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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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况且,恕小的多嘴,会不会这不是长公主,而是宫里颁下来的东西?昨儿个信使来的时候分明是见过了杨太夫人,可硬是急巴巴地赶到了瘦西湖上一条条船地去寻人,若不是要紧东西,何必这么急促?还有,若不是得了宫里的赐物,海宁县主何必急着去南京?”
“你猜得有道理。”那人顿了一顿,随即仿佛是笑了一声,“想不到你如今的脑子竟是这么好使,竟能够猜到这份上。”
虽然是带着笑的赞誉,但黄妈妈却觉得声音冷得像冰,赶紧低下了脑袋,声音惶恐地说:“老爷过誉了,奴婢只是谨记着您的吩咐,所以才这么胡乱猜度。”
“不用说了。这次的事情你办得很好,那边既然赏赐了你一枚金瓜子,我也不会亏待了你。回去之后,你自己到账上支取一百两银子,算是赏你这将近一个月来的功劳。”
黄妈妈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奴婢多谢老爷赏赐”
待听得声音让她起来,她才双手撑地爬起身,但面上仍是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喜色。只不过,欢喜之余,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只不过,这人明日一早就走,是不是对老爷的计划不利?要是如此,小的就让下头用些法子……”
“不要自作聪明”那人突然摇了摇头,旋即一字一句地说,“那位海宁县主虽然年轻,但能在那样险恶的阳宁侯府里头脱颖而出,先后得安国长公主和皇上青眼,岂是你那些小伎俩能够摆布的?做到这样也就够了,剩下的事情你不用去管,专心给她们打点好临走前的一切就行了对了,记住让上上下下不许泄露消息,能向外头隐瞒多久是多久。不但如此,明日行时,我们还要设法为他们遮掩。”
“是,奴婢省得了。”
等到黄妈妈满脸恭敬地退出了屋子,那人才转过头来。虽说无论发型,还是身上衣饰,和从前都是大相径庭,但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却是每一个见过的人都完全不会忘记的。
不是司礼监太监曲永,还有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尽管眼前不是长江,不是赤壁,但波涛汹涌犹有过之。一阵强似一阵的海风吹起了一波高似一波的海浪,那种微带咸湿的气息最初让杨进周这个久在北边的人很不适应,但相比最初上船没多久就晕船,听波涛更是睡不好觉的某人来说,他的适应力无疑要强健得多。就好比这会儿,他如同钉子一般坐在那里,仿佛就坐在寻常的平地一般。
“大人。”
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娇柔的声音,他不由得眉头紧皱,随即才冷着脸吩咐道:“进来。”
下一刻,舱门嘎吱一声被人推了开来,紧跟着进门的是一个身形玲珑有致的美貌少女。尽管身上布衣布裙,也没什么值钱配饰,但那种独特的气质却是和常见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截然不同。她将条盘放在了木桌上,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杨进周好一阵子。
“杨大人,听说尊夫人是一位美人,如果我和她比呢?”
杨进周正伸手去拿那一盘烤饼,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偏巧就在他要答话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个戏谑的声音:“这还用问,倘若杨夫人在这儿,那杨大人自然会赞还是夫人绝色,可既然是木姑娘你在这儿,自然是木姑娘艳冠群芳,这不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么?”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见那少女一跺脚旋风一般地转身离去,荆王这才进了舱室,随手又将门掩上了:“杨兄,这种时候,还是我的名声比你的冷脸管用。怎么,是想你家夫人了?”
发觉杨进周还是头也不抬,荆王这才一屁股在那张狭窄的床上坐了下来,随即竟是索性整个人仰面躺下,眯着眼睛看着低矮的天花板。
“杨兄,奴儿干城的镇东侯和辽东都司素来有些嫌隙,此次……”
没等荆王说完,杨进周就淡淡地说:“镇东侯何等人,只看萧世子,难道殿下还不明白?”
“患得患失罢了……先手不是那么容易的,唉……”荆王嗤笑一声,随即闭上了眼睛。此时此刻,外头的波涛声仿佛更大了。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三百八十三章 名门内斗,翩翩而来
第三百八十三章 名门内斗,翩翩而来
南京太平门大街北边是玄武湖,西边是上元县学和小校场,紧挨着东北面的太平门,算是南京西北一条最要紧的主干道。楚朝初年修建这城墙时朝廷国库紧张,陆陆续续用了十年,便少不得有人打起了附近这些无主地的主意。于是,江南的富商大贾们拿出了真金白银买下了地,朝廷则用这些钱去修了城墙,而太平门附近一大块土地,则是归了金陵名门江家。
江家从前是如何有钱,这都已经是民谣和传闻之中的事情了,如今街头巷尾议论更多的是即将在江家宗祠召开的宗族大会。
多年的繁衍下来,江家除却散落出去的旁支不算,嫡支四房素来是支撑这户名门的基础。只不过,一直由长房担当的族长却在多年之前落在了三房三老太爷手里,眼看如今长房当家人都已经年过四十,甚至连儿子都成年了,三房却依旧没有归还族长之位的意思,江大老爷和江大太太也不知道想过多少办法拉过多少人脉,到头来却依旧是以失败告终。现如今的这宗族大会,在寻常百姓看来无疑是最后一次破釜沉舟,可在知情人眼里意义却大不相同。
江家大宅自中路田字形分成四个大院,各开有大门,东西和南北两条甬道供车轿通行,可以直至各院的门前。因而,说是合族而居,但说到底,四个大院都是各管各的事情,哪怕是那位代族长三老太爷的强势,亦是不好干涉到各院的内务中去。如今他不在,江七老爷眼看着各房串联,自是派人威吓拉拢,到了如今这一天,除却长房的其他二房竟消停无声,他当然自鸣得意,甚至连几个管事的提醒也听不进去。
午后时分,受邀而来的客人们陆陆续续都已经到了。若是和各房亲厚的,自然是都往各房那边去,三房执掌族中大权多年,自然去那边院子里歇息说话的人最多,相形之下,长房这边就显得寒酸得紧了。上元县衙只派了个都头送了帖子,其余就只有产业里寥寥几位掌柜和一些交好的族人。和其他各处的高朋满座比起来,这边冷冷清清的架势连下人们看得都直犯嘀咕。
这会儿守门的两个门房正在那唉声叹气,突然,外头传来了一阵吆喝声,随即仿佛有一辆车在门前停住了。他们慌忙跑出去瞧,见那车帘一掀,当先探出脑袋的赫然是江四郎,刚刚涌出的那么一股高兴劲顿时无影无踪,甚至连上前行礼的时候都有些有气无力的。
“四公子安好……”
江四郎见他们这无精打采的样子,顿时没好气地板着脸喝道:“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赶紧进去回禀大老爷和大太太,就说镇东侯世子到了”
两个门房乍听得这话,一时全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待到发现这看似朴素的马车后头又有十几骑人飞驰而来,为首的那年轻人面若冰霜,可却有一种凛然人上的气质,他们顿时再不敢怀疑。其中一个忙着上前招呼行礼,另一个则是拔腿就往里头跑。不消一会儿,里头就呼啦啦又跑出了三四个人,乱糟糟地上前服侍牵马。
下了马的萧朗扫了一眼这门楣,见江四郎上了前来,他就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也不等里头再有人出来,径直随其入内。待过了一道影壁,又穿过了前头一扇门,里间方才有人匆匆迎了出来,却是面色憔悴的江大老爷。
他毕恭毕敬地深深一揖到地,正要说什么场面话客套客套时,却只见萧朗已经越过了自己,他只得赶紧直起腰来追了上去,口中说道:“世子这番亲来,实在是不胜荣幸。只上下不曾预备,多有简陋怠慢……”
“这些没意思的话就不用再说了”萧朗不耐烦地打断了这番寒暄,随即径直问道,“今日既然是开宗族大会,其他人那里,你可都联络好了?”
江大老爷不防萧朗竟是这么直截了当问上来,一时为之哑然,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都已经派了人去游说,只大伙儿毕竟都惧怕三老太爷威势,只怕是情形不好说……”
“不好说?都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你这个宗子居然还没有把握?”
一句反问上去,见江大老爷脸上讪讪的,萧朗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可看到其背后的江四郎冲自己连连摇头,他只得压下那心思,淡淡地说:“总之,事关重大,该打招呼的人我都已经打过了招呼。他们倘若还打算留住镇东侯府那年年超过三四十万两银子的买卖,就都会推你一把,待会儿就会一块过来。但你们江家的事情,不要指望都靠我”
“是是是,世子厚恩,在下感激不尽”
江大老爷满脑门都是汗,当下点头哈腰道谢不止。把人请到正堂时,他才发现竟是妻子亲自在这儿迎接,不禁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可是,见人带着丫头们领座上茶,又是一通使人如沐春风一般的奉承,总算是吹散了萧朗眉间那股冰寒之气,他也就放下了心头那一丝不高兴,瞅了个空子上前让妻子去把一双儿女都叫来。
“把他们叫来做什么?”
“你傻了不是?要知道,这位镇东侯世子日后就要承袭镇东侯镇守奴儿干城的,这要是拉好了关系,日后那边的大笔买卖,咱们就能分润一些再说了,这位世子可是尚未婚配,也没有婚约在身,九娘也大了,尚未字人,如果……”
“老爷,你这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什么异想天开,如今的杨太夫人,当初不是许给了汝宁伯府?要不是那一位丢了世子之位被逐出家门,江家早就能出一位伯夫人了……都是那老不死的,关键时刻不帮忙不算,还落井下石,害的人家对江家恨之入骨……”
江大太太起初还觉得丈夫这主意实在是荒谬,可是,听江大老爷低声言语这么一通,渐渐不觉心中一动。想当初江氏只是四房嫡女,因与已故汝宁伯的原配夫人有亲,于是那位伯夫人说动了婆婆,聘下了这桩婚事。倘若自家长房夺下了话事大权,那时候自家女儿水涨船高,怎么也比当日的江氏尊贵些,匹配镇东侯世子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江大太太自是满脸堆笑,当即出了门去。然而,她尚未回转来,和萧朗约好的几家南京地面上有数的头面人物便纷纷到来,江大老爷起初还一次次到外头相迎,到后来发现不对劲,索性亲自到了门口候着,又急急忙忙派人去通知江大太太。然而,也不知道是起头那话让江大太太有了太多想头,还是抑或里头在磨蹭打扮,总而言之,这厅堂中竟是换成了江四郎当主人似的来回张罗。所幸他素来长袖善舞,四处都照料得妥帖。
来的人既然都是看镇东侯府的面子,对于江家长房竟是由江四郎出面接待,倒也没有什么异样表情,反而不少人频频往这位江家旁支子弟面上打量,更有人看萧朗时不时招来江四郎探问些什么,少不得有人不动声色向萧朗试探了起来。
“江四公子和世子爷似乎早就熟识?”
“谈不上熟识。”江四郎从一旁接过了茶盏递给了那位发话的人,随即笑容可掬地说,“只是因缘际会在扬州时和世子爷有一些缘分,帮着办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明说是一件事,而且还微不足道,但四周围的众人全都是人精,眼见萧朗这个堂堂镇东侯世子竟然肯为萧家奔走,谁不会生出联想?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眼神彼此交汇,等到江大太太满面春风带着儿女进了屋子时,却发现满堂的客人少有朝她这边瞧来,竟都是围着江四郎打转。这时候,她那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四郎”她开口叫了一声,见江四郎快步走了过来,便淡淡地说道,“你去前头看看,若是你大伯父那边暂时空着,就替了他回来,这许多客人在此,他这个主人家不在算怎么回事?”支使了江四郎出门,她就笑吟吟地引着儿女上前拜见萧朗。
“世子爷,这是我家八郎,这是九娘。”
萧朗见一对少年少女在自己面前下拜行礼,只瞟了一眼就淡淡点了点头。他不发话,一旁侍立的湛卢却晓事,立时掏出两个荷包放到了萧朗手边,又低声唤了一声世子爷。这时候,萧朗方才一人派发了一个荷包,见江大太太殷勤地要上前说些什么,他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眼下不是叙这些相见礼数的时候,宗族大会没多久就要开始了,就没有正事可做了?”
自打刚刚在屋子里听了母亲那番话,江九娘心里便有了一丝念想。自打一进屋子开始,她的目光就牢牢系在了萧朗身上。和那些满脸假笑的长辈不同,这位一直端端正正坐在那儿,神情始终淡漠如雪,就连看自己的眼神也仿佛只是一闪而过。此刻听到这般责难,她心中虽埋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