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银川-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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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廖竟然会一下子使出这样毒辣的暗器。在落地的一刻，我忽然间觉得一阵眩晕。
人族的巫师是最善于用毒的，她的房间里到处都是陷阱。我顿时解下绑腿束住口鼻，然后将身子压低，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她的跟前，取下她身上的那块月长石。没有它，廖的符咒会大打折扣。然而，就在我调用全部内力的一刹那，竟然晃了晃，栽倒在地。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灵照。
她像婴儿一样蜷着身体，周围满是幽深的蓝，不知道是空气还是水，她闭着眼睛，在蓝色的雾光里安静的悬浮着。那些金沙仍旧璀璨的夺目，她好像停止了呼吸，犹如一颗露珠。
“灵照。”我喊她。
可是她仍旧闭着眼睛，好像刚刚睡着。
我凑上去，发现她的睫毛上悬着一颗水珠。伸出手，它刚好落在我的掌心，“哒”的一声，摔成了细碎的雾。我的掌心湣鸨灰恢幌讼傅睦４檀耐粗贝艿酵范ァＮ一琶ξ孀∧源钔纺切┚＜粝碌陌毯弁蝗患渖錾话闩で派硖澹瑴‘佛要挣脱我的皮肤。
“啊－－－－－－不，灵照！”我痛苦的抬起眼睛。
幽蓝的光里，灵照细长的眉眼，依旧毫无生气，她湣鹱呓饲瓴恍训拿位美铮抢镉惺裁矗课裁此嵊腥绱税г沟睦帷�
“你醒醒，跟我走啊！”我强忍着头顶的剧痛，伸手去拉她的手臂。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我陷入了空无一物的虚无里。
灵照消失了。我的心，忽然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机，我觉得，我，死了。
天空乌云密布，层叠苍翠的山峦后面，云层低压的天边，滚过轰隆隆的雷声。风卷着云的衣角，从天空扑下，将腐朽的树干折断，狠狠的朝王邑扔了过来。人们收起了货物，匆忙奔走。树叶和砂石到处乱飞，人们不得不抓住身边的建筑躲避，这种突然间出现的风暴，让族人非常惧怕，通常这时，大家便会跪下来，像风神祈祷和忏悔。然而，我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见过风神的样子。
狂风肆虐的时候，王邑的老檀木床上，我已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赢终于松了口气。
我看了看她，又重新闭住双目，额头的那些疤痕仍在刺刺的疼着，带着冰凉入骨的寒意，我的心顿时感到一种无助和孤独，湣鹗浅猎诤椎纳笆镆话悖负跬Ｖ沽撕粑�
我翻了个身，避开了赢的目光。
那痛最终汇聚成一点，冰凉的，嵌入了我的眉心。
我忽然意识到，那是灵照对我的报复，她用她的泪，将那深入灵魂的孤独和无助根植在我的心里，让我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
那是种让我惧怕的寒意，湣鸨唤菰诳嗌睦崴铮因槠鹕碜印�
“炀，你怎么了？”赢有些担心。
后来，她喊来了廖。
廖只默默的看着我，然后将一块月长石递给我。
“它会为你祛除邪祟。”
我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枚非常耀眼的月长石，弥漫着彩虹色的光，与我母亲和她身上的相差无几。
“舀开它。”
我冷冷的瞪着廖。
她灰色的眼洞里，流过一片无奈，然后默默的将那块石头放在我的手边。
我缓缓坐起身来。
“近些年，魑魅魍魉已经越来越少了不是吗？”我缓缓说道，声音因激动而不住的颤抖。
廖迟疑了片刻，才茫然的点了点头。
赢疑惑的看着我，却一言不发。
“魑魅魍魉都是山精地灵，可是在我们这样的南荒大山中，都很少能见到他们，更何况是其他七荒大地。”我继续说道。
赢的目光越来越沉。她缓缓立直身体，或许她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因而，只是默默的，却不无担心的听着。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魅，否则，我还以为那不过都是人族的传说而已。”我将脸转向廖。
她的嘴角紧绷着，整个人像个刚刚走出坟墓的尸体。
“我听说不死族只剩下一千人了。”说到这里，我转向我的母亲赢。
“好了，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不行。我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铲除异己。”赢忽然间站了起来，美丽的眸子里，闪出了一道寒光。
她转身离去。
我也猛的从床上爬起。
“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会离开这里。”我用决然的礀态，喊出了这句话，心却骤然一紧，其实，我从没想过要离开赢和我的王宫。
然而，赢只停了下来，却在片刻的僵硬后，她迈开步子，消失在我的眼前。
她走了，将我一个人留下。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她是真正的王者，她甚至不会受自己女儿的威胁，只要是王应该做的，她都义无反顾。
“赢，你到底有没有感情？”我轻声说着，却湣鹪谖饰易约骸�
第二天，王邑的石头城里一片惶恐。人们为找不到我而感到惶惶不安，只有赢，她默默的坐在大殿上，身后是振翅欲飞的赤铜朱雀，它头顶的荆棘王冠，默默的沉睡下去。她的脸，苍白的好像山谷里的月亮。
从此以后，炀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与此同时，谷发现，那把刚刚磨好的石斧不见了。
泽炯带来的黑匣子摆在赢的手边，打开它，里面躺着的，是一张发黄的羊皮卷，那是张地图，北荒的似乎能听见呼啸的飞雪和吱吱的雪橇声的地图。
赢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算了，攻打北荒的计划还是推一推吧。没有炀，我们没有把握。”她有些疲惫。
这时，莫走上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炀才只有十三岁，可她已经如此成熟了，你该感到欣慰。”
赢摇了摇头。
“原谅她吧，给她些时间，让这个世界教给她自然的严酷法则，她会回来的。”说着，他转过身去，注视着那顶荆棘王冠，目光炯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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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堂山（一）
“她就这样走了？”花生揉了揉眼睛。
火雉湣鸲哉飧龉适虏⒉桓行巳ぃ街谎劬ξ⒈兆拧�
女子望着花生鲜润的嘴唇。“你不渴吗？”
花生笑着摇摇头。
火光中，女子的面色一沉。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她缓缓扭过身去，用皮帽遮住双眼。
男子来到跟前，俯身对火雉低语。火雉的双眸一懒，“放心，有花生在，咱们渴不死。”
男人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他却不慌不忙的朝花生指了指。男人无可奈何，走上来问道：“水都喝光了，在什么地方能找到水源。”
女子抬眼看着花生，却见他黑亮的眼睛闪了闪。
“有人渴死吗？”他瞪着男人问道。
男人疑惑的摇了摇头。
“那再等等，我听故事呢，等故事讲完了再说水的事。”说着，花生扭头身子，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嚼的吧吧响。
男子的身影消失在篝火前，女子才复又将脸露了出来。风几乎停了，只有空凉的月色在人们身上流淌。
“快乐是什么……快乐是人间最难寻找的东西……
王的快乐……被装在一个小小瓶子里……”
王邑的集市，我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谷在这里住，他的家是间石头屋子，矮趴趴的，却时常传来铁器的争鸣声。从第一次听到它的那一刻，我就爱上了那种冰冷低沉的呼啸声。我时常蹲在一旁看他干活，他的头顶总是挂着擦不完的汗珠。当我看的累了，就会去逛集市，在那里总有让人兴奋的东西。记得有一次，我看见了一个贩卖快乐的男子。
他的样子已经模糊了，可他残缺的肢体却让我永远不能忘记。他的一只胳膊是扭曲的，好像是一条蛇，盘旋在他的一侧。人们都驻足，好奇的望着他裸露在外的丑陋的手臂。
他开心的笑着，用另一只完好的手举起一个个小罐子。
那些都是陶罐，不大，也不精致。
人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笑着说，是快乐。
人越来越多，问快乐是什么东西？
他的笑越发的明亮了。
他打开一只罐子，然后放在鼻子下面，之后，夸张的瞪大眼睛，再将嘴角高高的向上翘起。
“我看到了向往已久的大房子，那里还有两个仆人，他们都是我的！”他开心的朝众人说道。
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家蜂拥而至，用骨针，麻线，铁器，甚至是水瓮，龟壳，鱼，棪，等等和他交换。更有人直接舀出贝壳。别嘲笑他们，那个时候，贝壳可是我们人族通用的钱币呢。
那天，我也得到了一个罐子。红色的，上面画着一道道莫名其妙的花纹。我想了想，打开来，闻到一缕幽幽的香气，很像是桂树林的味道。然后，我看见了一个雪青色的身影，幽蓝的头发在空中舞出美丽的莲花，她转过身来，雪白如玉的脸庞上，金沙闪动。
“灵照！”我有些激动的望着她。
她笑了笑，伸手指向天空。
“我在那里等你。”
我开心的笑了。
这是我花了一个贝壳，得到的快乐。可我渐渐觉得，它是如此可望而不可及。
有时，我会怀疑，我们是不是都被那个蛇臂的男子骗了。那些快乐，不过是每个人脑子里的想象，是我们一直追寻的东西。他只是和我们开了个可爱的玩笑。我有点想念他，蛇臂的男子，如今他又会在何处？应该，早就死掉了吧。人们总是那么悄无声息的死去，他们的离开不会引起这个自然的一丁点注意，然而，他们的王，我的母亲，却试图用全部的力量向他挑战，人到底能不能战胜自然？每当想到这个，我都会觉得悲哀。
正是这种无法排解的悲哀，让我深深的感到沮丧。我是火，燃烧着斗志，孤独却暴躁的火，上天不仅赋予了我战斗的品格，他更将光明和慈悲深深的放在了我的心里。我成了燃烧着自己，却无法照亮人族的无用的王族继承者，于是我走了，走进了我并不熟悉的八荒大地。后来的事情，成了我漫长人生的起点。
那天，我在天没亮时，就收拾了行囊。
所谓的行囊，不过是用粗布将燎天缠起来，我不希望外面的种族看到一个背着如此奇怪弓箭的女孩。我潜入谷的家，偷走了他刚刚磨制好的那把神斧。带着不多的贝壳，离开了王邑。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可王邑的西头是海，走不通。于是我朝东走去。我要先翻过招摇山，然后去东方的庭堂山，我准备先去看看那里成片的棪树。这个想法令我觉得精神一振。
那时候我还太小，并没想过其他，能看看外面的新鲜事，已经是让我颇为兴奋的了。
昨夜的狂风暴雨将招摇山的桂树们吹的东倒西歪，密林深处，仍有大颗大颗的水滴从树上滴落，我收起了所有的防备，任由那些雨水落在我的身上，冰凉的令我清醒。
饿了，我就挖些祝余，那是种青色的草，细长的叶子很像是韭菜，它们时常开出青鸀色的花朵，一团一团，很可爱。族人爱它，是因为它能抵抗饥饿。行走在山里，通常我们是不会带太多食物的，一来食物很沉，增加负担，二来，招摇山到处都是祝余，人们根本不必担心肚子。招摇山还有一种特殊的树，它们往往孤独的长在一片桂树之中，样子与桂树非常的相像，如果不仔细观察怕是连经常进山的人也很难发现。唯一与桂树的区别就是它们的花朵，那些细小的，和桂花形状完全一样的花朵会闪耀着四射的光芒，远远望去，好像是一盏盏小灯笼挂满树梢。因此只有像这样天还没亮的时候，人们才有可能发现它。它的名字叫迷榖。
我立在一棵迷榖树下，扬起脑袋。
那是棵很老的迷榖，满树的银华，像星子落了一身。我痴痴的张着嘴巴，眼底被闪耀的光华铺满，荡漾着说不出的幸福。
以往在集市上我见过有人贩卖迷榖花，白天看起来很普通，也没有香气。然而，人们还是趋之若鹜。原因很简单，佩戴迷榖花可以防止迷路。人族几乎家家都有进山的者，因此人们总是喜欢将它佩戴在这些人的身上，让他们可以顺利回家。
我爬上树，摘下一串花来，插在发间。
“迷榖呀，我还会回来吗？”我坐在草地上，扬起头看它。
它巨大的树冠在夜风里婆娑着，好像轻轻的点头又摇头。我默默的望着天空，北斗星渐渐隐去。我知道，天快亮了。
我站起来，加快了脚步。
招摇山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因此在夜间行走并不费劲，加上迷榖的光芒，我可以轻而易举的跳跃和攀爬。很快，我就来到了招摇山的最高峰。
立在山巅，天地间一片死寂，头顶的月轮已显出疲惫的灰，东方渐渐透出红晕。
风烈烈作响，我的发辫在肩膀不断的飞舞，一些细碎的发丝，被风高高的扬起。
山脚下的小盆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