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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恨煞-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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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一个月都没有像今天讲那么多话。

她深深叹口气。

深夜,她做梦了。

心里知道一定会这样。

一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噩梦。

梦中的她还很年轻,坐在一间空屋里,依稀似她婚后第一个家。

有人推门进来。

那是邵南,一身血,头顶烂掉一半,像压烂番茄,可是,福在却不觉害怕,她冷冷看着他。

梦中的邵南却没有为难福在,他只是不住诅咒环境社会:“那些过时的老牌伙计日日说些老生常谈,早该淘汰,公司有眼无珠,盲目重用,救救蠢人,可怜客户,天佑这个城市,万人同悲。”

邵南这些似通非通的陈腔滥调她已听了好几年,耳朵生茧,她想说:“你已经死了长远了,你息息吧。”

可是邵南没等她开口已经离去。

一定是到酒吧消遣,说不定醉醺醺带一个女伴回家温存,浑忘现实残酷。

福在只觉得心身无比空洞。

她在这时惊醒。

是月枚的尖叫声。

福在这才想起,她孤零零在周家作客。

“我去什么地方不管你事。”

周子文的声音比较低,听不清楚。

“什么,分手?”

挂名夫妻

福在在床上抱膝而坐,决定假装听不见。

“你想打发我?没那么容易。”

福在吓一跳,不禁叹息。

月枚住在豪华住宅久了,与外边脱节,旧友王福在的惨淡遭遇并没有带来警惕,她仍然肆意而为。

“拿钱出来。”

摔破玻璃的声音。

“房子、车子、首饰,全归我,每月生活费用,还有,我的零用,一整笔安家费……”

李月枚像只铁算盘。

周子文好似把自己已关进房间里,他不出一声。

因为没有对手,月枚过一会也就静下来。

这时,天际已露出鱼肚白。

她问他要钱,他一时还不愿拿出来,这种情形不知已经胶着了多久,挂名夫妻。

福在起来梳洗。

她看到镜子里去,忽然想起零星的两句词:不辞镜里朱颜瘦,每到花前常病酒,写得这样惆怅,一定是柳永吧。

福在摸摸自己面孔,已不是十八廿十了,眼角缝针的疤痕拆了线仍然相当明显。

不多久之前,她也有充满憧憬的眼睛,雪白细洁皮肤,可惜都禁不起生活折磨。

厨房里还有工作要做呢。

福在下楼去,没想到两个女佣比她更早,已把报纸及早餐给她准备妥当。

福在微笑道谢,坐下来享受一个安静早餐。

女佣推开了长窗,鸟语花香,通统涌进来,呵,能在这屋子里住一辈子就好了。

福在忽然面红耳赤,怎么会有如此非分之想,她深深汗颜。

忙了整个上午,菜式已做得七七八八。

福在检查饭桌餐具杯子,酒都冷藏起来,花放在适当位置,水果搁在大水晶盘子里。

周子文下楼看到这样井井有条,感激到心里去。

福在说:“好似少了一道甜品。”

“都是男客,他们不嗜甜。”

“全男班?”

“我没同你说?全是分销商及他们的推广人员。”

福在点点头。

这时,月枚在楼上叫她。

福在看周子文一眼,跑上楼去。

只见月枚在房内收拾细软。

“你干什么?”

“我到桑原哪里去。”

福在连忙关上门,拉着她坐下,“不可。”

月枚摊摊手,“耽不下去了。”

她打开小小报现象,把珠宝取出,盒子通统弃掉,用一条丝巾,把一大堆红绿白宝石戒指项链耳环全包起来,塞进手袋。

“月枚,凡事想清楚再说。”

报恩时刻

月枚不出声,双臂抱在胸前踱步。

“当心丢掉珠宝。”

“这些首饰全部经过登记,一旦有人转售,任何珠宝店的电脑记录即时显示,难以脱手。”

“谁如此细心?”福在讶异。

“周子文,还有水,”月枚恨恨,“你说这个人多工心计。”

福在说:“厨房的羊肉快要烤焦,我得下楼看看,你且别发脾气。”

“福头,你要帮我。”

“你说什么?”

月枚露出雪白牙齿,“在羊肉里下一把砒霜,毒死他。”

福在遍体生寒,呆呆看着月枚。

月枚的声音轻轻,但充满恨意:“记得吗,我帮你,你帮我。”

福在手足不能动弹。

“我帮你除掉一害,你也要帮我,时候到了。”

福在鼓起勇气,先吸进一口气,“月枚,周子文不是坏人。”

“你又来了,福头,你眼光一向欠佳,周子文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

月枚笑出声来,口桀口桀口桀(左右结构,不知怎么念),像只豺狼,明明是美人,笑声却如此诡异。

“福头,这已是你报恩的时刻。”

福在忽然落泪。

月枚的手搭到福在肩上,“但是,我不会要求你用毒药,鉴证科一下就知道是谋杀。”

她走近福在。

“记得吗?有动机的,叫做谋杀,没有动机,是误杀,如果什么证据都没有,那就是意外了。”

这时,佣人来敲门,在门外说:“王小姐,肉都煮熟了。”

月枚把珠宝放回小型保险箱。

她撇下行李,只取过手袋,“我出去寻欢作乐,明早才同你谈谈计划。”

福在追上去,“月枚,你不能走。”

“为什么?”

“今晚有客人来吃饭。”

月枚忽然伸手去摸福在面孔,“开头以为你深沉,原来你只是蠢。”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辆开篷车呼啸而去。

福在颓然回到厨房。

她低头准备今晚的试菜会。

周子文进来唤她一声,她吓得跳起来。

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立刻退出去。

福在长长吁出一口气。

五时多,客人已经陆续来到。

第八章

周子文立刻说:“那么,以后请谨慎。”

福在不出声。

周子文叹口气,“你与月玫不同,你需要有人保护你。”

福在心头一暖,像街头流浪儿忽然得到一件寒衣,一碗热饭。

“你放心在这里住下去。闷的话,可到我公司走走,办公司工夫你件件皆精,一定有适当差使。”

福在哽咽。

周迟疑一下,“福在,你如此忧愁,是因为感情不如意吧。”

福在回答:“我是寡妇。”

“啊。”

福在无奈。

“你要努力将来。”

福在低下头说声是。

“你没有亲友吗?”

福在苦笑,“孤儿寡妇,何来亲戚。”

周子文感叹:“这个城市,人情愈发凉薄,际遇稍差,便遭人践踏:不但冷落你,还口口声声说找不到你。”

他真是明白人。

福在乐意亲近他。

“我有事出门三两天,这次与行家去中东一带,那边战乱后极需要粮食,冻肉该有销路。”

“当心。”

周子文笑了,“商贾是最奇怪的一种人,刀头上赚银子,利之所在,什么样的险峻环境都会去钻营,怪不得传统华人最看不起我们:士农工商,商人排最后。”

福在忽然说:“那么,人人琴棋书画,每个月一大堆帐单,又由谁来付呢?”

周子文很高兴,“福在你真是个明白人。”

这时,司机进来催:“周先生,时间不早了。”

福在连忙说:“顺风。”

他点点头出门去。

福在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倘若碰到周子文的是她而不是月玫,生活一定很幸福吧,她在家等他出差回来,做家常菜给他吃,帮他处理业务,招呼朋友……

但她不是月玫,她没有月玫那么幸运。

福在并无非分之想。

不多久,月玫就回来,“他走了?”像捉迷藏得胜似,笑嘻嘻地问。

“月玫,你若不再爱他,大可离婚,像所有怨偶一般,签字,分手。”

月玫坐下来,脱去高跟鞋,叫人斟一杯冰水,也不喝,只是把杯子放脸颊上打转。

“你为什么不与邵南离婚?”

“他不肯放过我。”

“周子文也不放——他不放钱出来。”

“你要他所有的财产?”

“不然,怎么够花?”

“月玫,这是不对的。”

月玫并不生气,“福在,我有我的环境需要应付,你的错也许是我的对。”

福在那里说得过她。

月玫哼一声,“到中东?最好冷枪一响,别回来了,多省事。”

福在忍不住说“你黑心。”

月玫像是听到最好笑的话,仰头桀桀笑起来。

“福在,换衣服,今晚我们一起吃饭。”

“我不去。”

“哪轮到你使性子,”月玫恼怒,“当心我赶你出街。”

福在气极,“我立刻走。”

“你这人又蠢又倔。”

“本来就是。”

“福头,我这就去警署告发你,同归于尽。”

福在浑身发抖,“我并无犯法。”

“是你支使我杀人。”

“我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月玫忽然伸手揪住她头发,“难怪邵南那样讨厌你。”

这时,福在反而镇定下来,她撬开月玫的手指,“月玫,你喝醉了。”

月玫一呆,她乘机收蓬,“你说得对,我醉了。

她上楼去。

福在松一口气。

傍晚,李月玫换了晚装赴约,看到福在在玄关等她。

“咦。”

福在轻轻问:“不是说出去吃饭吗?”

不知怎地,月玫哭了。

“你明白吗?福在,你明白吗?”她一边摇她的手。

福在冷静回答:“我们吃法国菜吧。”

桑原在那里等她们。

他与月玫旁若无人般相拥亲吻。

两个人都不停喝酒,像是很需要壮胆子似。

桑原轻轻说:“有足够钱的话,可到巴黎左岸居住。”

月玫所:“你们日本人奇怪,巴黎有什么好,像个大杂货摊,依我说,到加拿大小镇隐居。”

“太静了。”

钱每到手,已经争起来。

这时,有一个漂亮少女同桑原打招呼。

月玫立刻问:“谁?”

桑原耸肩,“某个学生。”

“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我班上有八十多名学生,大半数是女生,仿佛叫玛丽吧。”

“很漂亮。”

桑原答:“有比她更美的。”

话还没说完,又有另一个女生走过来,索性蹲下,近距离贴着桑原细语。

那女孩也似月玫般喜欢吹火般嘟起嘴唇,她皮肤光洁,像发出一层晶光,全是因为年轻的缘故,胸隆腰细,小腹平坦,煞是好看。

怪不得那些中老年男子都喜欢少女,连福在都觉得她们养眼。

可是月玫已经十分不耐烦,她说:“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人头太杂。”

他们搬到贵宾厅里坐。

三个人都胃口欠佳。

桑原当然不是老实人,他仍然谈笑风生,但是,目光不与月玫接触,反而在福在身上兜转。

月玫接到一个电话,收得不好,她走到外边去听。

桑原对福在说:“你与月玫性情完全相反,两人如何做朋友?”

福在答:“我是老木头,她是蔓藤玫瑰,去到那里是那里。”

桑原微笑,“照我看,她是一列将要脱轨的火车。”

福在一怔。

这时月玫回来了,“说什么?”

“称赞你呢。”

月玫坐到他身边去,“谁要你赞。”

一整晚气氛都不安。

月玫说:“我们到美国结婚。”

桑原说:“周太太,你已经结了婚,法律上,你必须先离婚,然后再婚。”

“那我们再婚。”

“少胡闹。”

福在一听结婚两字吓得发抖,一朝被蛇咬,终身怕绳索。不知月玫为什么老是想结了又结。

她喝着闷酒不出声。

“离婚后你一定要与我结婚,不然——”

“不然怎样?”

“杀死你,”月玫嘻嘻笑,“切成一块块,丢进太平洋,你是外国人,在此无亲无故,谁管你。”

他俩打情骂俏,取材可怕。

不料月玫与桑原愈说愈兴奋。

桑原说:“我力气比你大,一动手,掐死你。”

他们认真起来,月玫双眼水汪汪,“要做得不像他杀才好。”

“灌醉你,把你推进浴缸溺毙。”

月玫不甘示弱,“你爱潜泳,在水里你会意外迷失方向沉下海底。”

“你从楼梯顶滚下折断颈骨。”

“你——”

福在实在忍不住:“先生,小姐。”

他俩哈哈大笑。

桑原说:“福在害怕。”

月玫答:“别小觑她。”

“家父自幼教我,看低女人,足以致命。”

吃完了饭,月玫与桑原像二人三足般缠在一起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去。

福在喝多了,想吹风,不料脚步一个踉跄,跌在地上,双膝擦破流血。

已经遍体鳞伤,还得雪上加霜。

这时,有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扶她起来。

福在连忙道谢。

那人截住一部街车扶她上车,福在这时抬起头来,发觉他是熟人。

那人是保险公司调查员刘少波。

那年轻人一言不发,见福在坐稳,替她关上车门,默默看着车子离去。

福在已经豁出去了,她捂着疼痛的膝头,这人不似来害她的,是祸,也躲不过,她的前途反正已经漆黑。

一连三天,月玫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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