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雍正王朝-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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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回到下处,胤禛正为那份奏折纳闷,就见秦顺儿赶着出来递上封东西,一看原来是仓津的寄字儿,“人还在么?”胤禛接过信也没看,步子没停地一径往里走,只是问道。“奴才让来人跟门房里候着。六额驸家下的,说是他们主子交代,若不便去行宫那边,先来这里见主子。“嗯”“旁的也没什么,只是,只是带着孝呢……”秦顺儿小跑了跟上,追着胤禛的脚步,不安地又补上一句。
胤禛猛地一个停步,擎着那薄薄的一张纸,立时想起适才康熙的神色来。几行蒙古文大意便是和硕温恪公主殁了,说是已报了宫里知道。想来适才的奏折便是说的此事了,胤祥同温恪一母同胞,如今这样可要如何说呵……胤禛呆了一刻,吩咐道“把那人打发回去,就说我知道了。叫宝柱进行宫一趟,去请十三爷过府来吃杯酒,他要不肯来,就让宝柱给他二十两银子,就说是爷说的,劳动他大驾,车马费我这儿出。”一席话听得秦顺儿只是憋了笑,但看胤禛脸色却是不敢造次。
胤禛让人在厅中备下四色菜,另有一碟子云腿馅儿府点心,再一壶马奶子酒,单候着胤祥。“怎么,这会子舍得来了?刚还琢磨着,再要请不到,不介我还打算着叫秦顺儿再给你送些路费去。”
“四哥您这不挤兑人么,哪儿能啊,不过是这些日子懒怠得动罢。”胤祥进来见过礼,方挨着胤禛坐了,瞄了眼桌上菜品,又嗅了酒香,方笑了笑打趣道,“哟,都是好东西,正巧,弟弟身上可揣着饭食银两,要不,今儿就在四哥您这开销了?”
“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去见见皇阿玛他老人家?”胤禛抬手替胤祥倒了一杯酒,目光定在他的面上,迟疑着道。
“我——”
“温恪殁了……刚仓津使人递的消息,带着孝进宫不便宜,送到我这儿了。”胤禛从袖子里抽出信笺来,递到胤祥手中,沉着声劝道,“今儿我见了,打接着京里的折子就心重了,皇阿玛身子不比早年,最经不得这些事儿。你同温恪都是敏妃母所出,在阿哥公主里头,也是得皇阿玛宠爱,你去的勤些,这时候儿皇阿玛定愿意见你的,你量着些说话,啊?”
“唔?唔……”胤祥微红的眼框里尽是复杂,端起杯来满饮了一口,生咽了一腔悲戚进去,目光凝在杯口,应了也没应的,只同胤禛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这马奶子酒不错,我记得亮工挺爱这一口儿,说来打四哥你纳了年氏进门后,我还就没见着他,如今都是怎么个光景了……。”
第二百七十章 尘埃落定 (十三)
热河行宫,月色江声之内,静寄山房之中,水面波光盈盈,把初夏那星点的暑意都荡涤的一丝不剩,胤禩凭窗望去,却是心头火旺,一阵阵燥热的紧。来行宫月余,除了随众列班,康熙竟一次也没有单独传召于他,众位随驾的皇阿哥,除了深遭厌弃,病仄仄的老十三胤祥,哪个不是见天得见圣颜?难不成原本以为储君在握的自己,竟也落到了胤祥的地步了…心一乱,想得不免越发多了,便看着这处所,胤禩都觉得康熙似有深意无穷。
月色江声门殿外的支柱,看上去歪斜欲倒,全无一点皇家风范。当初被指了这处,胤禩见了亦是意外,后来问过才晓得,建此殿时,竟全然是出于康熙的授意,意寓“上梁不正下梁歪”,用以警戒臣工。如今胤禩在这屋子里,当真就是一天也没有安眠过,常常一闭着眼便是梦魇,满耳听着得都是康熙让人心惊肉跳的责问之声。
念及于此,胤禩皱了皱眉头,身上的中衣此时又让汗浸得湿涩得紧,黏在身上极为不适,便开口唤外厢的管事太监阎进:“去给爷再取一身衣服来。”阎进本就走了过来,闻声紧了步子,掀开竹帘,先是打了一个千,道:“嗻,奴才这就去。爷唤的巧,奴才适才也正要向主子回事,姚子孝递了禀帖,要求见主子。“唔”胤禩稍有些意外,“姚子孝不好好伺候在九爷身边,钻到行宫这边做什么?”阎进刚敲了姚子孝一笔百两银票的竹杠,自然吃人嘴软,便笑道:“约是受九爷的差使来给主子请安的。九爷最怕暑热,若不是奉着皇命留守不便宜出京,此时一准儿和主子一道观景纳凉。”见着胤禩稍舒了眉头,又多了几句嘴道:“国难思良将,板荡见忠臣。见眼下光景,宫里好些原本围着主子转的势利小人都避着走,奴才忒瞧不上他们。想在京之时,十四爷还好些,九爷是任着旁人什么闲言闲语,自己个儿便冒着风险,青衣小帽的也要来见主子爷,让主子宽心…。”原本胤禩还带着些笑意听,到此一节,却是变了颜色,一个漏风巴掌便甩了过去:“碎嘴的狗奴才,眼下这是什么地界?再不着边际地乱说话,仔细爷把你活烹了。滚去把姚子孝叫进来!”阎进捂着立时肿起的半边脸,悻悻退下。
不多时,姚子孝便入内,恭敬打了袖子请安,道:“奴才请八爷金安。”胤禩稍一颔首:“你家九爷还好?”既未叫起,姚子孝虽略有意外,却也不敢便这么大剌剌的起身,道:“是,我家主子安康,让奴才代问八爷好。”胤禩淡淡一笑道:“唔,劳他挂念了。”瞟了一眼姚子孝,心不在焉道:“还杵在地上做甚么?”姚子孝陪着笑起身,道:“我家主子让奴才给八爷捎来两斤上好的高丽参。八爷您知道,我家主子顶不耐热的,太医给看了,说有阳虚的症结,让奴才们收罗些高丽参,温补之用,吃了最是妥帖。我家主子让奴才出京前特意嘱咐了,八爷似有些症候,特地在府里内库选了几株大的给八爷送来。”胤禩木着面孔道:“承你家主子情了。”稍又蹙了蹙眉头,道:“你这番出京,不是光给爷送参罢?”姚子孝略有几分不自然,道:“八爷这话儿问的,奴才还能有什么旁的差使?”胤禩轻哼了一声:“再过个把月,便是关外收参的季节,爷说的没错?”见姚子孝面上尴尬,胤禩又道:“借着给爷送参办差使为你家九爷做营生,从根上论,你算个忠心为主的奴才。”姚子孝听着,心内正有所释然之际,便听胤禩的声陡然拔高了几度:“可是你昏聩!这种事,是你家主子一个皇阿哥能掺和的?这银子烫手呵,祖宗家法,一个不仔细,圈禁都是轻的!三官保也是,他就不为自家的闺女,我的弟妹着想?偏生还要相帮老九。你在他身边伺候着,也不知道劝谏几句!”劈头盖脸的一顿,直骂得姚子孝噤若寒蝉,呆立当地。胤禩愤愤拍了案上,又道:“你家主子平素里做些寻常买卖也便罢了,当铺,饭庄,在京城、盛京、江南几十处的铺子,就算有御史参奏,至多也只落个‘与民争利’,其他兄弟们也不是人人都干净,法不责众,皇上未必会拿他如何,可这桩事但凡被人揭了出来,你家主子能落什么好?!”姚子孝面上诺诺应着,内里却甚为自己的主子不忿,连带还有些鄙夷胤禩。
他人兴许不知,姚子孝在八府九府之间往来的频繁,最知道个中奥妙。胤禩看着光鲜,众望所归。可这名声其中,不少都是靠他主子胤禟用白花花的银子堆起来的。旁的不说,胤禩在江南才子心中名声甚好,是礼敬圣贤的王子,知书达礼的贵胄,可这名儿是怎么得来的?在江南,市价不过千两的宋版书,胤禩却肯出三倍于市的价钱,引得一众人等感念之余,于是大江南北传了回千金购骨的故事。可这近十万两的购书银子从何而来,不正是胤禟诸多买卖的贡献?现而今,胤禩一面吃着拿着,一面竟还好意思吐这个槽?姚子孝心理立时就冒出句坊间市井里的话儿来:又想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姚子孝心里诟病,面上却是恭谨有加,待胤禩教训的够了,这才更躬低了些身子,道:“八爷,我家主子在奴才临来时着意嘱咐了,这回来热河行宫,八爷开销势必是大的。九爷让奴才特地带了三万两银子请八爷赏用。”饶是胤禩久经场面,刚才斥责过,眼下这一叠南北通兑的龙头票就放在眼前,面皮上也不免一红,掩饰地咳了两声,一指身旁案几,道:“放那里罢,这些子阿堵物,这光景了还能派什么用?九弟也真是费心了……。”
姚子孝将银票轻轻放在案上,从怀内又抽出一封信函,递于胤禩:“八爷,我家主子让奴才给您的信,是宫内的消息。”胤禩点了点头,拆开只看了一眼,面色大变,信很短,不过九字,却是让胤禩看得心若刀绞:“良母妃不豫,拒用药石。”
第二百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 (十四)
这几日,天儿邪性似的热,催得蝉儿的鸣声亦是四下里纷纷而起,扰人的紧。康熙年岁渐长,困头儿短,午后必得稍有三刻小憩,可这蝉儿却扰得康熙心绪不宁,接连着两日没法子午歇,安坐着也有一阵阵心悸,单苏合香便用了小一瓶。
知道康熙不耐烦蝉鸣,粘杆处的太监们顶着烈日四处里奔忙着在树杈枝尖上粘蝉,却是顾得上这一头,顾不得那边。天晓得这时节,哪里来的这么多虫儿个顶个叫得欢畅。顾问行急得辫稍上都快滴出汗来,压低了声儿教训粘杆处的管事太监:“主子那边刚歇下,还不麻利儿地把那些劳什子玩意给收拾了?回头吵着主子,可有你们好瞧的。”抬手刚抹了一把汗,却不晓得看到了什么,冷冷瞥了一眼管事太监身旁,又道:“林公公,您的谱儿快赶上主子们了,怪不得差事做成这模样。”甩下脸子便走。管事太监这才注意到,身旁自己的徒弟着实是殷勤过了头,正捧着冒着白气的冰手巾往自己身旁凑,当即便白了脸,一脚踹在他胯骨上,骂道:“小兔崽子,什么眼力见儿,看今儿不揍死你!”骂着还不解气,再想加上两下,脚才刚刚抬起来,只闻身后有人断喝一声:“大胆奴才,皇上面前还敢逞凶?”听这声倒也熟,不是别个,正是如今康熙身边得用的二等侍卫德庆。管事太监吓得腿肚子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接着便是后脖领子一紧,被人拎了起来按住跪在地上。他在宫里当差几十年,哪能不知道规矩,眼下被安了御前逞凶的罪过,杖毙都成了求而不得的痛快死法。当下里再也憋不住,一股热流从裆间涌出。
德庆看着他那副怂包像,嫌恶地皱了皱眉头,转向康熙道:“如何处置,请主子示下。”康熙亦是眉头蹙了,淡淡吩咐了声:“内务府的差使愈发不成样子,交给胤禛处置罢。朕烦闷的紧,园子里走走,疏散些个,旁人不须跟着,便你与顾问行两个伺候着便是。”几名侍卫将管事太监拖了下去,只留下地上的一滩水渍。
天气暑热,内务府紧着往各院里送冰盆,惠迪吉之内也送了几只。胤祥自从得了腿疾,倒有些畏寒不避热,屋内坐得一发,只觉着膝上隐隐作痛,起了身走到院子之内,让炙热的阳光烤在身上,胤祥反而有了一丝暖意。望着院门之外,胤祥稍一犹豫之后,终是走了出去。
行至濠濮间想,胤祥额角上终于略有些微汗,便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了小憩,从腰间的扇套中拿出柄折扇,正准备扇了驱赶暑气,眼神不经意间落在了扇面之上,不免有些神伤。往年随驾热河,康熙时常着胤祉,胤禛,胤祥替他写了扇面赐予诸臣工,胤祥的字很得康熙笔力精髓,常常一写便是几十个扇面,康熙每每都是笑吟吟地看了,转而再赏自己一柄御笔亲书的扇子,可如今…,胤祥自失地摇了摇头。
眼神转了开去,不多一会,又落在亭两侧的楹联之上康熙的题诗上:“茂林临止水,间想托身安。飞跃禽鱼静,深情欲状难。”稍读之下,胤祥便知此诗典出庄子,咂摸着期间寓意,苦笑一声,随口便吟出了个中一句‘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唔,毋宁其死为留骨而贵,而将曳尾于涂中?”突然背后传来一问,让胤祥有些猝不及防,听语意,其中似还有几分不豫之意。“皇,皇阿玛。”看清了身后来人,胤祥双膝一曲,打下了袖子,深深请下安去。康熙看着面颊都瘦削地几乎陷下去的胤祥,心头一瞬间稍有一软,旋即却又被莫名的怒气充盈,在石墩上坐了,语气冰冷,又带了些嘲弄道:“当日你欺瞒了朕躬,不就是存了留骨而贵的念想?研习老庄之道,心必要静如止水,可依着朕看,你的心太热了,怕是习无所成。”闻此圣训,胤祥伏在地上,只觉得一颗心立时沉到了谷底,他勉力抑制自己的身子不要发抖,免得再君前失仪,双手死死抠在走道的石缝中,青筋都爆了出来,仿佛抠得越用力,心内的寒气便可以减少一分。因为便在那一刻,他仿佛置身冰窟之内,全身上下感觉不到一丝儿的热乎气。
半响,胤祥方才开了口,语气平淡,平淡地仿似全无一丝生气:“儿臣领受皇阿玛教训。”额头重重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