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钩斜-第6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轻轻唱叹一声,转身行入佛堂,琉璃灯发出暗弱的光线。
使人有凄清遗世之感。
在佛前她悄然跪下,俯首默思、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轻轻念道:“唉!铸尽下牛错,飘零何处家?”
她语声方歇,突然听到一个慈善的口音道:“小姑娘可常听人说过:无梦不随水流去,有香只在此山中。”
祝海棠闻声望去,只见在她左侧不远处、一个老尼跌坐在浦团上,也不知她何时进来的。
这位老尼面如满月,眉宇间闪耀出慈祥宁恬的神采.使人一望之下.便知她乃是有道的女尼。
祝海棠转过身子,跪在老尼面前,俯首道:“小女子曾作一诗自咏,诗是:‘浮生修短总虚花,幻迹拼归梦里家。试问窗前今月夜,照人还得几回斜?’还请玉灵大师指正。”
老女尼对于祝海棠竟然晓得自己道号之事毫不惊异,徐徐道:“这一首七绝衰飒殊甚,以你这等青春年华,不应如此。”
祝海棠黯然道:“小女子实在命在旦夕,大帅没有注意而已。”
玉灵大师道:“你在佛力护持之下,不必徒自惊煌。唉!方今妖孽满京师,真是劫数!”
祝海棠讶异地抬头看她一问道:“大师也知道外面的情况么?”
玉灵大师颔首道:“我自然知道。你且安心在此往下,恰好本庵有几部经典各要恭录一册,你日中无事,便可抄经消遣。”
祝海棠恭容道:“小女子自当净心焚香,敬录宝典。”
她忽然感到心神安泰,好像已有了着落一般,早先那种‘飘零何处家’的凄凉之感,消散得无影无踪,唯一未能释怀的,只有公孙元波的安危而已。
这时在庵外的公孙元波,已经走到几条街以外。他不想在那慈云庵附近被敌人找到,以免给玉灵大师带去麻烦。
现在他反而向北行去,原来他打算趁天色未明以前,突然潜入薛秋谷府邪查探一下。这是出奇不意的奇兵,若是匿藏在薛府中,包管许许多多的敌人,都料不到他有这一着。
但他的计划无法实现,因为街角突然转出一道人影,身穿长袍,靴声累素,笔直迎了上来。
公孙元波停止脚步,望着此人。他不须询问,也能判断得出这个斯斯文文的人,正是冲着他而现身的。
果然那人走到距他只有五六步之远时,也停下来,上下打量他几眼,才道:“公孙大侠真有神鬼莫测神通,连薛大人劳师动众,四下搜捕,也捞不到你的影子。”
公孙元波一时真瞧不出此人的来历,心中纳闷,忖道:“他好像不是厂、卫中人,但亦不是我们同路之人,只不知他这一路人马又是哪一个集团?”
只听那人又道:“敝上对公孙大侠实是心仪万分,特地派出在下等多人,竭诚奉请侠驾前往一谈。”
公孙元波皱皱眉头,道:“假如我不前往呢?”
那人笑了一笑,道:“公孙大侠如果随在下前往,一定可以暂时避过东厂及锦衣卫的耳目。如若不然,在下等不再替你掩饰行藏,只怕侠驾不易出得京师。”
公孙元波“哦”了一声,问道:“贵上是哪位?居然敢不把东厂和锦衣卫放在眼中?尊驾这话未免太玄了一点啦!”
那人徐徐道:“公孙大侠到时自知,目前何须多问?但敝上曾经吩咐过在下说,若是公孙大侠不愿前往相见,切不可勉强。”
公孙元波冷笑一声,道:“贵上虽然不勉强,但尊驾想就此走开,却没有那么容易。”
他欺前两步,突然掣出缅刀,登时一股刀气涌出,侵肤刺骨,强烈之极。对面那个长袍人禁不住退了一步,面上微微生色,道:“公孙大侠功力绝世,难怪连薛大人麾下高手如云,也困不住您了。”
公孙元波严厉地道:“贵上是谁?尊驾说是不说?”
那人应道:“在下只能透露一点,那就是敝上乃是江湖上相当著名的一个大帮派的领袖,至于他的姓名和帮派底细,怨在下暂时不能奉告。”
公孙元波收起缅刀,道:“尊驾早点作此透露,兄弟就不必得罪啦!你贵姓啊?”
那人松了一口气,道:“在下杜弘.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但敝上的名头却是天下皆知。公孙大侠此行,定不后悔。”
他拱拱手,转身带路,只走了两支许,便转入一条胡同内。
公孙元波对这杜弘以及周遭的情况,不停地细加观察。
又走了十余步,杜弘突然回头瞧着,只见公孙元波已迫近身后,相距不及三尺,不觉面色一变。
公孙元波冷冷道:“杜兄若是稍有异动,莫怪兄弟的利对无情。”
杜弘忙道:“公孙大侠为何突然出刀威胁在下?”
公孙元波的缅刀提高了一点,威胁之力更强,才道:“杜兄的武功造诣,显然已达高手之流,但处处装出稀松平常的样子,直至我消隐了步声,迅即嚯然回头时,才露出了马脚。”
杜弘赔笑道:“就算在下正如公孙大使所料,没法隐藏起功力火候,但这也是人情之常,算不了什么罪状呀!”
公孙元波即道:“住口!这条胡同,已显示责上不是什么帮派的首领了,你还骗我!”
杜弘惊疑四顾,问道:“这条胡同有何异处?怎见得已显示敝上不是某一帮派之主?”
公孙元波的刀尖已距对广胸口不及一尺、原来他在对答之时,不知为何已推出缅刀,杜弘居然不曾察觉。等到发现时。已经完全受制,当真无法逃得出他刀势笼罩的威力范围了。
他面色一沉,道:“这条胡同的地面乃里新近铺设的,然而当中却清晰留下无数蹄痕车辙,可见得乃是因为每日车马流水价不断所致,并非时日久远之故,我倒要问一问杜兄,假如贵上乃是某一帮派之主,他的居处岂有车马不绝之理?你可别忘了,此地乃是京帅,任问帮派之主都不宜公开露面。更何况频繁无比的应酬。”
杜弘大有哑口无言之态,又由于他不敢动弹,故此看起来十分尴尬。
公孙元波又道:“贵上既然公开露面,又每日都有无数车马出入,可见得身份特殊,纵然不属厂、卫,一定也不是厂、卫嫉视之人。”
杜弘道:“公孙大侠猜测至此,不知有何打算?”
公孙元波哂道:“对兄既敢为贵上作说客,诱我前往,自然早就把生死置于度外,又或者是决心以一死报答主思。本人今夜就成全你的心愿。”
杜弘骇然道:“公孙大使打算杀死我么?”
公孙元波道:“你猜对了。本人虽是心慈面软,但诛杀对头之时却辣手得很!”
他的缅刀一吐,尖锋抵住了杜弘的喉咙。
现在杜弘更无法反抗了,只有等死的份儿。
当此性命交关之际,杜弘反而惧色尽消,狞笑道:“你纵是杀死了杜某,也难逃一死。动手吧!杜某若是皱一下盾尖,就不算是男子汉大丈夫!”
公孙元波在视着对方眼睛,察觉他眼巾闪动者疯狂似的凶悍光芒.一望而知他当真不怕死。
这种入他曾经见过.念头一转.猛然醒悟。忖道:“是了,杜弘这一类人,正与大悲庄中的人,特别是燕云十八铁犄一样。
不错,他必是镇北镖局之人无疑。”
杜弘若有所觉,眼中微露惊讶之色,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公孙元波掣回缅刀,道:“带我去见贵上。”
杜弘见他已经收回利刀.显然是千真万确的了、不禁十分疑惑、但另一方面又十分庆幸自己捡回了性命。
他默然转身行去,来到一座高阁的府第之前。只见侧门走出一名佩刀大汉,迎上来躬身道:“敞上恭候侠驾多时。”随即向杜弘道:“老爷现下在秋爽阁中敬候贵客。”
社弘点点头.带领着公孙元波从侧门进去、也不知穿过多少曲槛问廊,转出一座花园中,但见一间敞轩建在宽广的水池中,池中莲荷盛植.景色优美。
公孙元波忽然发觉这座水阁内外灯火处处,是以四下照得相当明亮.可是这些灯火都藏置得十分巧妙,叫人不易发觉是在灯火照射之下。公孙元波看了.不禁大为惊叹。
水阁中有几个人一齐出迎,当先的一个年纪不到四十.面皮白皙.五官清秀,却自有一种端凝庄肃的风度、其余尚有三人,两个是武人打扮.佩着大刀;令一个是六旬上下的老妇,满头白发,手扶拐杖.微见龙钟之态。
杜弘为双方引见,介绍当先的那位中年秀士.道:“这一位就是敝上。”
中年秀士微微一笑,道:“公孙人侠惠然驾临,无疑已猜出了陆某人的来历,是以无须隐瞒了。”
杜弘忙道:“公孙大侠还未曾猜出。”
中年秀士向公孙元波道:“杜弘井蛙之见,还望公孙大侠不要嗤笑!”
公孙元波于是应道:“陆局主好说了,但这也怪不得杜兄,因为在下起初真没有猜到。”
他一面说,一面更细心打量这个突然崛起于镖行中,建立了天下第一庞大的“镇北镖局”的奇人陆廷珍。
陆廷珍道:“容陆某引见一下。这一位女史姓洗,向来居住在岭南,罕得到江湖走动,手中的乌蛇拐有万夫莫当之勇,但武林中知者却还不多。”
白发老妇道:“陆局主的夸奖,老身愧不敢当。”
公孙元波道:“洗女史说得好一口官话,如果是陆局主不说,晚辈决计想不到你竟是久居岭南的。”
陆廷珍指住其余两个中年大汉,道:“这两位俱是敝局的镖头,这一位是倪贤兄,这位是樊奉山兄。”
这倪贤和樊奉山的名头,公孙元波都听过,恭容道:“原来两位就是南北镖行公推为五大高手中的两位,今夜实是幸会得很。”
倪贤、樊泰山都拱手谦逊了几句。当下众人一开走入水阁,分宾主落座。霎时两名俊秀小童奉上香茗。
公孙元波呷了一大口热茶,润过喉咙,才道:“陆局主使人传召,还设法使厂、卫方面之人一无所悉,此举对区区是凶是吉,殊难预卜。”
陆廷珍微笑道:“公孙大侠虽然未知陆某用心,却飘洒光临,这一份胆力,实在世所罕见。老实说,公孙大侠逃出大悲庄之役虽是得手,却也费了不少气力,谅也不至于小看了敝局的力量?”
公孙元波道:“区区当然不敢小看贵局的力量,相反的我认为贵局比东厂和锦衣卫还要难应付得多。”
倪贤和樊奉山都泛起欣然之色,敢情他们本来认为公孙元波瞧不起他们,方会大胆孤身前来,是以暗中憋了一口气,敌意甚为强烈。
洗女史道:“听说公孙大侠智勇双全,今晚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公孙元波道:“洗女史好说了。区区只是浪得虚誉而已,其实却是初生之犊,不甚通晓进退之道。”
他的目光转到陆廷珍面上,突然精芒如电,锐利似剑,笔直瞪着对方,道:“陆局主放心,你今夜杀死了我,大悲庄的秘密就永远不虞泄露了,因为区区自大悲庄逃出之后,迄今尚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包括无情仙子冷于秋在内。”
陆廷珍道:“公孙大侠乃是义烈之士,所说的话陆某句句相信。假如你肯把问以不泄露大悲庄之秘的原因奉告,陆某就更为感激了。”
公孙元波道:“区区忠心大明朝廷,只要大悲庄不会危害到国家,区区何必与陆局主过下去?再说陆局主这一股庞大力量,既然不与厂、卫同流合污,危害志士,则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必有制衡的作用,是以区区在公在私,都不愿败坏了陆局主的事情。”
倪贤、樊奉山固然大见宽慰,连陆廷珍亦有欣愉之色,额首道:“公孙大侠此一看法,陆某十分动心。实不相瞒,目下我对公孙大侠的敌意,已消灭了一大半了。”
公孙元波瞧瞧天色,道:“既然陆局主信得过在下,敌意已减,何不趁现在天色夫明.让在下离去?”
陆廷珍“晤”了一声,道:“这话可以考虑。”
倪贤大惊道:“同主万万不可纵他离去!”
樊奉山接口道:“纵虎容易擒虎难,局主若是没有十分把握.还望三思而后决定。”
他们这么一开口,公孙元波立时晓得了一事,那就是这倪、樊两人虽然名义上是镇北镖局的镖师,事实上却是陆廷珍的左右手,不但能够参与机密.而且还是勇武过人之士,才会留在陆廷珍的身边。
白发苍苍的洗女史道:“老身也不赞成纵放这位公孙先生离去。”
她的声音冷冷,显示出她是个性格严酷的人。
陆廷珍摆摆手,道:“诸位不必多言本人自有打算。”
公孙元波仰天冷晒.道:“诸位的话听起来好像已经把在下拿住了似的。在下有点不服气.只不知陆局主自何决定?”
他弦外之言,已告诉对方说.如果陆廷珍不予留难,那就罢了;如果要留难他.那么他也不客气了。”
陆延珍道:“公孙大侠闯出大悲庄之役.充分显示了实力,尤其是有诸般宝物护身,威力更是强大不过。”
公孙元波慨然道:“彼时众富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