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烟雨·江南-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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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急的胜突然涨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小雷又道“只可惜我不是你,我一向没这种习惯。”
欧阳急道“你……你想怎么样?难道一定要我家也死几个人让你埋葬,这笔账才能扯平T”
小雷却已不睬他,又抬头盯着龙四,道“我欠你的情,我若有几百两银子,一定还伤,我没有,所以我来找伤。”
他声音如钢刀断钉,字字接着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只要开口就行。”
龙四大笑,道:“你欠我的情也好,不欠也好,只要能陪我喝几杯酒,龙四已心满意足了。”
小雷凝视着他,良久良久,突然一拍桌子,道“酒来”
酒是辣的,小雷用酒坛倒在大碗里,手不停,酒也不停,一口气喝了十三碗。
十三碗酒至少已有六七斤。六七斤火辣的酒下肚,他居然还是面不改色。
欧阳急看着他.目中已露出惊异之色,突也一拍桌予,大声道“好汉子就凭这酒量,欧阳急也该敬你三大碗。”
龙四报须大笑,道“想不到你也有服人的时候。”
欧阳急瞪眼道“服就是服,不服就是不服。”
龙四道:“好,凭这句话,我也该敬你三大碗。”
又是六碗酒喝下去,小雷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全无血色,目光还是倔强坚定。
他已不是喝酒,是在例酒。碗碗火辣辣助洒,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倒人了肚子里。
江湖豪杰服的就是这种人,镖局里的趟子手们,已开始围了过来,脸上都已不禁露出钦慕之色。忽然有个人从人丛中挤出来,挤上了茶亭,竟是个枯瘦矮小的白发老人.
他手里提着个长长的黄布包袱,里面好像藏着兵刃。
镖局里的人眼睛是干什么的.早已有人迎上来、搭汕着道:“朋友是来干什么的?”
老人沉下脸,道“这地方难道来不得。”
镖客也沉下了脸,道“你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老人冷笑道“你说是什么?左右不过是杀人的家伙。”
镖客冷笑.通“原来朋友是来找麻烦的,那就好办了。”他马步往前一跨,探乎就去抓这老人的衣襟。
谁知他的手刚伸出,这老人己将手里的包袱送过来,嘴里还大叫着道:“难怪别人都说保镖的和强盗是一家,你若要这家伙,我就送你也没关系。”他一面大叫,面扭头就跑。
这镖容还想追龙四已皱眉道“让他走,光看看这包袱里是什么?”
包袱里竟只不过是卷画。画铀上积满灰坐,这镖客用力抖了抖,皱着眉展开来,还没有仔细看,突然打了个喷嚏.想必是灰尘呛人了鼻子。
龙四接过这幅面.只看了眼.脸上的颜色就已改变。
画上面的是一个青衣白发的老人.一个人独行在山道间,手里撑着柄油纸伞。
天上乌云密亦,细雨原滥,云层里露出只龙爪,藏龙尾,似已被砍断,正在往下滴着血,滴滴落在老人手上的油纸伞上。细雨中也似有了血丝,已变成粉红色。
这老人神态却很悠闲,正仰首看天,嘴角居然还带着微笑。
仔细一看他的脸,赫然是提着包袱进来的老头子。
龙四脸色铁青,凝视着画里的老人,欧阳急眼睛已现出红丝,眉宇闻充满了杀气,紧握双拳,冷笑着喃喃道“很好,果然来了,来得倒早。”。:
他话未说完,刚才那镖容忽然一声惊呼倒下来,脸上的表情惊怖欲绝,一口气竟似已提不出来。欧阳急变色道:“你怎么样了?”
这镖客喉咙里“格格”作响,却已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龙四沉着脸,厉声道“他想必是路上中了暑,始下去歇歇,就会好的。”
欧阳急还想说什么,却被龙四以眼色止佐。
小雷还在一大碗、一大碗的喝着酒,对别的事仿佛完全漠不关心”
龙四忽又笑了笑,道“雷公子真是江海之量,无人能及,只可惜在下已无法奉陪了。”
他虽然还在笑着,但称呼却已改变,辞色也冷淡了下来。
小雷也不答话,举起酒坛,一口气喝了下去,“砰”的,将洒坛摔得粉碎,拍了拍手妨起来,道;“好,走吧。”
龙四通“雷公子请便。”
小雷道“请便是什么意思?”
龙四勉强笑道“雷公子与在下本不是走一条路的,此刻既已尽欢,正好分手。”
小雷盯着他,良久良久忽然仰天而笑,道“好,好朋友,龙刚龙四爷果然是个好朋友。”
龙四却沉下了脸,道:“我们不是朋友。”
小雷道:是。”
龙四道“不是”
小雷道“我们是朋灰也好,不是也好,反正我跟你走的是一条路。”
龙四道:“不是。”
小雷道“是I”
龙四盯着他,良久良久,忽然仰面长叹,道“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走?”
小雷道“因为我这人本就是天生的骡子脾气。”
他拍了拍欧阳急道“你说是不是?”
欧阳急道/不是。”
小雷道“是。”
龙四道“做骡子并没有什么好处。”
小雷道/至少有一点好处。”
龙四道“哦7”
小雷道“骡子至少不会出卖朋友,朋友有了危难时,他也不会走,你就算用鞭子去抽他,他说不走,就是不走。”
龙四看着他,眼睛里似已充满了热泪,忽然紧紧握住了他的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
这种伟大的友情,又有谁能说得出.
血与泪
纤纤垂着头,仿佛不敢去看对面坐着的小侯爷,却轻轻回答了他问的话:“我姓谢。”
一个青衫白发的老人,独行在山道间,嘴角带着丝神秘而诡谲的微笑。
天上乌云密布突然一声霹雳,闪电自云层击下,亮得就像是金龙样
健马惊嘶,人立而起,镖车的队伍立刻续瘫停顿。
龙四须发都已湿透,雨珠一滴滴落下,又溶入雨丝中。他的人似已被钉在马鞍上,动也不动,一双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前面走过来的这青衫老人。
老人却似根本没有看见道上有这一行人马,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喃喃道“奇怪,谁说有飞龙在天的?我怎么看不见?难道那只不过是条死龙而已,”
欧阳急大喝“这条龙还没有死’
喝声中,他手里的乌捎鞭已向老人抽过去,果然就像是条毒龙。
两人相隔还在两文开外,乌捎鞭却有四文,鞭梢恰巧能卷住老人的脖子。
老人居然还在慢慢地往前走,眼见乌梢鞭眷过来,手里的油纸伞忽然收起,往下搭,已搭依了横卷过来的长鞭。刹那间,鞭捎已在伞上绕了三转。
老人的伞突又撑起,只听“崩”的一声,柔软的鞭梢已断成七八截。欧阳急脸色变了,龙四也不禁动容。
老人眯着眼睛笑,望着地上的断鞭,喃喃道:“这条龙现在总该死了吧。”
欧阳急厉声喝道“你再看这个。”
他身子一长,脚用蹬,人离鞍,斜斜窜一丈,凌空翻身,一个6辰州死人提”,数十点寒星分别由背、肋、袖、手、足五处暴射而出
这中原四大镊局的第一号镖师,人虽暴躁,武功却极深厚,而且居然还是暗器高手。
无论谁要在一刹那间发出数十件暗器来,都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人正眯着眼睛在看,从头到脚连动都没有动,但手里的油纸伞却突然风车般旋转起来,突然问已化成一道光圈。只听“叮、叮、叮”一连串急晌,数十点寒屋已在一瞬问被震飞。
欧阳急发射暗器的手法有很多种,有的旋转,有的急飞,有的快,有的慢,有的后发先至,有的在空中相击。
老人击落暗器的方法却只有一种,显然也正是最有效的一种。
无论是用什么力虽射来的暗器,只要一触及他的油纸伞,就立刻被震得飞了回去。
原路飞了回去,反打欧阳急当然也不会真的打着欧阳急。欧阳急已掠回马鞍,瞪着他,蹬着他手里的这炳伞,无论谁现在都已看出,这当然不是油纸伞。
龙四沉着脸,忽然通“原来阁下竟是‘阎罗伞’赵飞柳赵大先生。”
老人又眯着眼睛笑了,道“究竟还是龙四爷有些眼力。”
龙四冷笑了一声,道“赵大先生居然也入了血雨门.倒是件想不到的事。”
阎罗伞道:“只怕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哩。’
他忽然回手向道旁的山壁一指,道:“你再看看他是谁?”
壁立如创,寸草不生,哪有什么人?可是他的话刚说完,突听6挡”的一声.火星四溅。
一样东西突然斜斜飞来,插入了坚如钢铁的山石,赫然竟是柄宣花大斧。
接着,对面的山崖上,又飞来条长索,在斧头上一卷,拉得笔直,封住了这条路。
黝黑的长索在雨中闪着光,竞看不出是用什么绞成的。
四个人慢慢地从长索上走了过来,就好像走在平地上一样。
第一人豹眼虬髯,敞开了衣搽,露出黑茸茸的胸膛,仿佛有意向人夸耀他身上野兽般的胸毛,夸耀他的男性气概。
第二人长身玉立,白面无须腰恳柄长刨,走路一扭扭,竞带着三分娘娘腔。
看来已有四十五岁,无论特胡子刮得多干净.也掩不依自己的年纪。
第三人是个瘦长的黄面大汉,背上斜插着柄鬼头刀。
第四人又瘦又长,却像是个活鬼。
这四人施施然从对面山崖上走下来,像貌虽不惊人,气派却都不小。
欧阳急冷笑道“原来五殿阎罗已全都入了血雨门,倒真是可贺可喜……
赵大先生眯着眼睛笑道:“看到阎罗伞,你就该知道阎罗斧、阎罗剑、阎罗刀、阎罗索,巳全都到了这里。”
欧阳急道“这里也不是阴司鬼狱,这么多阎罗来干什么?”
赵大先生道,“来要你们的镖车和镖旗。”
欧阳急道:“不多不多,却不知你们还要什么?”
赵大先生道:“只要将镖车和镖旗留下,每个人再留下一只手,一条腿,你们和血雨门这笔账就算清了。”
欧阳急道“否则呢?”
赵大先生沉下了脸,道:“否则你们这三十六个人的头颅,只伯就全都得留下来。”
欧阳急忽然纵声狂笑,道:好氏,我们I的头颅全都在脖子上,你就来拿吧。”
赵大先生冷冷道:“那倒也不太困难。”
龙四直纹丝不动.稳坐雕鞍,突然一伸手,厉声道“枪。”
文四长枪,枪头红缨如血。“夺”,长枪又钉在地上,龙四厉声道“龙某久已想领教领教五殿阂罗的绝技,是哪一位先过来T”
赵大先生道“五位。”
他又眯着眼睛一笑,道:“这不是较技比武,这是拦路打劫,倒用不着”
最后一个字出口,长索上的阎罗剑突然轻飘飘飞起,只一闪,已掠入镖车队伍里。剑光一闪,一声惊呼‘血光飞溅,已有个趟子手倒了下去。
这人走起路来虽有些扭扭提捏,但出手却是又狠,又准,又
黄面大汉身子腾空,一刀砍向欧阳急。阎罗索弯腰一提长索,插在山壁上的宣花大斧就已飞起。阔罗斧纵身接任,反手一斧头,砍在欧阳急的马头上。
欧阳急刚避开一刀,座骑已惨嘶倒地。
阎罗索的长索却已向当头一辆镖车上斜插着的镖旗卷了过
那边赵大先生已接着了龙四爷的长枪。长枪虽如游龙,怎奈赵大先生的身形又轻又滑,专找空门,一时间龙四的枪法竟施展不开,
何况他不但要照顾自己人,还要照顾他座下的爱驹。
这时阎罗斧也已种入镇车队伍中,一剑—斧,刚一柔。惨呼声中,又有五个人倒下。
长索卷向镖旗,一个镖师立刻迎上去,以身护旗,谁知长索一勾已卷住了他的咽喉。
只听“格”的响,他头颅已软软的歪到边,人也软软的倒
“五殿阂罗”同出同进,身经百战联手攻击时本就配合得很好,
何况这一战,时候、地方,都是他们自己选的,每一个步骤也许都已经过很周密的计划,所以6出手就已占了优势。这一战对龙四说来,实在不好打。
小雷坐在马鞍上,看着。血战虽已开始,但也不知为了什么,竞没有一件兵刃往他身上招呼过来。
这也许只因为他看来太落拓,太潦倒.所以别人认为他根本就不值得下手。
他也只是坐着,看着,座下的马惊嘶跳跃,他却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他身上的神经若不是铁铸的,就是已完全麻木。可是他既然不动,为什么要来呢?
他是不是在等机会,阎罗剑剑光如匹练,纵横来去,忽然后疆了三步,反手一纫刺向他肋下。
达些人华竟还是不肯放过他—三十六条命,全都得留下。
小雷皱了皱眉,还没有闪避,突见红缨阎,一柄长枪斜斜刺来,架住了长剑。
龙四大喝道“他不是我们镖局的人,你们不能伤他……”
声音突然停顿,左腿血流如注。他虽然为小雷架开了剑,自己的腿却已被阎罗伞锋利的边沿别了条七寸长的血口,若不是他座下的乌骏马久经战阵,这条腿只怕就要废了。
小雷紧咬着牙,目中似已有热泪盈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