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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昙花果--童童和他的十多个女人-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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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条乖乖狗如通人意,整夜不离童无逸床边,偶尔低声地呜咽,仿佛告诉这唯一的主人:我们还在,我们陪着你。

  天亮了,一个北风凛冽的老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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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锅被人卖了。童无逸用三块石头架起半边破锅,煮了最后几根红苕。吃了些,剩下的全堆在自己墙角喂狗。好狗顾家,福狼、童童、容容三个会守着自己的破烂家当,等自己回来的。他打定主意,这回他要在柳信公社住下来,一直到有生产队接受他为止。

  下山路上,陆续碰到赵渝、洪玉山、杨忠贵、瑞珀。。。。。。 七、八个知青上山。童无逸知道他们是回来找农民收卖牛、卖瓦、卖木料等等的欠款的。

  “落实没有?”

  “还没落实呀?”

  “将就点,天下乌鸦一般黑,差不多就行了!”

  。。。。。。

  面对他们的关心和劝慰,童无逸含混地答应着,匆匆赶路。

  柳信公社正在开三级干部会,全公社各生产队、大队的基层干部几乎全在这儿了。会场里、敞坝头、厨房里,到处是人。

  赵文才指导员已经升任柳信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见童无逸来找他谈落实生产队的事,有些不耐烦,叫童无逸耐心等候,他再做做工作。

  赵文才说:“你自己该好生检查检查,为什么贫下中农不欢迎你尼呢?”

  童无逸强按住满肚子的怨怒,奈着性子、忍住气,木然呆坐在公社文书办公室兼卧室的房间里,静候命运的安排。

  1950年,驻璧县的工作队进山搞土改,在铡刀岭下老林边打死了一只小豹子,带回县政府,剥皮、吃肉、骨头泡酒;豹子皮就绷在公安局院子里。没想到母豹子连夜寻踪而至,在公安局大院里闯进闯出;在县政府周围通夜咆哮嘶吼;扑杀猪狗,拦路伤人。公安兵、解放军不分日夜巡逻捕猎,毫无用处。这魔怪般的野物神出鬼没,每晚照来不误。闹得县城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严重干扰了土地改革运动。政府、驻军、工作组的头头们焦头烂额,无计可施。

  一天,县政府来了几个包着头帕,穿着破烂长衫,栓着围腰帕,赤脚草鞋,背着火枪、药角的猎户,带着一群东闻西嗅,到处乱窜的猎狗。他们围着县城转了几圈,爬山岩,钻老林,查脚迹,安岍口。第二天傍晚,县城里的人们听见一阵狗吠人喧,几声火药枪响,不久就看见这些人打着火把,抬着这只头尾七尺长的金钱豹进街来了。

  这就是柳信乡石屏村的侯少庆、李友江、李友生、李友松、李友昌一帮山民。其中,侯少庆是苗族。

  侯少庆当年30 多岁,精明干练。县里有意培养这个先进典型,派工作组住进他家的破草房,对他进行阶级教育,让他带头斗地主、挖浮财、分田地,让他参加县里的民兵比武。侯少庆枪法很好,从县打到专区,从专区打到省里。回回得奖状,次次受表彰。后来,他三儿两女三媳妇,一家九口组成个民兵班。全家上阵,个个都是神枪手,成了全省闻名的苗族民兵之家。县武装部给这个苗族家庭民兵班发了枪。先是三八式,后来是半自动。侯少庆也立功、入党、当人民代表、到北京参加国庆观礼,如今是顺子区党委副书记,革委会常委、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党委常委。家里有政府发的四支枪,成了方圆几百里数得上的人物。

  1966年童无逸在《五兵团战报》编辑部,经常接待一些来访求助的贫下中农。有天,帮一个农村青年起草过一份呼吁书,说璧县柳信公社石屏三队“山高水冷,地冻春迟”,不能育秧,请求政府归还土改时在山下检司坝子分给山上苗族的几亩秧田;还帮他们抄成大字报、印了几百份传单,教他们到璧县县城张贴、散发;一再叮嘱他们一定要直接送进县委、县政府、文革接待站、武装部等国家机关。这个农村青年就是侯少庆的幺儿,柳信公社,石屏大队基干民兵排长侯寅平。这件事,童无逸早忘了,没想到还真帮石屏三队要回了1958年大跃进平调出去的几亩宝贝秧田。

  侯少庆听赵文才说有个从林场下来的知青没地方落户,姓童,就叫侯寅平去看看。

  童无逸正百无聊赖地乱翻看旧报纸,见一个眉目还算清秀俊朗的小伙子推开门,盯着他看了几眼,转身就走,一会儿领来个小老头。小老头问:“你就是童无逸?”

  童无逸见他五十多岁,白布包头,旧蓝布长衫,青布围腰帕,赤脚草鞋;沟壑纵横的褐色长脸;眉楞骨下吊着个长长的鼻子;长长的的下巴上不多几根稀稀拉拉的黄胡子;一对小眼睛却精明清亮,灼灼逼人。

  直觉告诉童无逸,这人有些来头。他恭敬地回答:“是!我是童无逸。”

  小老头说:“我们石屏三队,苦是苦寒,饿不死你就是了 !”

  石屏三队李队长童无逸见过,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干汉子。那天找到他,刚开口,就被他一口回绝,说:“哎呀!我们石屏墚子穷荒苦寒,才养不活你们知识青年哩!”

  这老头凭啥要我去石屏三队呢?

  这老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说:“李队长听我的。石屏三队的事,我还作得了主!”  

  这时散会了,干部们闹哄哄地从伙房端出一盆盆蒜叶子炒回锅肉、猪肉骨头萝卜汤;一人一大碗包谷米饭。公社院子里弥漫着惹人流口水的肉香。公社供销社专门送来一镡包谷酒。每桌都凑钱打酒喝。一时人声喧哗,热闹非常。

  这年终三干会,是全公社大队、生产队基层干部每年一次的想头。

  开会前几个月,就要通知全公社的四类分子到公社报到,点名后自带伙食、工具,上山砍柴,劈好晾干,然后搬回公社柴房,堆好备用。开会前一天,屠工来杀猪。四类分子们送来摊派的萝卜、青菜、蒜苗、葱子、大头菜。公社炊事员挑几个听话、能干的打杂。干完各自回家吃饭。

  开会那天,炊事员找几个会整吃的干部帮厨。不外乎八人一桌,一盆回锅肉、一盆萝卜汤。虽说不等吃够就盆子见底,但总算是一顿油大抹了嘴巴。一般社员是没这个享受的。

  童无逸随侯少庆两爷子进了会场。李队长和队干部们早已把饭菜打好,居然还有童无逸的一双筷子、一碗包谷饭。

  李队长快人快语,说:“要是侯代表早跟我说,头回我就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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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饭,童无逸和石屏三队的干部见了面。队长李友昌,保管李友江、出纳李友松都是当年璧县打豹子的老搭档。保管李友江是个寡言少语很内秀的大个子;出纳李友松是李友江的亲三弟,样子很年轻,性格外向,像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不仔细,看不出是四十岁的人;他俩和李友昌是堂兄弟;会计刘志富是个回乡青年,高中二年级,成绩跟不上,回家务农。他身材高挑,容貌标致,皮肤白净,是柳信公社数得上的秀才。和童无逸自然更觉亲近。

  侯少庆说:“我们石屏三队清一色的贫下中农。侯、李、刘三姓,随你走进哪家,都不会犯阶级路线错误!”

  童无逸想:“难道他们不晓得我是资本家成分、杀关管子女吗?”

  侯少庆像是看出了他在想啥,说:“毛主席说‘一帮一,一对红’,你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跟你就是‘一对红’。”说着自顾自地笑起来。

  大家跟着笑。童无逸也跟着笑。

  童无逸暗中庆幸:总算找到个欢迎他落户的生产队了。早就听说石屏三队的分配是很不错的。

  当晚,童无逸跟侯少庆上了石屏,住在侯家一个简陋却干净的厢房里。当时他并不知道那是侯家大姑娘的闺房。白木床、补疤被、没有一件能说明这是姑娘家闺房的东西。第二天天还没亮,侯寅金、刘志富、李友松和李友江的大儿子李联云四个精壮汉子,把童无逸叫醒,顺石屏山墚子,过铡刀岭,翻常富山墚子,下常富沟,到顺子场。队里会账,吃了顿饭。从姑娘湾上青牛山,帮童无逸搬家。

  红原林场废墟墙角里,童无逸的木床、被褥、旧皮箱、书箱都完好无损。收拾好,侯寅金们急着动身,要争取天黑前赶到顺子歇脚。

  童无逸在废墟里左转右转,东看西看:三个乖乖狗到哪里去了?

  他在房前屋后大声呼唤。无声无息,没有回应。猛然看见厨房里几大滩血迹,燃尽的火堆旁散乱丢弃着啃过的骨头。

  “狗骨头!”童童心中一阵搐痛:“我的福狼啊!童童!容容!乖乖狗!他们把它们烧来吃了!”

  童无逸完全能够想象,知青们收账回来,饥渴难忍。在这有钱买不到吃食的地方,三个乖乖狗毫无戒心地亲热久违的主人们,却被主人们趁机抓住,用小刀、用石头,杀死、砸死,剥皮、开膛、零刀碎剐,烧烤得半生不熟地吃掉了。

  想着它们听懂自己的话,冒着妖魔般乱窜的落地惊雷,牵牛回圈的灵性;想着自己几次深夜回场,它们亲昵迎接的温馨;想着风雪严寒的林场废墟中的不弃不离,相依相伴,童无逸不禁眼热心痛,酸楚难言。

  能责怪知青们吗?这世道,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某个人的意志,为了某个集团、某个阶级、某一部分人的利益,中国人有啥卑劣、无耻、残忍、惨酷的事做不出来。何况他们也只不过是杀死了几只自己养大的狗!

  站在燃烬的火堆和福狼、童童、容容的白骨旁,童无逸默然无语。心中坚定了一个信念: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像人一样的活下去!决不能像福狼、童童、容容样成为人们兽性的牺牲!一定要活到能大声吼出自己的真心感受,能写出我们无辜承受的非人折磨,让全世界的人们都知道我们的真实生活,实现自己的四大心愿的那一天!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昙花果 (23)
十六。踏过遍地污秽。

  侯代表要了个知青来!

  这消息,半天时间传遍了石屏三队家家户户。

  听说这个知青很非凡,不简单!是个资本家少爷,当过反革命,坐过牢,还背过箩索游过街。侯代表看走了眼哇?不是!我们坝下那几亩秧田就是人家帮忙要回来的!人家劳动力强,肯干活路,还当过贫协秘书;会唱歌,会跳舞,会演戏,会编报纸写文章;人长得怪丫逸的!

  最让大姑娘、小媳妇、婆婆大娘们希奇的是,听说还是个花花公子,把岩下矿区的女干部都玩了,甩了哩!

  我不信!他怕是二郎神、三只眼睛?

  当天晚上社员大会是从没来过的这么多人。公房长九间九尺宽的河口都坐满了。社员提来的马灯挂满了檐柱、墙头。除了走不动的太爷爷、祖祖婆;吹不得风、出不得门的月母子,全队男女老少都到齐了,像看把戏样盯着童无逸,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李队长宣布开会。侯少庆叫童无逸站起来,介绍说:“这个就是公社赵主任安排来的知识青年童无逸,有文化、有劳力。我们贫下中农要作好传帮带。他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毛主席说要‘一帮一,一对红’,我跟他就是一对红!”

  有人问:“分不分我们的口粮呀?”

  侯少庆说:“国家有政策,照政策办事。”

  又有人问:“他住哪里呀?”

  “先住我屋头,侯寅先的房间。明年再给他修。”

  侯寅先的闺房童无逸住过一夜,在侯家T形大屋基最左边。有小窗,简陋、洁净,通风透光,没有其他房间那种臭味。当地农村所有人家屋里,都有一种像猪潲、像牛屎、像尿窖灰,又夹着霉烂粮食和死耗子样说不出名目的臭味。

  童无逸吃住在侯家,还住侯家大姑娘的闺房。有人猜是不是要招他当上门女婿。明白人说不可能。第一,汉苗不通婚。侯少庆不会废了祖宗的规矩;第二,侯家幺妹姑儿长得好些,但只有16岁,小了点;大妹姑儿侯寅先是侯家儿女中最像侯少庆的一个:小眼睛,长鼻子,褐黄脸上满是红红黑黑的疙瘩。童无逸就是瞎了眼,用手摸也不会要她。石屏三队风水好,刘、李两家的姑娘,哪一个不比她们漂亮。尤其是李友江的二妹姑儿,远近闻名,说是柳信一支花点都不掺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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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些议论童无逸一点也不晓得,只是奇怪,为啥子总有些年轻人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童无逸收工像所有的社员一样,背一背烧柴回侯家。就有人会嬉皮笑脸地问他:“你背的‘猓底’哇?”

  甚至还有人亵笑着说:“侯代表教你‘懂嬖’没有?”

  很久以后他才弄清楚这些苗语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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