色的明眸流动着光彩笑道:“林兄,我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是不是要我向你们天山四奇郑重道谢协助盛情?”他也笑问。
“我们怎敢?你先救了我们,我们还没有向你郑重道谢呢,这些事不值得提,我要说的是,牵涉到儿女私情。”
林华脸色一变,触到他的痛处了。
“丽,你怎么说扫兴的话?”罗山赶忙出声阻止。
罗丽格格笑,说,“你不懂,你俗。男女之间,所谓当局者迷,有些人只会钻牛角尖,不点醒他.他便会一辈子沉迷不醒,必须加以当头一棒,方可指迷解惑。林兄,不怪我说吧?你不是气量狭小的人。”
他摇头苦笑,喝干了一碗酒说:“我也不怪你,你说说看好了。”
“你出关涉险,名义上你是替别人寻妻,当然不会那么简单,那位高姑娘……不说也罢,反正大家心中明白。就事论事,高姑娘既然是别人的妾室,那么,你为自己找一个伴侣,该是光明正大的好理由。我认为伊雅是苦峪城第一位美女,配你这位西域第一位英雄,该是珠联壁合,彼此都不算委屈。伊雅对你有恩有情,我认为你白白放弃这大好机会,未免太不值得了,怎么,有意思吗?”
“你真会说话,可惜我要返回中原。”他讪讪地说。
“傻瓜,带她走不就成了?我保证她会跟你走,你怕她的白皮肤绿眼睛引起麻烦吗?其实中原多的是,据我所知,西安、洛阳、郑州,白皮肤绿眼睛的人也不少,兰州与河西四郡更多。伊雅除了一双眼睛有点不同外,汉人比她白的多之又多,怕什么?”
他被逗笑了,笑道:“你说罗山俗,你更俗。男女之间,缘份两字极为微妙,感情更是神秘万分,你以你的眼光来看我的处境,岂不荒唐?咱们别谈这些了,想起伊雅的父亲拉克威,我就是一肚子火,要是我不幸死在火狮牙兰手中,那才冤枉呢!”
他向众人举碗,转变话题笑道:“这次西域之行,兄弟决不后悔,能结交诸位这种义薄云天的朋友,我三生有幸,深以为荣。我家住河南府西关,西关林家不是默默无闻的人,目下虽门祚衰微,但声望犹在,返回中原后,也许我会重新浪迹江湖,也许在故里呆下来闭门思过。如果我在家,唯一的希望是,诸位能至寒舍小叙欢聚,希望诸位不让兄弟失望。罗克四奇经常至中原走动。向、彭两兄在河西,至河南不算遥远。甘、杨、李三位兄台漠外事忙,抽些工夫走走中原该无困难。当然,兄弟如果动了游兴,自然不忘重游旧地与诸位把酒言欢。明晨一别,天各一方,愿诸位记取这份珍贵的友情,幸勿相忘。兄弟借酒相敬,愿各珍重,容图后会。”
他说到最后,神色有点不正常,默默地喝干碗中酒,众人也受到感染,未免黯然。最后还是铁金刚打破僵局,哈哈大笑道:“咱们都年轻,来日方长,且痛饮一碗离别酒,来日再小聚把酒论英雄。来,咱们为一身是胆一昼夜连复哈密六城,以五百骑士击溃两万精兵的林兄干一大碗。”
一早,风雪交加,街上行人绝迹,辰牌未,四匹马接近了东门。林华的雄骏乌锥走在前面,城门口的守城兵大吃一惊。
昨夜,他们越城而入,打开城门放人坐骑,未惊动守城兵,守城兵都被林华制了睡穴。这时突见乌锥马出现,反攻哈密的先锋在城中现身,怎不令人吃惊?
负责守城的全是老弱残兵,一名跛了左足的头目站在城门口,骇然叫:“你……你是林……林先锋……”
他勒住坐骑,朗声说:“不错,我是先锋林华。”
“我……我们反攻哈……哈密的……”
“都督的大军已收复哈密八城,牙兰已遁回土鲁番,战报将在这两天到达,你们可以准备返回故乡了。”
“但……但你……”
“我有事先回,启程返回中原了。”
甘龙不想引麻烦耽误行程,叫道:“林先锋五百精兵,夜袭哈密城,三回合击败火狮牙兰大破牙兰两万大军,一夜间连复五城,直抵喀喇伯都凯旋而还,牙兰逃回土鲁番去了,你们可以放心啦!走!”
说走就走,四匹马驰出城关,冲入雪中。
雪深三尺,天地白茫茫,马匹不宜于行,脚程甚慢。道路早已埋在冰雪下,全凭两侧的景物与路标分辨道路和方向。
不久,三匹马出现在后面,骑士似乎急于赶路,毫不顾惜坐骑,假使失蹄,人倒不要紧,摔在雪中不易受伤,坐骑却可能断蹄。
风雪从后面吹来,但接近至十余丈后,四人方行发觉有人追来。不等他们有所举动,清脆的噪声传到:“林华,等一等,等一等。”
林华心中一跳,驻马相候。
“什么人?是女的。”甘龙问。
双方皆全身裹在皮祆内,皮风帽不但放下掩耳,也加了面罩,只露出一双不怕寒冷的眼睛,但仍可从皮祆与装束中,分辨男女的身份。
“是伊雅,拉克威的女儿。”林华答。
三匹坐骑直靠近身侧方行勒住,伊雅拉开掩口,苍白着脸惊恐地问:“林华,收复哈密的消息是真是假?你……你不是兵败……”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千真万确。”林华大声叫。
“我父亲……”
“我攻下喀喇伯都,交给你父亲占领之后,方行离开的。”
“你找到高姑娘了?谢天谢地。”
“不曾。”
“你要走了?”
“是的,回中原。”
“这……我父亲向……向你提……提到我的事吗?”伊雅粉颊泛霞地问。
“不曾。”他硬下心肠说。
“这……你……风雪太大,不好走,等我父亲回来再走好不好?”
“不行,我有事待办。”
“你不打算找高姑娘了?”
“不用找了。”
“你……”
“伊雅,我替你们收复了哈密,聊算酬谢贤父女相助相救的盛情,从此恩怨两消。请转靠今尊,罕慎为人阴险狠毒,胆小无用,哈密终必会乱,并非安乐窝,能在苦峪定居,便可免遭战火荼毒,好自为之。”
“谢谢你的忠告,但哈密是我们的故国家园,我们会回去的,虽然兵连祸结,但我们必须回去……”
“所以,我也要回归故乡。”
“林华……”伊雅苍然叫。
他双腿一夹,加上一鞭,叫道:“祝福你,你是个好姑娘。”
乌锥马向前一跃,疾冲而出。
“林华,你……你会回……回来吗?”
“天各一方,后会无期,珍重。”他扭头大叫。
乌锥马已隐没在远处的茫茫风雪中,伊雅姑娘与两位侍女仍在原地不动,珠泪跌落在襟上,滚落雪地立即凝结成冰,粉颊苍白,跪在雪中向天喃喃祷告。
哈密确也不是安乐窝,上文已略为提及。后来牙兰向朝廷投降,哈密便永远陷入土鲁番之手直至大明皇朝垮台,后元帝国也随明朝覆亡同归于尽,蒙人的王室统治也就随之结束,哈密的蒙人全部迁走,成为回人的天下,然后向大清皇朝投降,此后虽仍有小战争,但已无关紧要了。
风雪大大,行程缓慢,林华归心似箭,却无法与风雪相抗,人受得了,马可吃不消,第二天方到达赤斤蒙古卫城。
去年冬林华曾带人在赤斤卫请兵,他不愿引起麻烦,绕城而过,在城东找到一处部落投宿。甘龙则等他安顿妥当,方偕杨钧李凤入城找该城主青事吉思。
不久,三人带了五个人,神色仓皇地返回。
林华寄宿的蒙帐主人,一家四口有三个是男人,都不懂汉语,客人留宿在帐中,主客皆围炕而寝。主客正坐在炕旁攀谈,林华的蒙语相当流利,颇获主人的欢心。
甘龙掀帐面人,脱掉风帽神色激动,林华吃了一惊,用汉语问:“甘兄,你的神色好难看,怎么回事?”
主人进入,向主人打过招呼,杨钧铁青着脸,问道:“林兄在中原闯荡,是否认识一个叫沙千里的人?”
“沙千里?知道,不但知道,而且……怎么回事?”他骇然反问,知道不妙。
“这人是何来路?”
“不知道,我是上次在苦峪北面碰上他的,他手下还有两个老道,我几乎送命在他手上。”他将上次被沙千里踢了一脚的事说了。
“这畜生,安西盟与他势不两立。”甘龙切齿叫。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畜生沿途逗留,不断向南面山区乱钻,直至新年前几天,突然到达本盟的黑山儿盟堂,露了一手高明的剑术和暗器,与盟主结交,留在盟堂度岁。十天前,那畜生不知怎地,与盟主冲突,出其不意打了盟主一颗梅花形的小暗器,幸得三位副盟主拚死相救,方留得命在。那畜生一不做二不休,打伤一位副盟主,盟堂死伤廿六名盟友,而我们仅伤了一名老道一剑,被他们逃掉了。盟主目前仍在养伤,已发讯召集盟友商量对策。林兄既然不知那畜生的底细……”
“甘兄,兄弟愿为贵盟……”
“谢谢,恐怕你无能为力,他们已逃走了十天,这时恐怕已远出兰州以东了。敝盟主为人好强,恐怕不会善了,极可能只身至中原追踪报仇,因此,兄弟想请你帮忙,有机会请赐予协助。”
“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不知贵盟主贵姓大名,我能见他吗?”
“他目下在盟堂,留下话说去找朋友去了,要半月或廿日方可返回。”
“我可以等。”
“不必了,不能耽误你的事。”
“笑话!你……”
“这……不是兄弟见外,敝盟主个性古怪,不大愿意与陌生人打交道,你去了恐怕引起误会要知道你是我们请你去助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