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剑客无情剑-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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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蜂道:“这倒不劳阁下费心,没有腿的人,也可以骑马的,我已听到外面的马嘶,
而且中气很足,想必是几匹好马。”
他大笑着往外面爬了出去,还挥着手笑道:“再见再见。”
李寻欢也微笑道:“慢走慢走,恕在下不能远送了,实在抱歉得很。”
外面马斯不绝,蹄声渐渐远去。
李寻欢静静的坐在那里,望着桌上的酒壶。
一壶酒已空了,令一壶还有酒。
李寻欢拿起酒壶嗅了嗅,又尝了一囗,喃喃道:“果然是无色无味,此君下毒的本
事的确不错。”
他又喝了一大囗,闭起眼睛道:“这酒也的确不错,喝一杯也是死,喝一壶也是死,
我为何不多喝些,也免得糟蹋了如此好酒。”
他竟真的将一壶毒酒全都喝了下去。又喃喃道:“李寻欢啊李寻欢,你早就该死的,
死又何妨。但至少你总不能死在厨房里,和这些死人在一起呀。”
于是他就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雪地上蹄印交错,直奔东南。
李寻欢选了一块最干净的雪地,盘膝坐了下来,又自怀中摸出那个还没有刻好的人
像。
这人像已稍具轮廓了,一双眼睛似乎正在凝注着李寻欢,眉梢眼角,似乎带着淡淡
的忧郁。
李寻欢凄然一笑,道:“你何必看着我,我只不过是个不可救药的浪子,酒鬼,你
嫁给啸云是对的,错的只是我。”
他用力去刻,想完成这人像。
可是他的手已不稳,已全无力气,锋利的刀竟连木头都刻不动了。
天气幽暗,苍穹低垂,又在下雪。
李寻欢伏在雪地上不停地咳嗽,每一声咳嗽都仿佛是在呼唤。
“诗音,诗音……”
诗音听得到么。
诗音绝不会听到的,但却有人听到了。
虬然大汉背负着李寻欢,在雪地上追踪着蹄印狂奔。
“只有在两个时辰内,找到一个双腿被斩断,就象肉球一般的人,我也许还有一线
生机。因为下毒的人必有解药。”
着是李寻欢所能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虬然大汉几乎将每一分潜力都使了出来,眼泪已在他眼眶下凝结成冰粒,寒风迎面
括来,就象是刀。
忽然间,寒风中传来一声惨呼。
虬然大汉面色变了,微一迟疑,全力向惨呼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他首先发现积雪
的松林外倒着一匹马。
他窜入松林,整个人就忽然僵硬。
他总算找到妙郎君花蜂了,可是他找到的只是花蜂的尸体。
花蜂的人已变得象是个刺。,身上钉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有飞镖,有袖箭,有银
针,五芒珠,毒蒺藜……
虬然大汉面上也不禁露出伤感之色,这人的遭遇实在太惨,他被人锯断了两条腿又
被人象猪一般囚禁了十余年,到最后还被人当成了个活靶子。
但想到这人一死,李寻欢只怕也要陪着他死,虬然大汉的伤心立刻就变为了悲愤嘎
声道:“就是这人。”
他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死的这人并不是李寻欢要找的人,但李寻欢却叹息了一
声,道:“错不了的。”
虬然大汉咬了咬牙,脱下了身上的皮袄,铺在树下,再扶着李寻欢坐了下来,勉强
笑道:“解药也许就在他身上,他一死反而省事了,我去找找看。”
李寻欢也勉强一笑,道:“小心些,暗器大多有毒,千万莫要割破了手。”
他自己已命在俄倾,却还是一心惦记着别人的安危。
虬然大汉只觉胸中一阵热血上涌,勉强咽下了已快夺眶而出的热泪,一步窜到了花
蜂的尸体前。
只见他蹲在那边,匆忙的搜索着,但过了半晌,两只手就停顿了下来,却久久无法
站起。
李寻欢道:“没有。”
虬然大汉喉头哽咽,已说不出话。
李寻欢淡淡一笑,道:“我早就知道我绝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他被人囚禁了十余
年,身上怎么会还带着解药呢。”
虬然大汉握紧拳头,打着自己的脑袋,喃喃道:“我若知道是谁杀了他,就有希望
了,他的解药也许就是被那人搜走的。”
李寻欢闭起眼睛,满面俱是落寞之色,道:“也许是的,也许不是……”
虬然大汉道:“可是他中的这些暗器都是极常见的,江湖中人人都可能用这些暗器,
五芒珠虽是方外人用的,但近年来也已流俗。”
李寻欢道:“嗯。”
虬然大汉道:“他身上中了这么多暗器,显然不是一个人下的手。”
李寻欢道:“嗯。”
他呼吸沉重,竟似已睡着了,对别人的安危,他虽然念念于怀,对自己的生死,他
却全未放在心里。
虬然大汉还在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手,忽然跳了起来,大喜道:“我知道下手的人
是谁了。”
李寻欢道:“哦。”
虬然大汉奔到李寻欢面前,道:“下手的人只是一个人,这十三种暗器全是他一个
人发出来的。”
李寻欢道:“哦。”
虬然大汉道:“他中的这十三种暗器,无论任何一种都可以制他死命,但那人却硬
要将十三种暗器都钉在他身上才过瘾,这种残酷毒辣的疯子,江湖中那里还找得出第二
个。”
李寻欢叹了囗气,道:“不错,只有一个,就是那千手罗刹。妙郎君到头来还是要
死在女人手里。”
虬然大汉拍手道:“对了,除了千手罗刹外,别人也无法将十三种暗器同时发出来……”
他忽然顿住语声,瞪着李寻欢,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李寻欢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看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千手罗刹行踪漂忽,早已
不知走到哪里去了,我们反正是找不着的。”
虬然大汉历声道:“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
李寻欢摇了摇头,道:“不必找了,你只要找些酒给我喝,让我陶然而死,我已经
很感激你,我现在已很累……非常累,只想好好地休息休息。”
虬然大汉噗地跪了下来,热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嘎声道:“少爷,我知道你已
很累了,这些年来,你从来也没有一天快乐过,悲伤和愁苦,的确比任何事都容易使人
觉得劳累。”
他忽然紧紧握起李寻欢的肩头,大声道:“但少爷你绝不能死,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你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死后背负着浪子,酒鬼的恶名,老爷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
目的。”
李寻欢紧紧闭着眼睛,眼角的泪珠已凝成冰珠。
但他嘴角还是带着微笑,道:“浪子,酒鬼,也没有什么不好,那总比那些伪君子,
假道学好得多了,是吗。”
虬然大汉满面热泪,嘶声道:“可是……可是少爷你本该是天下最有作为的人,你
的好处谁也比不上,你为何定要如此自暴自弃,自伤自苦,为了林诗音那女人,这值得
吗。”
李寻欢目中忽然射出了光芒,怒道:“住囗。你竟然叫她的名字。”
虬然大汉垂下了头,黯然道:“是。”
李寻欢瞪了他半晌,又阂起眼睛,叹道:“好,你要找,我们就去找吧,可是天地
茫茫,我们剩下的时候已不多了,你要到哪里去找。”
虬然大汉一跃而起,展颜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一定找得到的。”
他刚想背负起李寻欢,突然间,树上有片积雪落了下来,掉在他身上,他随手一拂,
忽然发现这片积雪上竟凝结着血花……
积雪的枯枝上,竟还有个人……
一个死人。一个赤裸裸的死人。女人。
她被人塞在树桠里,全身已冻得僵硬,一只短矛插入了她丰满的胸膛,将她钉在树
上。
李寻欢他们只注意到雪地上花蜂的尸体,全没有留意到她,虬然大汉双臂一振,苍
鹰般扑了上去,将她卸了下来。
只见她脸上已结着一层冰霜,看来就象是透明的,使人完全看不出她的年纪,只能
看出她生前是个很美的女人。
李寻欢惨然一笑,道:“我们果然找到了她,这只怕也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吧。”
虬然大汉紧握着双拳,恨恨道:“千手罗刹虽然毒辣,但这人杀了她后,为何还要
剥光她的衣服……”
李寻欢叹道:“这只怪她穿的衣服太值钱了。”
虬然大汉眼睛一亮,道:“不错,据说千手罗刹最重衣着,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
以金丝织成的,还缀着明珠、美玉。”
李寻欢苦笑道:“鹿角若无茸,羚羊若无角,也不会死于猎人之手了。”
虬然大汉道:“但这人杀她,本是为了金丝甲,他得到了金丝甲这样的武林异宝还
不肯放过一件衣服,如此贪心的人,世上只怕也不会有第二个。”
李寻欢道:“不错,只有一个……”
这次虬然大汉却抢着道:“棺材里伸手,死要钱……”
李寻欢笑了笑,道:“你再拔起她身上这根短矛看看。”
这只短矛制作极精,上面还镶着块翡翠。
李寻欢道:“施耀先视钱如命,杀了人后连衣服都要剥走,他会舍得将如此值钱的
短矛留下吗。”
虬然大汉皱眉道:“江湖中用如此华贵兵刃的人本就不多,这莫非是那败家子‘花
花大少’潘小安留下来的。”
李寻欢道:“一点也不错,这正是他们两人一齐动的手。”
虬然大汉道:“这两个人一个爱财如命,一个挥金如土,完全是水火不同炉,又怎
会凑在一起的呢。”
李寻欢笑道:“潘大少是有名的派头奇大,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讲究,施耀
先跟着他走,不但白吃白喝,还可以跟着充充大爷,这种便宜事,施耀先怎会不做。”
虬然大汉一拍巴掌,展颜道:“这就好办了,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潘大少绝不肯骑
在马上挨冻,更不会走路了,他一定要坐车,只要坐车,我们就追得上。”林外雪地上
果然还可隐隐辨出车辙马蹄。车轮之间,竟有八尺,他们乘的显然是辆很宽敞的车。
这种车子虽舒服,却不会走得太快。
虬然大汉精神一振,放足狂奔,这次他追踪就容易多了,只需沿着大道而行,因为
八尺宽的大车绝对走不上僻道。
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道上全无人踪。
虬然大汉施开身法,奔行了顿饭工夫,他身上虽然背负了一个人,但步履仍极轻健,
谁也想不到有如此轻功的人竟会为人奴仆,而且,轻功如此高明的人,也绝不会是江湖
的无名之辈。
又奔行了片刻,他忽然发现前面的路上积雪平整如镜,最少已有两三个时辰没有人
走过了。
那大车怎会失踪了呢。
虬然大汉愣了半晌,又折了回去。这次他已走得慢些,而且分外留意,折回了半里
路后,他就发现大车的车辙半途拐入了一条岔路。
方才他没有留意这条岔路,因为这路两旁,古柏森森,还有石翁仲,显然是通向一
个富贵人家的陵墓。
他实在想不到会拐入这条墓道死路上来的。
这果然是条死路。
大车就停在巨大的石陵墓前,拉车的马已不见了,三个穿着羊皮袄的大汉,也倒毙
在雪地上。
车箱里斜斜躺着一个身穿重裘,面色惨白,年纪虽已有四十左右,但胡子却括得干
干净净的中年人。
只要看他手上戴着的那价值不菲的翡翠斑指,就知道此人必定就是‘金玉堂’的败
家子潘大少。
他身旁还有两个妙龄少女的尸身,也和潘大少一样,都是被人以重手法点了死穴,
车旁的三人却是被掌力震伤内腑而死的。
这又是谁下的毒手。
虬然大汉皱眉道:“莫非是施耀先……”
他话未说完,又发现陵墓石碑旁也倒毙了一个尸身,头上光秃秃的全无寸发,仰面
倒卧在冰雪上,两只手还紧紧地抓着,象是临死前还想抓紧一样东西,却什么也没抓住。
这正是施要先,但却再也无法自棺材里伸出手来要钱了。
李寻欢忽然叹道:“一个人狂嫖滥睹都没关系,可千万不能交错朋友,否则就难免
要和潘大少一样,死了还不知是谁下的手。”
虬然大汉道:“少爷你……你难道说他是被施耀先害死的。”
李寻欢道:“你看他面色如此安详,显然是正在美人怀中享福时,就糊里糊涂被人
点了死穴,这车里只有他和施耀先,除了施耀先外,还有谁能下手。”
虬然大汉道:“可是……”
李寻欢道:“可是除了他之外,别的人面上都带着惊骇之色,显然到临死还不相信
施耀先会这毒手的,尤其是这两个女子,她们生前说不定还和施耀先有过缠绵,更不相
信施耀先会杀他们。”
他叹了囗气,摇着头道:“此人重利轻红颜,竟不懂红颜比黄金还可爱得多。”
虬然大汉道:“据说施耀先指上的功力在山西首屈一指,原本就有‘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