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辛夷-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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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消息让司马玮欢喜不已,他心中暗暗筹谋起来。恰巧,司马玮的长史公孙宏是最了解司马玮心思的,知道司马玮也有对付司马亮之意,便劝说他去接近贾后,以贾后之力不着痕迹地除掉他那碍手碍眼的叔祖父。
“敢问王爷可有听说过‘金谷二十四友’?”公孙宏抱拳侧立在司马玮身畔。
“那是自然。那二十四友各有各的来头,都不是等闲之辈,本王岂有不知?”
“下官与那‘金谷二十四友’之首的潘岳潘大人交好,当年我落魄之时鼓琴一曲,他酬之一赋,引我为知己。想必下官让他暗中安排引见一下贾谧大人也使得。毕竟贾谧大人是皇后娘娘在娘家最信任的人。”
“你说起潘岳,我倒想起他不但品貌一流,那河阳一县桃花也是最能醉人的,我看这些时日,怕是能摘桃而食了吧?”
“是,河阳之桃,只待王爷功成,便硕果满枝了。”公孙宏笑着,退下去自去找潘岳引见贾谧不题。
不过多久,公孙宏便来回话,请司马玮进宫谒见贾后。
一番密议,贾后也觉得找个王爷作为盟友是一件不会赔本的买卖。于是,两人各有打算,合作却是很愉快地谈成了。
可是贾后的心思可是比司马玮远得多,她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贾后惯用的招数了,不费自己的一兵一卒,却能让自己的对手死得很难看。
但是,该用什么方法,让这两个王爷都死得心服口服呢?贾后手中拿着一个九连环,正挖空心思地想要将它解开。
“上中有下,下中有上。到底是上一个环,还是下一个环呢?”贾后逼迫自己必须有耐心来解开这个死结,要不然,自己在朝中的势力被司马亮和司马玮瓦解,那下半辈子就只能凄凄惨惨地孤老宫中,甚至是被贬到金墉城孤寂死去。她指望不了自己那白痴的皇帝丈夫,只能全力靠自己。都说,隔一个环才能下后面那个环,那我何不借皇帝做一个屏障,再将司马亮和司马玮一个一个地杀掉呢!
银质的九连环被贾后轻轻地抛在了桌上,仍然发出了无比悦耳的声响。贾后缓缓从胡床上坐起,按了按鬓角懒懒道:“来人呐,给本宫更衣,去把皇上给本宫请来!”
底下的宫女、内侍忙忙地穿梭在贾后的寝宫内,两个内侍领着一溜八个宫女奉上漱口的香茶、洗脸的香汤,尔后便是四个司仪的宫女替贾后更衣,再有四个司宝的宫女捧上八个朱漆的盒子,任贾后挑选首饰。一时间,司宝的宫女退下,又上来四个给贾后簪花梳头的宫女给贾后行过礼再替贾后梳头。
这一番费了两个时辰,皇帝便由其他内侍陪伴着坐在一旁等着贾后梳洗换装。贾后明明在铜镜中见着皇上坐立不安,也只是装作没见着般,一会呼喝着宫女把偏髻梳低了,一会又指摘宫女将发簪插歪了。宫女们都战战兢兢,生怕又惹贾后生气。
一时间,一个宫女为贾后簪步摇时未留意竟将贾后一根头发簪断了,贾后顿时失声惊叫起来,吓得四个宫女纷纷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皇帝也立刻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忙问道:“贤后怎么了?”
“这四个人,统统拖出去砍了!”贾后觉得自己娇弱的头皮在微微发麻,可是在场所有人更是觉得头皮发麻,每天的如履薄冰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正有几个侍卫进来将四个宫女拖开,皇帝便冷哼着一本正经地发话道:“什么大事,清早地便要杀人!算了,你们的命留着,以后上心些。”一边说着,皇帝一边做着欢愉状,贾后正要哄皇帝,便皱眉道:“算你们命大,将她们的头发全部给本宫绞了,扔去庙里,每七日每人抄写《光赞经》、《贤劫经》、《正法华经》各一遍,本宫会派人隔七天去取一次,若有一次抄不完,剁烂了你们的手,若要寻死,先仔细着你们家里的人口!”
“是!奴婢谢皇上,谢娘娘慈悲,饶恕奴婢的性命,奴婢定当每日诵经礼佛,为皇上和娘娘祷告!”那四个婢子早已泪流满面,说到娘娘慈悲之时,心中的苦水都几近流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现在在这么大好的年华里,竟要将头发尽数绞了,真能比过任何苦难。再加之没日没夜要坐在青灯古佛前抄写经文。莫说三部经文,就说《正法华经》足有十卷之数,七天内便要抄完,便是没日没夜的无休无止。
再说贾后宫里。贾后一边给皇帝喂着各种点心,一边哄着他让他写一道诏书。皇帝正吃得津津有味,糕饼的碎屑尽数落在了黄绫之上。不等贾后反应过来,皇帝竟把头埋在了黄绫上,将黄绫上的碎屑也舔食干净了。贾后不由觉得恶心,忙命人将黄绫拿走,拿过一张青纸由她口述撰写诏书,“汝南王司马亮协同太子太保卫瓘,阴谋废黜皇帝,妄图另立新君。祸乱朝纲,罪不可恕。褫夺司马亮汝南王封号、免卫瓘太子太保封号,关押候审,钦此!”皇帝看着诏书写完拿到他面前,便习以为常地拿出玉玺给贾后,任贾后在诏书上盖章,自己仍然不停口地吃着糕饼,似乎从未将圣旨的“神圣”放在心上。
贾后一边唤来内侍带皇帝回宫,一边秘密嘱托心腹黄门董猛,带着诏书连夜送去给司马玮。
司马玮虽勇武暴戾,但深知兹事体大。是以看到青纸所写的诏书有些不可置信,“公公夜访本王府邸,本该远迎。只是这圣旨下得不明不白,为何不在明日早朝时发放呢?明日待本王奏明皇上,再发兵。”
董猛昂头冷笑道:“王爷多虑了。正是因为兹事体大,所以皇后娘娘才命我将密诏连夜送到王爷府里。若再奏报,消息外传,坏了大事,汝南王狗急跳墙,作乱起来,岂是你我能担待的?”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司马玮和董猛两个人。司马玮在厅堂里反反复复地踱步。
董猛一手拿着青纸弓着身颇为吃力,便笑道:“王爷还是接旨吧,难道想要汝南王叛乱之时,王爷再用重兵去攻打?用兵打仗老奴可不懂,只是知道王爷们的势力,和手下的兵马多少也脱不了干系。若王爷此时不攻其不备,等到汝南王做好准备再打仗,谁胜谁负也未可知。现在可是稳操胜券,王爷想折掉多少兵马来换汝南王死?还是两败俱伤?王爷既然早和皇后娘娘有约,皇后娘娘必然不会失信于王爷。王爷亦知朝堂之事,若这次成功,王爷的荣华便可永葆,岂不是件快事儿?”
司马玮长长叹了口气,“成败皆在此一举,哪有迟疑的余地!”于是,司马玮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接了圣旨,“好,君命不可违,本王就搏上一搏。”
董猛一欠身,道了声“叨扰”,便转身离去。
“本王受诏统帅中外诸军,有不从命者,军法处置!”司马玮点起兵将,翻身上马,高举着那卷青纸书写的圣旨便向汝南王府席卷而去。
汝南王府的探子得听政变立刻回明了司马亮。卫瓘闻风亦火速赶来请司马亮速速决断,务必要调兵抵抗。司马亮犹豫道:“本王是皇上的叔祖父,岂是他们说废黜就废黜的?那帮孙子如此,是大逆不道!”
“别管什么大逆不道了,司马玮统帅的军队就快包围汝南王府了,王爷当机立断吧!”
“哼,他们能把本王怎样?一竿子打到底,本王不是王爷那还是皇上的叔祖父,就算把本王拿了,也要三日后审讯。国法在,我看也没人能将本王定罪的!”
“回禀王爷,大事不妙,探子来报,司马玮统领的军队离王府只有一里路了。王爷早作打算吧!”
“王府的守卫守住王府大门,本王就坐在这里,看谁敢来拿本王!”司马亮目光霍霍,声如洪钟。他就坐在大厅中间花梨木的椅子上,卫瓘也只好闷闷地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司马亮笑着拍这卫瓘的手背,“有本王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卫瓘仍是不说话,心中暗想:“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若我此时回去,未免落入不忠不义不孝的境地。我既然已经与司马亮一道,再回家怕是连累了家眷一起死。现在在这里,最多是我一人死,也未必坐实了我的罪名,日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卫瓘闭了眼,靠在椅背上,任凭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响。
“怕了么?”司马亮转头问卫瓘。
“怕什么?大不了一抹脖子,也没什么。”卫瓘仍是闭着眼,听着王府内外的兵刃交织的声音和士兵伤亡时的惨叫声,脸上的肌肉不由地牵动起来。
一个个的火把要比几百支蜡烛要明亮得多。司马玮亲自带着兵士冲进了汝南王府,王府中的守兵全部被杀死。司马亮看着铠甲上沾满鲜血的司马玮提剑一步步逼近他,只好从椅子上缓缓地站起来,“好啊,长进不少!”
“司马玮见过叔祖父!有铠甲在身,不便行礼,请叔祖父莫怪!”司马玮的语气虽是恭敬,神态却是倨傲。既不躬身,也未抱拳,任凭手下的兵士将司马亮和卫瓘团团围住。
“这是皇上下的诏书,叔祖父你和卫瓘阴谋废黜皇帝,妄图另立新君。现在皇上命我免除你们的官爵,叔祖父的王爵也早就被削,还是请叔祖父快些个交出官印和虎符吧。”司马玮还剑入鞘,一手伸出,向司马亮讨要虎符与官印。
司马亮将官印擎在掌中,嘿然笑道,“玮儿,你若有这个胆量,便来拿你的叔祖父吧!”司马亮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仔细打量着这个勇猛过人的侄孙。司马玮并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眼光打量他,冷冷道:“把这两个叛贼拿下!”
司马亮大吼一声,将官印向司马玮的太阳穴掷去。司马玮来不及拔剑,向后跃出半丈,将剑鞘磕向那官印。那官印是司马亮全力掷出,去势甚急,司马玮虽是挡住,却虎口一阵微麻。霎时间官印落地,包着官印的布散开,印泥将布的内层染得殷红一片。
“你真想要我的命,可曾念及我们的香火之情?”司马玮拾起官印,瞧着司马亮花白的头发在夜风中微微凌乱,眼中的暴戾之色霎时间涌动起来。
“香火之情?嗯?”司马亮哈哈大笑,“那你怎么来拿我呢!本王功高盖世,你却来拿我!”
“你错了,在你杀东安王,又妄图将司马家所有子孙踩在脚下之时,就注定了由我司马玮来除掉你!”
一语方罢,便有四个士兵拿了铁链将司马亮和卫瓘捆了扔在了一辆兵车下。司马亮紧紧攥着虎符,想要凭借手上的劲道将虎符捏碎,但任凭他手上头上青筋直爆,也动摇不了这虎符半分。司马玮冷眼看着他这般样子,笑道:“临了临了,就不要做那么多无谓的挣扎了。你年岁也大了,何必再和我们小辈争个你死我活,到头来就算功成,也享不了几日清福就要和皇爷爷团聚……”
司马亮听了司马玮这话,竟愣住,“是啊,本王到头来是为了什么?已是大半身入土之人,何必还要去争驰什么……就算有了一切,不知最后还能有几天安稳日子可以过……”身边堆满汝南王府士兵的尸体,鲜血在火光中如一条条血蛇在蜿蜒游动。身边的卫瓘仍是一言不发,仿佛已经死去。但他的眼睛一直平视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刀、剑、长矛,在地上错乱地散落。反射出他苍老了无数的面容。
司马亮忽而“啊——”地一声长笑了起来,卫瓘瞧了他一眼,缓缓地闭上眼睛。司马亮将兵符抛给了司马玮:“给你吧,给你吧,叔祖父统统给你!”
一切进行地如此顺利,进行地如此顺利,以司马玮一人之力,便将汝南王在京中的党羽尽数清除干净。他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子舒展开来,两撇短而密的胡须下,他紫红色的嘴唇上下翻动着,“之前是你绝情,同是司马家的子孙,本王也不想这样。”
“楚王,你和你叔祖父一样,不够忍,不会藏,不懂防,不去变,不知退,不解稳,要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你们互相算计对方,却没有防着贾南风!想想她平日里为人到底如何?她是不会放过你的。”卫瓘冷冷地说道。
司马亮看着满脸血腥的司马玮将兵符收进袖中,忽而叫道,“不若我们冰释前嫌,合力杀进宫去,逼着贾南风说个明白……”
“司马玮平生最恨骨肉相残,奈何你不能容我,我自然也不能容你分毫!”司马玮伏在司马亮耳边轻声道,“别怪侄孙心狠手辣,若你能省些事,那么大把年纪少些折腾,我自然也不会容不下你!一去宫中,又不知有什么其他变故,本王不是三岁小孩,岂能容你分辩?”
“能杀死司马亮的,本王赏布一千匹!”司马玮看着天色将明,并不想听这个老废物再多说,他怕一旦将司马亮交给朝廷,说不定会从轻发落。只要司马亮有一线生机,自己便多了一份危险。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生存法则。只是他不想亲自动手,还想给自己留下一丝好名声。
铁戟落下,司马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