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第2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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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桃林小路驰去。一直等那车轱辘转动的声音都已经渐渐听不见了,方才有人突然响亮地拍了一巴掌。
“哎,怎么能就这么放着他们走了”
“不放他们走你还能把人截下?开玩笑,那一位可是在北边杀过无数人的,斩首八百级你懂不懂,要是惹恼了他当场发作呢……话说还啰嗦这些干什么,要紧的是那个毕先生,毕先生能让长公主都惦记着的人,能让这两位前脚到扬州,后脚就来拜望的人,怎么都不是寻常角色,得赶紧找出来,抢在樊府尊前头”
江四公子连珠炮似的说了一气,见其他人都在点头,唯有作为当事者的许进仍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他少不得上前去轻轻推了一把,又低声提醒道:“许公子,这事情耽误不得”
这一下子推上去,许进突然有了反应,可那反应和话语却让在场的人齐齐傻了眼。他就这么环视了周遭人一会,随即猛地一挥手,这才反应过来马鞭早就被人夺了,于是气咻咻说:“谁知道买一块地还能买出这种乱七八糟的名堂来找人……签了契书我就拿银子打发那老头走了,现在哪里知道人在哪,到哪去找”
说到这里,见其他人那脸色都是非同一般的难看,他越发狂躁了起来,索性转身大步走到马匹前,利索地跃上马背,竟也不用马鞭,一抖缰绳就风驰电掣地疾驰了出去。两个许家小厮见状不妙慌忙跟上,至于其他的人一时僵立当场,良久才有人不自在地问了一句。
“来的路上许公子说过,这小桃源的地似乎才花了八百两银子。这地价似乎是便宜得有些过了头,别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好……真要是找不到那位毕先生……”
这话尽管没说完,但江四公子看着在场一众人心照不宣的脸色,一时心中大悔。他就不该因为这富户们争相排斥江家人,于是想跟着这些门第不错的公子哥打听些消息。真要是出了事情,他今天偏巧还落在杨进周眼里,那日后越发翻不了身了
且不说这边厢的公子哥们如何着忙如何补救,那边厢回程的马车上,在许久的沉默之后,陈澜终于挪开了一直靠着旁边坚实臂膀的脑袋,歪着头看了看那张沉静的脸,突然开口问道:“你刚刚说是受娘之托来见毕先生的,是不是觉得许家买下这地兴许别有隐情?”
“权门行事,多半都是如出一辙,再说那许进在我们面前尚且如此骄横,在别人面前就更不用说了。”杨进周侧过头来,随即轻轻拨了拨陈澜的额发,这才微微笑道,“我既是这么说了,其他几人生怕受牵连,当能一块加入帮咱们找人。这样一来风声大了,铁定把人找出来。而且,毕先生既是没法再低调,奏报上去,皇上为了他的安全,说不定还能跟咱们一段时间,你的身体就不用担心了,大不了我拼着受几句训斥而已。”
陈澜只想到杨进周刚刚那番话能调动了那些家世不凡的年轻人,却没想到最后这一番苦心。此时此刻,见他冲着自己微微笑着,她只觉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心里再也懒得去想什么调养什么将来什么孩子,只就着他的胳膊慵懒地靠着。
那种被人捧在掌心呵护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因是这一趟扑了空,一行人回到偶园尚不到午时,萧朗自然还没回来。因这一位此行带着十几个护卫,本身又不是弱不禁风的性子,不用担心路上被人硬是截下来带到什么特殊的风月之地去,因而杨进周也只是嘱咐了门上几句。到了里头见过江氏,一家三口一块用过午饭之后,杨进周独自去见知府樊成,陈澜服侍了江氏睡午觉,随即就出了正房。
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陈澜只躺了一阵子就忍不住把云姑姑和柳姑姑都叫了来,就这么坐在床上问道:“二位姑姑从前都见过那位毕先生?”
云姑姑和柳姑姑双双坐在床前的踏板上,此时闻言就一块点了点头。柳姑姑又补充道:“那时候王府中人手不够,若有事,往往都是皇上皇后和毕先生一块商量。因我们受娘娘信赖,也常常在一旁随侍,所以都见过毕先生,想来毕先生也对咱们有印象。”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这话顿时让柳姑姑有些迟疑,好一会儿,一旁的柳姑姑才接口说道,“夫人如今问起来,我才发现,几乎是不怎么记得毕先生的模样了。他相貌平平无奇,衣着也朴素,若是和一干王府仆役混在一块都几乎难以认出来。只他说话却是犀利得很,往往一言切中要害,而且从来不会和缓些,所以有时候皇上和皇后都下不来台。不过,这个人确实对银钱不在乎得很,真要是欠钱也不是不可能,只低价贱卖了皇上送给他的小桃源却是古怪。”
“是古怪,尤其是这样的智者,哪怕再不擅长经济,终究还有家人打理,不至于如此。”
想到这里,陈澜少不得和云姑姑柳姑姑继续攀谈着旧事,可早上坐车出城折腾了这许多路,她终究是有些疲了,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迷迷糊糊听到门口处仿佛有人在低声说话,随即就猛然之间惊醒了过来。
“好端端的出门,怎么就遇到什么当街斗殴,我看分明就是刺客幸好老天庇佑,护卫又得力,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情,这可怎么是好”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三百五十八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第三百五十八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青绿古铜博山炉边上,云姑姑轻轻揭开了盖子,随即右手持一双紫铜匙箸从一个内府填漆香盒中挑出了少许百合香加入了炉中。盖上盖子不消一会儿,一股悠然淡香便弥漫了整个室内。收拾好了香盒和匙箸,她方才站起身来,又来到正在亲自给萧朗敷药的杨进周身边,犹豫片刻就弯下了腰来。
“老爷,稳妥起见,还是去请个大夫看看吧。”
“不用”不等杨进周答话,萧朗就立时抢在了前头,“从前这种小伤我见多了,也就是划破了一点皮,敷上金创药好好包扎一下就行了,不用去请大夫,来来去去反而麻烦”
划破一点皮?那条恐怖的豁口至少有四寸长,光是清洗创口就已经是换了三盆水,眼下敷药的时候萧朗虽说只是皱眉,可看那满头大汗的样子,就知道远远不是口中所说的那么轻松。见杨进周有些犹豫,云姑姑便看着萧朗道:“公子,这不比在京城,也不比在你家里。哪怕你不乐意,这事情已经闹大了,到时候别说樊知府,就是下头的官员恐怕也会搜罗本城名医一股脑儿送上来。再说,万一伤着经络……”
“之前我那条腿折了,也只养了不到两个月,更何况眼下这一刀?”萧朗仍然是不容置疑地摇了摇头,随即便因为白棉布一道道收紧,他的脸色又泛出了几许苍白,声音亦是低沉了下来,“幸好是我,要换成那个家伙的话,还不知道是什么见鬼的结局”
说到这里,萧朗的那张脸终于有了一丝血色,那只完好的左臂微微一动,随即攥紧了拳头:“按照如今的风声,他们定然以为我就是他,可这样的明目张胆,就不怕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那时候的情形,萧世子能否再说一说?”杨进周把剩下的白棉布和金创药交给了云姑姑,这才坐直了身子,“随从护卫带了那么多,怎会让你中了一刀?”
“原本是好端端的在馆子里吃饭,结果偏是两伙地痞恶霸当街打了起来,最后砸了一个茶摊,又在我们打算走的时候在大门口见人就打。我那些护卫见势不妙,全都是拔出了武器,结果就被人大声说什么帮手之类的,许多人一哄而上。那些人上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像是最初打起来似的乌合之众,立时让护卫们结半圆阵……至于手上这一刀,说来可笑,竟是馆子里一下子闹腾了起来,被人从背后突袭了一记。那人也没逃过,只可惜我是吩咐打晕,他却撞在刀口上死了。”
说到这里,杨进周自是悚然动容:“既然这么说,这决计不是什么巧合,肯定是有心谋算。要不是你见机得快,要不是你警觉,这一刀就不是划在手上了”
“不说这个了,想来这会儿外头已经翻了天。”萧朗轻蔑地挑了挑嘴角,随即就往后头的引枕上舒舒服服靠了靠,“只有了这件事,想来他那边更加不会有人注意了。至于我们这儿,只要按着消息别泄露出去就好,想来没人会乐意在自己的地盘上传出什么皇子遇袭……对了,杨兄今天和夫人一块出去,可曾访着了人?”
提到这件事,杨进周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因萧朗不是外人,在船上时就已经对其提过这一茬,他少不得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结果就只见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冷的人一下子离开了引枕,表情中露出了少见的慎重。
“你是说,那位毕先生及其家人是被人逼走了?可樊知府就算是不知道此人要紧,身处这个位置上,理当得到过某种劝告,亦或是提醒,怎会发生这种见鬼的事?至于许阳,那是江南人,可在辽东的时间远远比在江南长,怎么会这么不谨慎?再说,那毕先生既是智者,实在不应该什么都不做……等等,那时候骚乱发生的时候,我记得那家馆子二楼正巧有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和一个年轻妇人坐在一块用饭,看样子不像父女抑或祖孙。可后来我那些护卫平定了事端之后,再去二楼却已经不见了人,也许……”
说到这里,他无意中手臂一甩,那受伤的右臂一下子碰到了身旁的弥勒榻围栏,嘴角一下子抽搐了起来。好半晌才忍住了那股剧痛,他的目光方才对上了杨进周的眼神。
杨进周一字一句地说:“我打算以你遇袭为名,收拢江都卫的兵马,你觉得如何?”
“你有把握?若真是要动真格的,我倒是觉得眼下这光景不那么好,尊夫人毕竟是弱质女流,还是先把她送去南京的好,那地方毕竟有那家伙接应。”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扬州府和南京一江之隔,这里的所有消息都会传到那里,既然如此,这边不先动一动,那边怎会有动作?倒是现在扬州这光景确实有些不安全,但是……”
“什么不安全?”
听到门外这声音,杨进周愕然回头,见是门帘跳开了一小半,赫然露出了陈澜的身形,而在她身后,云姑姑正歉意地躬了躬身子。想着刚刚忘了嘱咐要避着她,他只得站起身来,又回头瞅了一眼萧朗,见其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对着自己面朝那攒框,他不禁愣了一愣,随即才醒悟到这家伙竟是装睡。
刚刚在屋子里惊醒之后,听说萧朗遇刺,陈澜原本只是打算来看看这边的情形,可到了门边上就听到那一番对答,一时没忍住就进了屋子,可此时此刻看到这情形又觉得自己孟浪。毕竟,她总是女人,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掺和进男人们商量的大事。于是,她索性当没看出萧朗在装睡,上前询问了几句,就悄悄退出了屋子。
杨进周本待要追,可那门帘落下,身后又传来了萧朗的声音,他只得无可奈何地转过了身去:“萧世子,内子又不是洪水猛兽,她平日通情达理,你有话不都是对她直说的吗?”
“平时是平时,刚刚那话万一让她起了恼意,那我就有大不是了。”萧朗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自然的尴尬,脑海里却倏然闪过小时候第一次进京城,结果就因为心高气傲说了一句弱质女流,结果犯在安国长公主手里吃了老大苦头的情形。这一闪念的战栗来得快也去得快,他几乎倏忽间就恢复了正常,“就依杨兄之前那话,从扬州开始动手吧……只要逼迫那位浙江巡按御史和督漕御史到了扬州来,就至少成功了一半”
往回走的陈澜却并没有径直回屋,而是先到了婆婆江氏那儿。江氏已经起身,厨房正好送了好些江南特产的小点心过来,见了她自然立时招呼了一块陪着用。陈澜对庄妈妈打了个眼色,等她把丫头们都带了下去,她才将一小碟子状元糕摆到了江氏面前,又低声说起了萧朗的事。见江氏果然是并不知情,这会儿吃惊地眉头紧皱,她就轻轻握住了婆婆的手。
“娘,刚刚我过去瞧了瞧,萧世子的伤势大约还好,可却和叔全似乎另外有些安排。这是大事,自然是由得他们定。只他们如果紧了,咱们却不妨松一松。”
“你的意思是……”江氏眼睛一亮,随即就笑了,“说来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扬州府上下想来都会竭尽全力维持,所以反而更安全。有道是烟花三月下扬州,如今立马就要是三月了,你还是头一次来,让他们男人忙活他们的,我们娘俩好好逛逛这扬州府我小时候可来过一回,正好带着你”
陈澜撒娇似的抱住了江氏的胳膊,笑吟吟地说:“娘,您真好”
及至杨进周回来,就从母亲口中得知了这决定,少不得苦笑着横了陈澜一眼。见她坐在江氏身边笑得狡黠,他想起自己适才对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