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雍正王朝-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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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心头一震,踌躇了一番,才道:“主子适才说奴才不是外人的话,着实让奴才羞愧。奴才心内真有一桩事体,本想禀告主子,却又不知如何张嘴。不是奴才自外于主子,确是这事儿让奴才犯了思量。”
“哦?”胤禛稍扬眉头,将酒饮了,随手将酒杯放下,道:“既不自外,便说与爷听听。若是不相干的,爷只当闲话来听,若是有干系的,爷这肩头,好歹也能帮你担些个。”胤禛语气虽淡,却让年羹尧听着有股暖意。年羹尧略作思忖,便小心道:“主子如此说,更让奴才无地自容了。奴才…。”叹了一声,道:“前几日,揆叙请奴才过府,言词间似有些拉拢的意思。”
“揆叙?”胤禛面上如常,心中却有波澜。揆叙是明珠此子,与大阿哥胤禔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揆叙听闻近几年与胤禩也颇多往来。因揆叙与其兄纳兰性德一道皆以才学著称,两年前揆叙擢升翰林院侍讲学士,并担着经筵讲官的职事,风头正劲的当口。甚至有说辞言他借着在清流之中的名声暗底下为胤禩拉拢人心。可年羹尧早已是自己的人,胤禩和揆叙不会不知道罢,如今竟然挖起了自己的墙角?
见胤禛不语,年羹尧又道:“因揆叙伺候着拟撰旨意的差,他把奴才唤去,特意和奴才透出口风,说是有个吏部给事中马士芳,借着湖北大计,参了奴才父亲一本,弹劾奴才父亲徇庇老病废弛之布政司任风厚,使其不入大计。”顿了一下,年羹尧又道:“按着揆叙的说辞,他素来知道奴才父亲官声甚好,有心在皇上面前替他开脱一二。只近来皇上似乎对吏治之腐颇为着恼,他也只能寻机而为了。”
胤禛不动声色,看着年羹尧将自己的杯中又注满了一杯,道:“这无非是些便宜话儿而已。皇上英明睿智之主,岂是他一个臣子能左右的?再者,你父亲巡抚一方,职高位显,没有人参才叫咄咄怪事。要照爷说,皇上断不会因此而罪你父亲,多半批了要其明白回奏。你自征剿葛尔丹以来,也曾随侍皇上身边,皇上什么禀性你当略知一二。遇着这种事,皇上总想着要给老臣一些面子,哪一次不是谨慎处置?揆叙这一份顺水人情,倒当真是打的好盘算。”
听出胤禛的话音,年羹尧忙不迭颔首道:“主子说得极是。奴才当时就同他说,奴才父亲深受皇恩,断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体。既有人参了本,皇上处自有明断,奴才断不敢私自请托。”年羹尧并不敢将实情全部和盘托出说与胤禛听。他当时哪里有这般义正词严?
别的暂且不提,揆叙经筵讲官的职分,与他是正管。康熙三十九年年羹尧殿试策论写得有些偏题,黄榜一发,竟是三榜最末,勉强没有落了孙山。同进士出身,按制授了翰林院庶吉士,正巧由揆叙教授。再过几月,便是朝考,若得优等,便能留馆而授翰林检讨。过不得几年,只要仔细当差,由检讨而侍讲,继而可期内阁学士,立时便可平步青云,拜阁封相也就是熬年头的事!此时年羹尧怎么会贸贸然得罪揆叙?而何况,揆叙的话音之中透出不少对年羹尧的欣赏之意,言里言外的都是要保举年羹尧的音儿,最末,似乎戏言一般,竟说若得如年羹尧一般青年才俊为半子,平生无憾矣。念及揆叙未出阁的女儿,年羹尧才不信他只是玩笑而已。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雨欲来 (六)
然而,让年羹尧颇为踌躇的是,是否需要将此事禀告于胤禛?若是隐匿不说,他时揆叙若真的提亲,胤禛这边须不好交待。眼下胤禛可是自家正经的主子,背着主子和八阿哥扯上关系,四爷会怎么看?与胤禛识得许久,知胤禛虽说颇有容人之量,可逢着某些事却也眼内难容沙子。
而况,在京中这些时日,旁的人不知,年羹尧算把局面看得真真的。籍着揆叙这条线,八阿哥胤禩没少拉拢士林中人。遇着进士之中家境贫寒的,八阿哥便周济一二,虽不过一次几十两银子的人情,对于那些家底单薄,靠举债应考的新科进士而言已无疑是雪中送炭了,因此才渐渐京城之中传出八爷圣贤的话儿来。可这些,面前坐着的这位,未必知道的详细。按年羹尧的想头,若八爷只想着做个逍遥王、贝勒,不是藏了些别样的心思,为什么要这么做?
反观这位四爷,早先还是皇子之中得圣眷,而今却是悄然掩了声息,整日价除了到部视事,就是往自己府里一钻,除了与十三、十四阿哥特别显得亲厚些,与其他阿哥皆是寻常论交,但人缘却不坏,说出话来,在阿哥们之中也颇有些份量。因此,八阿哥过去还在南三所时也没少来四爷处走动,开府之时府邸更是就选在自己这位主子爷的旁边,平时见着四爷的面,话里话外都透着敬重。眼下,八爷却一反常态,竟把手直伸到了四爷的篱笆里。却该如何是好?
正犹豫着,便见高无庸将一人引入了内园,正看时,不是胤祥又是哪个?见胤祥前来,便胤禛也颇有些惊讶。胤祥头晌还在自己这里,怎么这会子去而又返?除夕之夜,康熙通常会与嫔妃及未分府的阿哥们行家宴,莫非出了什么事么?
胤祥将身上着的红锦面福字鹅绒大毞和头上的青狐东珠顶台冠随手丢给高无庸,上前给胤禛和隔着纱幔的福晋们见了礼,看到一旁年羹尧给自己打千,笑道:“许久不见亮工,如何,翰林院里差事伺候的还惯?”年羹尧起身,眼睛却尖,望着胤祥腰带之上挂着的正黄色绣金卧龙袋,嘻笑道:“十三爷,奴才的差事无非就是爬爬故纸堆,不过奴才瞧见爷倒似乎刚得了彩头?”胤禛看胤祥神色,一如平常,还带了三分笑,不似出了事的模样,也就乐得看两人去闹。
胤祥莞尔,道:“你这奴才,眼睛忒贼,爷今儿才从皇阿玛处得的赏就被你给瞧破了。”转向胤禛一笑道:“四哥,小弟央你一起去陪着皇阿玛写‘福’,你非推了,现如今,可不能怪小弟独得了这物件。”胤禛含笑招呼胤祥坐了,又让下人添了一付杯筷,这才道:“十三弟,可不作兴得了赏还卖乖,你不老实陪皇阿玛的宴,怎么又晃到四哥这里?”胤祥自添了酒,夹了一箸焖黄羊放入口中,才含糊道:“四哥,宴被皇阿玛罢了,小弟可是到现在还空着肚子,怎么也得让弟弟我先垫巴几口?”胤禛闻言稍皱了皱眉,这是除夕,若非有事,怎么会连宴都罢了?略一沉吟,知胤祥不便当着这许多人说,便令将三人的席面改在了书房。
待三人到了书房,围桌而坐,看着执事下人都退下了,胤禛才问道:“出事了么?”胤祥哂道:“瞒不过四哥。下晌与皇阿玛写了福字,皇阿玛就赏了这物件,原还说要小弟一同往乾清宫去陪宴,不想送进来一份折子……。”“唔?”胤禛打断胤祥,疑道:“不是已封笔了么?怎么还有折子送进来?”胤祥此时面上也稍凝重,道:“是份密折,不知谁送的,此人倒也算有通天的本事。只皇阿玛看了折子,面色立时变得铁青,摔了东西,小弟在一旁看得都惊心。”胤禛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问道:“皇阿玛可有说些什么?”胤祥颔首,道:“皇阿玛盛怒之下,似曾自语‘二十余条性命,何其跋扈’的话儿,小弟其时便在旁边跪候着,只是声太小,听不真切。”胤禛住了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问道:“而后呢?”胤祥眯起眼睛,悠悠道:“皇阿玛让魏公公去传了二哥来,继而才注意到小弟还在一旁,便让跪安了。”胤禛至此方才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转身面对两人而立,皱着眉头道:“怕是心裕的事儿发了。”
闻此言,胤祥陡然一震,道:“四哥所说的,可是索额图之弟?”胤禛指节叩了叩台面,道:“除了他还有哪个?”胤祥不由暗吸了一口气,胤禛缓缓道:“我有个门人,正在顺天府当差,前日晚间给我递了个信儿,说午后从心裕的府上抬出去二十六具尸首,直接抬去了左家庄化人场。还有几个重伤的送了医馆。兹事体大,虽说赫舍里一族后台硬,顺天府也不敢就帮他们藏掖着,查验下来,说是被心裕逼打所致。许是有人为此写了密折呈了上去。”冷哼了一声,胤禛又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年前竟出了这种事。即便打死的都是些包衣奴才,他们就不是爹生娘养的了么?想想也觉心惊,终究几十条性命,他难道不怕损了阴德?”
胤祥默然不作声,心内却如乱麻一般。康熙宣召太子所为何来?心裕将如何处置?已致仕自家的索额图作何反应?眼下闹出这一出,不定后面还有多少风波。还有一桩事,看似与此无关,可胤祥想了想,终究没有说出口去。原本罢宴之后,他去寻了皇十四子胤祯同来四贝勒府,可胤祯却说一早得了八阿哥胤禩的信,要去胤禩处赴宴。胤禩打得是什么算盘?
年羹尧也是心事重重。他倒不在意心裕的这场官司,令他为之动容的是,胤禛处的消息竟来得比康熙还早些。这让他不免忐忑,若是胤禛先知道了揆叙欲将女儿许配与他的事该如何是好?镶白旗三个佐领,年家一族大小可全在其内,胤禛作为旗主,那可是有生杀之权的。
想及此处,便不再犹豫,年羹尧为胤禛、胤祥将酒续上,笑道:“心裕的事,左右皇上会处置。奴才还是陪着两位爷多吃几杯。”话头一转,又道:“适才奴才与主子回事,正巧十三爷进来,奴才还未说完。揆叙,似乎有意将其女许配奴才。话未明说,可意思奴才听得分明,奴才含糊其词搪塞了过去。奴才的想头是:四爷您是奴才的正经主子,这件事,奴才得听您的。”
胤禛展颜一笑,心内却有所思,口中道:“这可是好事。爷有什么不应的?不过,揆叙这老小子这回可得多出些嫁妆,京城之中哪个不知他纳兰家最趁银子!”三人顿时相对大笑,这才破了刚才的沉闷。
望窗外,又开始飘雪,天愈发冷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风雷涌动 (一)
康熙四十一年八月,康熙帝再次南巡,皇太子胤礽,皇四子胤禛,皇十三子胤祥奉旨随扈,一路检视河工民情。一路沿河而下,恰见在张鹏翮治下水患渐少,又逢秋高气爽,父子四人常于御舟之上做诗词歌赋互相唱和。兴致所至,康熙又宣了早已致仕的高士奇,张英伴驾,更从江宁一道旨意又招来了江南织造曹寅,言高士奇文中常有急智,而张英、曹寅诗词风雅隽永,正好应了景儿。胤禛、胤祥俱是欢欣,想这一路,天天要就着康熙出的题目做对填词,哪里是桩轻松差事?若做得好,康熙也不过稍稍颔首,若不佳,免不了就是一顿呵责。现如今多了三人,便可松快不少。然太子胤礽却不喜,高士奇明面上就与索额图不睦,偏他致仕之后还是圣眷不减,看见此人在眼前转悠,譬若吃了一只苍蝇一般。
这一日,康熙住跸德州,山东巡抚阿山与德州知府陈鹏年一道引领众人前往行宫。因行宫临近之地,背山而临水,甚是清雅,给康熙预备之所在也仿了承德的**,踱入其间,听松涛阵阵,间或闻鸟鸣一二,康熙顿觉心旷神怡,转而笑对阿山道:“你是朕用老的人,果然明白朕的心思,此地简而不奢,你的差事当得不错。”阿山忙笑着上前两步,半躬了身道:“谢主子褒奖,奴才自当效命。只奴才近来为河工之事奔走,虽说拣选此地是奴才斗胆做的主,可细务上还是陈知府的筹措。”康熙颔首,将陈鹏年也招至身旁,语甚和煦,道:“你是康熙三十年的进士?两年前跸见领德州知府的?朕记得你,你文章做的好,典故用的精到,官声也不错。”陈鹏年自未想到康熙于芸芸千万官员之间竟还注意到自己一个四品黄堂,当即激动不已,深深一揖,道:“臣一微末小员,竟得圣上挂心,臣实不敢当。”见其涨红了面孔,康熙笑谓道:“你等都是替朕守牧一方之人,亿万子民之生计系乎尔等,朕又岂能不上心?”
胤祥正在身后,见着陈鹏年脖颈上都挂下汗来,不禁莞尔,被胤禛见了,偷偷在旁边拽了一把,胤祥忙收了笑,轻咳了一声,才算掩了过去。太子面上非喜非怒,却不知再想什么。
康熙见陈鹏年拘谨得稍好些,便随口问道:“德州之地,民生如何?”陈鹏年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阿山,道:“禀圣上,德州乃水陆通衢要汇,虽不比苏杭富庶,但鱼盐市利多济,尚属丰饶,只是……”略停了一发,仍是鼓了勇气,垂手道:“因着……迎驾事宜,地丁耗羡自今岁始便有大增,县乡亦有摊派,于百姓生计恐是沉重了些。”听到“地丁耗羡”四字,阿山的眼皮登时就是一跳,康熙初时还露赞许之色,后面却是颦了眉头,转而问阿山道:“果有此事?”阿山暗瞟了眼康熙神色,虽内里恨不能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