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第10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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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岗里只剩也了张贤和陈大兴两个人,张贤靠着墙,没有坐下来,反而是陈大兴,显出了几分的难堪,抱着自己的枪坐下来,不停地把玩着枪托。
“看着我的眼睛!”张贤命令着陈大兴。
陈大兴抬起了头,望了望张贤的脸,与他的目光对视了一下,便又马上逃避一样地躲开来,再一次低下了头,就好象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
“大兴,你还当我和三娃是你的兄弟吗?”张贤平声静气地问着,他看着陈大兴如此局促不安的表情,已然有些心酸。
陈大兴没有答话,依然在把弄着那个黑色的枪托。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逃走?”张贤依然平和地问着,他没有发火,是因为他根本就发不出来火,尤其是对自己的兄弟时。
陈大兴沉默着,也不知道是想以这种方式对抗,还是根本无言以对。
张贤等着,他只想陈大兴能够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整个屋里寂静无声,两个人几站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了。在屋子之外,熊三娃把耳朵贴到了门上,想要听一听里面的动静,张贤和陈大兴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听到,那两个人就好象是在说悄悄话一样,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句声音,在这个时候,便是连声音也一丝不闻。陈飞走出了几步远,一回头看到熊三娃想要偷听,他连忙走了回来,再一次将熊三娃拉开,一直拉到了尽头的哨口。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陈大兴终于抬起了头来,只是这个时候张贤看到的,却是他含着泪的眼睛。
“贤哥,就算我对不起你,你也不要怨我!”陈大兴低声地道:“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有多么的痛苦!”他说着,已然泪如雨下,一边抽泣着,一边道:“你和三娃在这边都有家,都有老婆孩子,可是我呢?什么也没有,我的老婆孩子还在大陆那边等着我回家!我想回家呀!真的!我天天晚上睡不着觉,你不知道想家、想老婆、想孩子的感觉是有多么的痛苦,那就是一种煎熬,是生不如死的一种煎熬!”
“你说的这些,我也经历过!”张贤告诉着他:“我也有过那种煎熬,当初在解放军里的时候,我也想家,想老婆孩子!”
“那不一样!”陈大兴叫了起来,同时也忌妒一样得道:“贤哥,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有那么好的命,能娶两个老婆!再说,当初你在解放军里时候,就算是不能跟娜娜姐和小虎相认,但是你总还能够看到他们!可是,如今我在这里,连她们的面都见不到,如果我有你当初那样好的命,能够见到他们,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幸福了!”
张贤呆了呆,陈大兴说得不错,与自己相比,他的命运着实得可怜了。他想了一下,又问道:“如果你就是想老婆孩子,为什么当年常年在外面打仗,也难得见到她们的时候,你也能熬得住呢?”
“那也不一样!”陈大兴辩解地道:“那个时候是在国内勘乱,真得想家的时候,还有一个期盼,那就是总想着等仗打完了,就可以回家团圆了!但是如今却不同,这样守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得了家呀?连一点儿的希望都没有!”
张贤沉默了,他本来还想用反攻大陆的说词来劝慰陈大兴一番,但是一想到这是自欺欺人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时候,又如何能够拿出来骗自己的兄弟呢?
良久,他贤才问着陈大兴:“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你的家,舍不得你的老婆孩子,那么当初在朝鲜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到台湾来呢?为什么不坚定地选择回去呢?如果你那个时候再坚持一下的话,就不会象现在这样了!”
陈大兴的泪水越发得狂奔了起来,尽管他使劲地想要止住,却如何也不能够,他干脆学着一个孩子的样子,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自己脸上的泪,半天之后,才止住了哽咽的声音,使自己平静下来,又缓了缓,对着张贤道:“知道吗?贤哥,那个时候,我其实是一个要死的人了!”他说着,想要装出一丝的笑容来,但是这种笑却更加得凄凉。他接着道:“我在战俘营里,左右都不是人,我想要阻止我那个营里亲共派和反共派的自相残杀,但是我高估了自己,也没有那个能力,到头来把我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我心灰意冷,又得了那个不治之症,原本想着反正是要死的,那就还不如死在外头算了,那样的话,还能够给家里留下一个念想,或许不会让老婆孩子过于伤心……”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分明是在后悔着当初的选择。
第五十章 归逃(二)
“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好的事,你什么都想占着!”明知道陈大兴的心酸,张贤还是冷冷地告诉着他:“而且,后悔药也是没有的,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不管是什么原因选择的也好,也不管这条路走下去多么得艰辛,你都必须要努力地承受,必须要一直走下去!”
陈大兴默然了,再一次低下头来,也许是在玩味着张贤的这些话。
见到陈大兴半天也不答话,张贤又有些心软,叹了口气,对着他道:“大兴,不是因为我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所以我才会这么得跟你来说这些,我现在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一个同袍兄弟的身份,以和你平等的身份在跟你说话,我也不想你因为我的职务,而对我掩藏心痱,我们毕竟是从枪林弹雨中、从生死与共里一起走出来的,能够想到现在,而且还能够在一起,对我们来说,也许就是老天爷的恩宠了,我觉得我们必须要珍惜!”
陈大兴还是不说话,依然低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张贤的话去。
张贤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人最难决定的事往往不是将来,更不是已经过去的往事,而是现在!佛教里讲有缘今生,无缘来世,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人们总是觉得没有得到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可是佛祖却告诉我们说,最珍贵的是你现在正在拥有的!没有得到,自然就无所谓失去,也就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反而是你已经拥有了,你却不珍惜,等失去的时候,才会觉得后悔莫及!而你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最其马还跟我、跟三娃在一起,还有许多当初一起打鬼子时候的同袍兄弟,这些,都是你可以拥有的最宝贵的财富!”
陈大兴抬起了头来,仿佛是经过了内心痛苦的挣扎,一又眼睛也霍然清澈了起来,对着张贤坚定地道:“贤哥,你说的对,已经拥有的才是最宝贵的!对于我来说,我现在还拥有我的老婆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他们!”
张贤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他费了半天的口舌,说来说去,反而被陈大兴把他绕了进去,越发得让他想要回家了。他连忙甩了甩头,解释着道:“大兴,我是说除了老婆孩子之外,你还拥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朋友;比如说前程;比如说理想……”
张贤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大兴忽然便“扑”地一声跪倒在了他的面前,猛地向他磕了一个头。
张贤被他的这个突然举动弄得不知所措,连忙将他搀扶起来,可是陈大兴却是倔强的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同时眼睛通红着,沙哑着声音恳求着:“贤哥,我求你了,我真得只想回家!在这里就好象是没有魂一样,整天都是失魂落魄!”他抽泣了一下,用越发悲伤地语调说出了心里面最害怕出现的一种担忧:“我……我真得不想到时候在这个地方当孤魂野鬼!”
张贤呆住了,脑海中忽然出现了战场上一幕幕惨烈的景象,那么多的兄弟同志在敌人的炮火与机枪扫射之下,呐喊着、嘶喝着,或者是无声无息地倒下去,鲜血将大片的土地染黑,他们再也没有起来,有的人在战斗之后被战友们火化,或者直接就地埋葬,而更多的人却是抛尸荒野,成为野狗乌鸦的食粮……,这些惨象张贤自然看过无数次,而陈大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虽然他并不信邪,但是对于无人收尸的下场还是心怀忌惮,他都是如此,又更何况陈大兴呢?
他知道一时半会儿是无法令陈大兴回心转意了,而陈大兴就这么跪在他的面前,令他心寒不已,虽然他一直想要将陈大兴当成自己的兄弟,可是陈大兴还是将他当作自己的长官,不敢有半分的僭越。他甩开了陈大兴的手,脸也崩得紧紧,只能如实地告诉着他:“大兴,如果你的主意已经决定了,就算是我想帮你,也不可能!你求我也没有用!”
陈大兴的脸舒展了一下,马上道:“贤哥,我不求你别的,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来决定,绝对不会连累任何人!我只求你不要把这件事捅上去,你是司令部的副司令,又是参谋长,你如果不让我走,只要把我关起来就行了!可是,我真得好想回家,如果你能够看在往日的份子上,放我这一马,便是来世当年作马我也会报答你的恩情!”
看着陈大兴这么坚决的样子,张贤只觉得自己的头已然是一片得混乱,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卖掉这位一直跟随着他的部下,心里头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他缓缓地坐到了陈大兴的对面,凝视着这一张已然憔悴苍老的脸,语重心长地道:“大兴,我阻止你归逃,并不是因为恨你当逃兵,我也是为你自身着想的!你和许福根不一样,许福根就是在福建抓丁抓来的普通士兵,他逃回去后,对于大陆那边的人来说,无关紧要,反而可以利用来作宣传;可是你呢?想一想你的身份吧!”
陈大兴点了点头,如实地告诉着张贤:“这一点我也想过了!我想,他们既然能够在广播里对我喊话,就一定对我的过去十分了解,他们说不追究我的以往,就不可能说了不算数!我也不奢求能够升官发财,我只想着如果能够让我活着和我的家人团圆,哪怕是叫我坐几年牢,我也愿意!”
“大兴呀!你想得太简单了!”张贤叹了一口气,对着他道:“要知道,宣传是宣传,尤其是他们的宣传不能信的!当初他们为了拉拢中间人士,还说只要拥护他们就不会追究以往,可是后来呢?你还记得在湘西的时候那个老山羊吗?那么有功的人也会被秋后算帐,何况对是你这个叛过三次的人呢?”
陈大兴愣了一下,张贤说叛过三次,想一想,的确也有这么多,第一次是在淮北的时候当了俘虏从国军叛到了解放军;第二次是在朝鲜,他又当了俘虏,从志愿军叛到了国军;如果这一次他再跑回大陆去,那真得就是叛了三次。
“你应该知道他们对叛徒的痛恨吧?”张贤再一次提醒着他:“远的不说,就说这近的,他们打金门那么多的人被我们国军俘虏,这些俘虏其中有一大部分最终投降了我们;还是还有些中下层的干部和党员,我们也不敢留用,所以绝大多数都被遣送了回去。呵呵,这些人在我们看来,应该是他们的英雄,但是,回去后不是坐牢,就是枪毙!你再想想你自己,跟他们能比吗?他们还没有投过敌,叛过变,都是这种下场,更不要说你这种投过敌,叛过变的人了!”
陈大兴咬着嘴唇思量了一下,还是抬着头,十分坚定的道:“贤哥,你说的这些,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也翻来覆去地想了个遍,如果我回去后真得被他们枪毙,我也认了!”
听到这个话,张贤呆了下,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么半天,实际上只是对牛弹一琴,陈大兴早就已经拿定了主意,不是他这么三言两语就可以劝回头的,如果他还在这里苦口婆心地多言,也只能是令人生厌。他蓦然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在拉开门的时候,他又回过了头来,再一次强忍着心头的惋惜,对着陈大兴道:“大兴,你也不要这么冲动,再好好考虑三天,三天后,我再来找你!”说着,走出门去。
陈大兴眼见着那扇门“咣”地一声再一次被带上,他的心也跟着忽悠地一下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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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路上,张贤坐在熊三娃的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熊三娃很想知道他到底跟陈大兴说了些什么,但看到他这么不快的样子,便没有问出来。在刚才的时候,他软磨硬泡、威胁利诱着,总算让陈飞讲出了实情,虽然具体的事情还不知道,却也猜到了个大概。
熊三娃开着车一直到了司令部,在将车子停稳之后,张贤并没有下车,还坐在那里,显然是想什么事想出了神。
“哥,到了!”熊三娃提醒着他。
张贤怔了一下,这才如梦方醒一样“哦!”地应了一声,却还是没有下车,反而转头看着熊三娃,犹豫了一下,问着他:“三娃,如果陈大兴也学着许福根,逃归大陆,你会怎么办?”
“他真得想要回大陆?”熊三娃虽然有了预感,但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声。
张贤默默地点了点头,同时告诉着他:“他想他的老婆孩子,他不想在异乡作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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