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第10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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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走进审迅室就让张义条件反射一样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但是他的头脑也马上清醒过来,他知道这些审迅者想要从他的嘴里得到些什么。经过了这么多次的审讯之后,便是再笨的人也能够猜出什么来了,这些造反派是想从他的嘴里套出关于熊卓然、关于原七十二军高级指挥官们有反革命行为的证据,他们已经罗列出来了一个所谓的熊卓然反革命集团的名单,就是要将熊卓然等人一起打倒,实际上熊卓然等人的所有罪名都已经定了性,如今只是倒推着需要他这样的走资派们求证而已。
张义真得不知道熊卓然这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非要将他置之于死地呢?只是如今他也是身陷囹囫,自顾不暇,又哪有心情去分析熊卓然的敌仇呢?不过,他也深知位高权重遭人妒的道理,想当初他只是当了名县委书记,便被人无端地打击过、报复过,而熊卓然身处在那个高位上,又是掌着实权的人物,为人作事上又有些不讲情面,自然树敌较多,这一定是某个人为了夺得他的权位,所以故意的陷害;想来那个要谋夺熊卓然的人定然也不是一般角色,而此时身为市公安局长的董杰充其量也不过是别人的马前卒、被利用的先锋罢了!
拖着沉重的镣铐,在叮叮当当锐耳的铁链撞击地面的声音中,张义走进了这间他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的审讯室,在犯人的那个座位上坐下来,已然镇定了许多,然后便从容地抬起了头,向对面审判他的那两个审判官看去,其中一个是记录员,另一个主审的人不出他的意料之外,正是他最为痛恨的秃头老李,这个人正是公安局刑侦科最厉害的人物,并不是说他办案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敢下重手,甚至敢把人打死,其实就是一个酷吏!
看到张义坐了也来,秃头老李干咳了一下,阴阳怪气一样地道:“张义,你想好了吗?”
张义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叹息:“我这条命都是你捏着的,有什么想不想的?”
“你知道这一点就好!”秃头老李有些得意地挠了一下他的头,其实他的头上已经只剩下了半圈的头发,也许是琢磨的事太多了,早就谢了顶。
就在这种不温不火的对答之中,审讯正式开始了,首先的问题依然是例行性的,尽管同样的问题已经被问过了几遍、甚至于几十遍,张贤的回答还是一承不变着。这个老李依然是围绕着熊三娃与熊卓然的关系、熊三娃为什么会投降敌人?熊卓然的大儿子为什么是一个国民党反动派的团长?甚至他们还构想出来熊卓然的二儿子熊革命根本就没有牺牲,而是与熊三娃一样已经投向了反革命阵营,只是要张义予以肯定!在七十二军里,能够与熊卓然父子四人都有交往、并且关系又都不错的人只有张义一个,如果能够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个可以突破的口子,那么对于这些所谓的专案组的人来讲,就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张义,你此时的身份,就是混入我们革命队伍中来的特务,你大哥和二哥都是国民党反动派,你要是老实交待的话,我们还可以本着坦白从宽的政策,给你留一条活路;否则的话,那么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秃子老李说得义正词严,俨然一副握着别人生死大权的判官模样。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你还要我说些什么?”张义淡淡地回复着。
“你说的那些都是避重就虚!”秃子老李越发没有耐性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张义望了他一眼,知道自己又要遭受到皮肉之苦了,这种审讯到头来就是这种结果。面对着火气已然升起来的主审官,他反而显得十分得冷静,笑了一下,道:“那你要我说什么?”
“你先老实交待熊三娃的情况,你又是怎么为他们父子跑腿的?”
“熊三娃当时是在我的团里,但是那个时候你们的董局长也是我们团的政委,我做的什么事都瞒不了他,我做了什么,他最清楚不过,我和他也一直是在一起的!”张义不卑不亢地道,他把董杰拉出来,就是为了给这个主审官出难题,他知道这个主审官不希望董杰也掺活进来的。
“张义,看来你还是没记性,不打你你是不说实话的!”这个主审官终于又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喝令着,准备让外面的守卫进来帮忙用刑。
审讯室的门开了来,但是令秃子老李没有想到的却是进来的并非是他要求的守卫,而是一个戴着无檐警帽的女警察。当这个女警察走进来的时候,门外的阳光射进来正刺到张义的眼睛,他不由得眯上了双眼,但是很快他就适应了这个光线,看清了进来人的面孔,不由得呆了呆,这个女警察正是田春妮。
“田副局长,怎么你也来了?”主审官十分诧异地问着走进来的人。
田春妮点了一下头,对着他道:“老李,这个犯人今天就由我来审吧!”
秃子老李怔了怔,却又马上如同得到了一个赦令一样,巴不得早早地离开,一边收拾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一边还假装客气地道:“呵呵,田副局长,这事还要你亲自来过问,呵呵,让我们这些下属们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田春妮对着笑了笑,道:“你也别想得太多,老董要不是太忙,他就会自己亲自来了!”
“局长真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呀!”秃子老李也不管这句话说得对不对,横肉的脸上堆出了一堆的笑容来,拍着马屁地道,已然夹着他的笔记本已然走到了门口,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记恶狠狠地回头瞪了张义一眼。他的确是对这个老兵无可奈何了,他把他能用上的酷刑都用上了,却还是无法翘开张义的嘴,他也知道这个张义是一个身经百战、死过几回的老兵,他总不能把这个人弄死吧?而上面却又急着要那些口供,这些天当他面对着张义的这些卷宗之时,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头痛。
田春妮看到秃子老李已经出去了,又转身对着旁边的纪录员道:“小江,你也出去一下,我单独跟他谈一谈!”
纪录员答应着,也跟着离开了这间审讯室,走的时候,非常懂事的把门也带上了。
审讯室里只剩下了张义和田春妮,张义望着田春妮缓缓地坐到了刚才秃子老李所坐的那个位置上,一双忧郁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避,却又转念一想,此时的田春妮已然非彼时的田春妮了,他又有什么好怕?好躲的呢?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反而迎着田春妮的目光回视着她。
静默,有的时候也是一种力量,而这种力量却令所有的尴尬都化为了乌有。
望着张义脸上的还未痊愈的伤疤,田春妮觉得十分得痛,她忍不住地道:“张义,你受苦了!”
张义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她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样的问候,但是此时一想到她是董杰的妻子之时,却又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厌恶来,他冷笑了一声,答着:“还好,我的这条命现在还在!”
看着张义怀着一种怨恨的表情,田春妮马上就猜到了他的所想,她的眼睛已然红了起来,抿了一下嘴唇,迟疑了一下,还是辩解地道:“张义,你不要误会,我跟他不一样,我也不同意他这样做,但是……”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却又嘎然停住了,显然有着许多的难言之隐。
“但是,你还是跟着他助纣为虐了!”张义冷冷地道。
听到这一句话,田春妮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悄然地流出了眼角来。她默默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抬起了头,发出了一声苦笑来,对着张义道:“如今就随你怎么认为吧!今天我能来这里见你,其实也是他的主意,他说只要你能够揭发出熊卓然的反革命本质,哪怕只是听说的事也行,那么他就有办法让你出来,而且还会念在老搭档一场的份上,给你重新落实工作!”
“那我要好好谢谢他了!”张义嘲讽地道:“当年认识了他这么一位好搭档,如今还这般得照顾我!”
田春妮明知道张义说得是反话,她还是咬了咬唇,问道:“张义,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张义哼了一声,十分郑重地告诉着她:“春妮,你也认识我这么久了,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张义如何也是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汉子,你回去告诉他,这种诬陷别人,靠着踩着战友的头颅往上爬的事情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就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田春妮点了点头,显然张义的这个回答已然是在她的预料之中了。她想了一下,还是告诉着他:“也许你还不知道,熊军长已经死了!”
“什么?”张义不由得一愣。
“熊卓然已经死了!”田春妮告诉着他:“他是自己跳的楼,属于自杀!”
张义呆若木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田春妮又接着道:“其实现在你不管是说还是不说,都是一个样子的。熊军长已经被定性是畏罪自杀了,也有人揭发了他很多的事,就连王大虎王师长和钱雄风钱师长都对他进行了揭发,宋明亮因为是同案犯,又故意隐藏罪证,最后被执行了枪绝;张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义愣了愣,分明听得出来田春妮是在帮他,是想要为他开脱,但是想一想熊卓然在他们一家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他们的帮助,虽然熊卓然已经死了,但是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他却是如何也作不出来的。当下,他抬起头直视着田春妮的脸,毫不犹豫地摇着头,一字一板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作人的原则,我作人的原则就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昧良心的事我是坚决不做的!哪怕是要我去死!”
田春妮呆了呆,这么多年以来,随着环境的改变,许多的人都发生了改变,但是张义还是始终如一地坚守着他的情操,一如从前的样子,令她除了爱慕与敬佩之外,还有一种更多的担忧。
第七十章 历程(三)
张义又被押回了监牢里,可是,当他从田春妮那里听到熊卓然和宋明亮已经不在人世的时候,心情却久久得不能够平复。他坐在牢房的角落里,目光呆滞地望着对面处在高高位置上的窗口,那个窗口只有两本书的大小,还筑着钢筋,偶尔会有一两只麻雀跳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鸣叫着。因为他是重犯,所以被单独关押,他旁边的两间牢房里都是几个人合关在一起的,都是些所谓的流氓犯、盗窃犯、强奸犯甚至于杀人犯的待判刑事人员,他也经常听到两边的牢房里传来打骂声和喧闹声,但是,这些人就好像是与他隔绝了一样,一直是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而他的这种待遇却也令同监的犯人感到羡慕,一个人住单号,也就少了几许受人欺负的苦楚;可是,当这些案犯们每一次看到张义被押出去提审,回来的时候都是被人打得血淋淋的样子,拖回牢房的时候,原来的那种羡慕又马上变成了一种庆幸。
张义一直就这么呆坐在那里,想到熊卓然和宋明亮的死,他的心里就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痛,他想,也许自己的来日也可能不多了,不由自主地也想到了死!这么多年以来,便是在枪林弹雨的战争年月里,这个“死”字,张义都没有仔细地想过,可是今天却又是从未有过得多想了起来。死,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真得没有什么可怕的,想一想那些与他并肩作战而逝去的战友兄弟们,他能够活到现在,有儿有女,已然比他们幸运了许多,就是现在就让他去死,真得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但是,死也有很多种,象熊卓然和宋明亮那样,被迫害致死,还要背负着一个叛徒特务的骂名,是不是太过冤屈了些呢?可是,如今的天下已然是黑白不分,善恶不辨,世道沦丧,人心险恶了,就算是自己想要保持一份清澈,也是无计于事的,世人皆病我独醒,也许在世人看来,人家是正常的,你才是病的!想到这里的时候,张义不由得又有些释然起来,忽然又记起了大哥写给刘兴华的那首诗来:“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这首诗是大哥写给刘兴华的,而后刘兴华又送给了自己。在这个时候,他已经能够感受得到大哥和刘兴华的执著了,那种执著正是对自己追究的一种肯定,如果明知道是对的事情而不去坚持,明知道是错的事还要去进行,那他跟行尸走肉、跟那些汉奸败类又有什么区别呢?真理也许会被人蒙蔽一时,却不可能被蒙蔽一世的,就好像是天空的太阳,也会有被乌云遮挡的时候,也会有阴雨连绵的时候,但是终究挡不住的是那灿烂的阳光!
只是,张义又想到了自己的家里,如今大嫂已经去了五七干校,那其实就和劳动教养几无区别,想一想大嫂的身体,他还真得担心王金娜吃不消那种体力劳动;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