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第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一个大人,怎么能动手打孩子?”王标撑着脖子大声说:“如果你孩子被打成这样,我看你打不打?哈,你打不打?”黄有胜立即愤怒推着王标说:“那你是说你大人打孩子还有理喽?”王标立即上前想还手,周世荣立即拦住大声喝斥:“怎么,想动手是不是?”王标后退摆着手指说:“管我有理没理?”又指向**辉说:“你带去检查,多少医药费我来付?”
黄有胜拍着桌子怒吼说:“我不用你付,这钱我出得起,我就要你一个说法,你打小孩子,是对还是错?”王标瞪大眼撑起脖子反吼:“打他算……”周世荣怕王标再说出什么不合适宜的话,引起更大的冲突,连忙喝断:“好了,吵架能解决问题吗?能解决就不用来派出所了?你们两个小孩看到了,打架好玩的么?连你们父母都要打架了。”又轻声说:“老王动手肯定是不对的,但也情有可原,老黄你就不要再追这个问题了。我看,老黄你就带孩子去检查,费用就从这五百八里扣,剩下的再给老王,营养费再给个三四百吧,怎么样?”说完看看两人,黄有胜刚张嘴,周世荣立即说:“五门个打人家一个也是不对。”黄有胜摇摇头摊着手:“我没意见。”王标冷哼一声说:“随便。”接着拖过面包就说:“下次再有人拦住打你,你直接拿刀就捅,捅死也算是自卫。”说完径自出门去,留下面色铁青的众人,面包赶紧跟上,老变也想跟着,给周世荣喊住:“你站住。”
第二天早上,王标收了到一千块赔偿费,而老变仅关了半天就让刘康捞出来了。到了下午放学,标鸡就被面包和老变拿着半臂长的圆棍追打,老吊站在一旁指着星仔他们威胁说:“不准帮他,你们不是恨侨队的呀,这种汉奸能帮的么?不要哪天你们给他出卖了你还在帮他数钱呢?”陈斌也接过说:“就是,星仔,鸭仔,这种小人有什么好帮?再说,你们帮他,到时候面包的爸爸再来找你们,你们爸爸有没有他爸爸这么厉害,吃亏的还不是你们?标鸡是自作自受,又不是你们惹的。”软硬兼施之下,星仔他们只能当旁观者了。
标鸡给打破了头,缝了三针,身上痛痕交错,标鸡的父亲(他是一名道路护养工)带上儿子去找王标,王标当着面拿皮带抽了面包两下小腿脚,说了几句道歉话,赔了三百块的医药费就了事了。面包比较说:“标鸡给我打这么重,我才挨两下,值。”张永弟笑说:“那三百块不算呀?”面包得意说:“这三百块不也是我白得来的,侨队的打我,我打标鸡,还赚了。”这种逻辑让张永弟哭笑不得,但也确实如此。
后来张永弟跟刘康后,老变才悄悄说出这事后面的一个秘密:“在认人的前一晚,面包就打电话给我,跟我说明天认人的事,如果人家有叫我去派出所,就说是我自己开的玩笑,事成之后,给两百块钱的辛苦费。后面我多要了一百,算是他爸和周世荣几巴掌的医疗费。”这时,张永弟才明白,大家都看轻了面包。
黄有胜赔钱半个月后,电子室的全部游戏机就被市文化局稽查队查收了,这是农场第一次有文化稽查队下来工作。此后,二十年,都没有文化稽查队下来过了。
面包曾自豪炫耀的说:“是我爸叫他朋友上来收的,他们算什么?不服,搞到他服为止?”侨队的算是领略到了权力的可怕,真所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他们对王标也没采取任何报复方式,足足过了三个月,黄老板才重新拉机子来,重开电子室。而在张永弟跟了刘康以后,才知道黄有胜这么容易服输,是因为王标的亲戚是县里的秘书长,惹不起,钱难与权斗。
十六章
一个星期后,面包带来的激情和荣耀也归于了平静,太阳照样升起降落,生活还是在同样的轨迹中继续,可就在这时,张永弟迎来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父亲的离去。
张五是被雷殛死的,张永弟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人们常说一个人做尽了坏事,才会遭雷劈。可在张永弟的记忆中,父亲根本就没做过任何恶事,老天不长眼呀?
一九九七年三月三十日,星期日,下午三点,张永弟正在院子里光着膀子破柴。原本晴朗的天却忽然狂风大作,树枝刮得哗哗作响,尘土飞扬,张永弟遮住双眼,浑身一阵清凉。稍会,他眯着眼抬头望去,远处的黑层层的乌云赛跑似的争先恐后往这边冲来,他忙收拾干燥的木柴放进屋里。不一会儿,黑云便急冲过了张永弟的头顶,天瞬间暗了下来,一条闪电霹雳的砸了下来,紧接着一声空雷炸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豆大的雨珠夹在雷声中瞬间倾盆而落,天地之间便刻就被无数的雨帘刷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雨越下越大,屋外闪电雷声不断,张永弟的心莫然一阵惧跳,揪得紧紧的,胸闷意燥,坐立不安,“怎么回事,难道父亲出事了?”这个念头有如闪电般劈过张永弟脑间,犹如狂风弄波浪,不断的在脑海里翻腾,越想心越惧,“不会的,不会的……”可这突如其来的惧意从何而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越想心越乱,整个人焦虑不安的渡步来渡步去。
焦急不安的渡过一个小时后,大雨成了稀稀疏疏的细线在天地间飘荡,暗淡的天色也明亮起来,清新湿润的空气没像往常一样让他舒畅,反而激泛起一阵寒意,鸡皮疙瘩冒了起来,门前小水洼的黄土路给他带来了沉重的不安。
突然一辆警车亮着警鸣急促的向绳厂方向开去,后面一辆救护车紧跟着,嘹亮的警鸣声瞬间把张永弟的心揪得更紧,心跳加速,整个人像是不会游泳的溺水者惶恐惊悸,揉着胸口,轻拍脸颊也无济于事,“难道父亲真的出事了?不会的,不会的……”越想越惶,越不愿去想,出事的念头却又更加强烈。
十五分钟后,原先的警车开到了张永弟家的院门前,下来了两位警察,高明与黄昌杰。张永弟的心直收缩,脸色大变,“难道父亲真的出事了?”躁乱的心更加急剧跳动,那两人严肃而又带有点哀痛的面孔让张永弟感到了晕眩,张永弟结结巴巴的说:“阿叔,有……什……么……事……吗?”
高明轻咳了两声后说:“呃,呃,张五是住这吧?你是他儿子是吧?”张永弟点点头,“呃,你……你要坚强一点,你要坚强,你……你父亲,你父亲……”
张永弟急促而又慌乱的打断他说:“我父亲怎么了?我父亲怎么了?”黄昌杰说:“你父亲……你父亲被闪电殛中了,当场死亡,在四队门口,你……”张永弟没等他说完便哭喊着:“你骗我,你骗我,不是的,不是的,你们都骗我,不会的,不会的,你们都骗我……”张永弟语无伦次的晃着头,泪水已不知何时流了下来,悲痛使张永弟陷入了紊乱疯颠的状态中,脑筋里变得迷茫空白,窒息感越来越重,脑里轰的一声便昏了过去。
如果永远就这样昏睡过去有多好,而不用痛苦的面对父亲的离去。可是五分钟后张永弟便恍悠悠的醒来了,黄昌杰正掐着张永弟的人中,他喏喏的说:“你……你要不要到现场去,还是让救护车把你父亲拉到医院的停尸房去?”张永弟哽咽气虚的说:“带我去看看吧!”高明便扶张永弟上车。
如果是骑自行车,四队到张永弟家的路程只需十五分钟,而父亲出事的地点离四队大门只有三十米。如果进了四队就可以在屋檐下避雨了,可就这短短的三十米,终结了父亲的一生。当张永弟到达时,整个连队的人都已经出来围观了,人群中散发的嗡嗡私语之声震得张永弟悲痛欲绝。
张永弟的到来,使拥挤的人们自动散开了一条路,湿漉漉的自行车翻倒在地,废品从后架上的布袋散了出来,有破裂的酒瓶,生锈的钢筋,扁平的拉罐……父亲就侧躺在自行车旁,全身又黑又肿,身上散出了焦味,衣服已成为了焦布,浑浊的黄泥水在父亲身下渗透,他们那怜悯的目光追随着张永弟,张永弟跌跌撞撞的扑上了父亲,凄厉的喊叫着:“阿爸,阿爸,你说话呀,阿爸,阿爸,你快起来呀……医生,医生,你快救救我爸爸,快救救我爸爸,我求求你啦,求求你了,你不能丢下我呀,阿爸,你快起来呀,快呀……”
悲凄的气氛笼罩人们的上空,已有不少人轻轻的抹着眼泪,张永弟死死的哭喊的抱着父亲,谁也劝阻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搭在张永弟肩上,伤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弟,成叔来了……”张永弟一抬头,成叔一脸泪水,悲恸的面庞伫立在眼前。
张永弟哽咽的说:“成叔,我爸他,他……”成叔抱着说:“不说了,不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先把你爸带回去后再说,你也不想让你爸泡在水里吧?”张永弟点点头,松开了手,泪水模糊的看着人们把父亲抬上了救护车……
成叔原名李强成,四十五六岁,国字脸,黑皮肤,是鄂州省人。以前在巴广镇帮老板钻金矿,后来在工地上出了事故,被机器折伤了左脚,冶好后成了长短腿(瘸子),工地也不让他做了。后来又转到农场的矿点打了一年多工,后因偷矿石被开除了,就一直收破烂。老婆孩子都在鄂州省,他独自一人住在绳厂,是两年前同张五认识的,经常和张五抽烟喝酒聊天,大多数时间都是张五到李强成家去坐,因为不会打扰张永弟学习,是张五唯一合得来的朋友。
张永弟曾经听张五问李强成:“干啥不回去,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这,多无趣呀?老婆儿子都在家挂念?现在收破烂又没能赚多少钱,回去种田都比这个强?”成叔摇头叹气说:“种田不行,人多地少,收破烂比种田强,主要还是老板才赔这一万块钱,太少了,这条腿一瘸,就等于下半辈子就难赚钱了,日子难过喽!”张五点头说:“那你是想跟他要多少呀?”
成叔拍拍瘸腿说:“刚开始还想要三四万,可追了一年半,一点进展都没有,还给人家放狗追了两三趟,打了两次,现在只要再给我五千,我就认了,可惜这矿点老板太黑了,五千都不想给呀?妈的,如果不是想到家里的孩子,我真想喝醉了,拿炸药就去炸掉他。”张五笑笑又说:“那你到县上去告没有吗?”
成叔捶捶大腿说:“告有什么用,像我这样的大陆人,多的是,你又不是本地人,他还有人,我们又没钱送……唉,这些官就是这样,没……”张五抢断接过说:“那现在你还指望讨到这钱?”成叔忧愁的说:“唉,估计是没有了,一个瘸子回家能做什么?让家里人还多操心,还不如在这收破烂,赚点小钱寄回去。走一步看一步吧,命到了,一切都到。”
后来帮刘康看矿后,张永弟才得成叔不回去的真正原因是老板赔偿的钱,当晚就让成叔三十岁的情妇全偷走了,这事成为同乡们的笑谈。他只好再去向老板讨,讨不到自然也没脸回去面对勤劳的妻子。
如果没有成叔的帮忙,张五的后事张永弟肯定办得一塌糊涂。有时张永弟在想,父亲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两件事,可能就是生了张永弟和结交了成叔这个好友。
张五抬回来就放在家里的床上,医生们怜悯的说:“孩子,请节哀顺便!”便走了。而张永弟就那样痴呆的坐在床边,泪流满面的望着父亲,成叔让张永弟喝水,不想喝,让张永弟吃饭,张永弟不想吃,不闻不动,眼里只有父亲,无论成叔问张永弟什么,张永弟要么一言不发,要么机械式的一个“嗯”字,似乎周围的一切对张永弟而言都已停止运转,凝结在张永弟的感观之外,张永弟的回答只是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应。
成叔叫了一位姓庄的朋友过来看住张永弟,免得张永弟想不开做错事,顺便帮忙杀鸡备饭,准备后事事宜。成叔买菜后,还要急赶到县上去购买棺材等葬品。
十七章
晚上十一点钟,成叔回来了,并请来做法事的一师两徒。师傅五十来岁,留着山羊胡,红色道袍加身,两徒二十来岁年纪,一高一矮,穿着青袍道服,一人手里拿着桃木剑,一人手里捏着一叠黄符。
张永弟的喉咙已沙哑,眼里发涩枯燥,已流不出了泪,抬头一望又低头,成叔却对着张永弟大叫起来:“小弟,你……你怎么啦……你,你,你……”他疾速的跑过来,姓庄的听到,也赶紧跑进来,一脸悔恨,嘴里哆嗦说:“没事吧?看他坐好好的以为没事,就光顾着忙,没想到……”
成叔抬起张永弟的脸,满脸的惊悸,张永弟两眼呆滞的一言不发,直感到脑筋发胀,昏昏沉沉的,而且视线也是逐渐模糊。法师走过来,对着张永弟嘀嘀咕咕的念咒,并甩出一阵白烟,张永弟便瘫软的沉睡过去,法师说是悲伤过度,没什么事后,大家才松了口气。
事后成叔才告知,当时张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