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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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岳枫已借反震之力退出丈许,后背心忽然一凉,原来已贴靠着石壁。
那华服老者跃上前来,横杖欲扫。赵岳枫既不能退,只好瞪大双眼,准备再次用生死擒拿手抓住黄金拐。这原是万不得已之举,以那老者功力之深厚强劲,他既已不能退步卸力,势非当场受伤不可。
外谷中的语声渐渐迫近,赵岳枫畏惧武宫主出现,比畏惧华服老者的黄金拐更甚。是以在这等危殆情形之下,仍然忍不住向山谷通道望了一眼。
华服老者拐杖突然停止,双眉皱起,举手指指外面,露出询问的神情。
赵岳枫这才晓得华服老者是个哑巴,此时会得他询问之意,连连点头。
华服老者不作表示,刷地倒纵两丈,一闪身退入那道石缝中。
赵岳枫耳听武宫主他们步声迫近,大急之下,瞥见左方文许远有道石缝,连忙奔过去,缩了进去。这道石缝只有两尺深,幸好是角度斜削。因此从外谷进来之人,若不走到跟前或是过石缝后回顾,便难察觉。
他才一藏好,武官主已经奔了入来,向、查、任三人相继进来。武宫主四顾一眼,说道:“那野人竟没有逃入此谷,大是可怪!”
查刚道:“武兄弟怎生得知?”原来武宫主已经换了男装,因此众人皆以兄弟相称。
武宫主道:“此地有一位前辈高人把守,任是鸟兽也难逃得过他的耳目。那野人若是逃人此谷,势必被那前辈高人劈死当场!”
向慎行缓缓道:“原来就是此地,咱们到里面瞧瞧……”武宫主道:“且慢,等戴默公出现再说!”
这些话赵岳枫听得清清楚楚,忽地醒悟此处敢情就是阴风崖的后面。而这个戴默公自然就是武阳公之人。目下不但戴默公一出来,自己便得露出原形,即使戴默公不作指示,可是只要迟一点现身,他们走过自己藏身的石缝,回头便可见到……
这一急非同小可,却筹不出良策妙计,硬闯的话,那通道十分狭窄决计不能一下子冲过。
他这里急出一身大汗,那边武宫主感到十分奇怪,说道:“查、任两兄且退出外谷,守住通道,待我和向兄进去查探——”
查、任二人虽是不愿意,可是不明形势,只好听她调度。武宫主跟向慎行说道:“这是从未有过之事,以往凡是有人踏入内谷,戴默公便即现身。莫非铁柱宫搬到开封之后,戴默公也跟着去了?”
向慎行说道:“姑娘不是说闯入去瞧瞧么?”武宫主嘘一声,道:“别叫我姑娘!我告诉你,戴默公一身功力不在老山主之下,他天生暗哑,不能言语,性情凶暴无比,少年之时一向跟随老山主,后来见他性情太凶暴,又贪爱女色财宝,便命他守在此地。他的洞府之内金银山积,财宝无数,还有好几个女人。我以前也只来过一次,就不敢再来!”
向慎行和赵岳枫这时才晓得她何以大现畏怯之意,要知死在刀剑之下还落个痛快,若是被那戴默公擒住施以横暴,自是比死难过于倍。
两人一面说着,脚下不觉缓缓向前移动,眼看就快走到赵岳枫藏身的石缝之前。赵岳枫拼命向石缝里挤迫,终是缩不进去,急到极处之时,把心一横,反而安泰平静,便待现身出去。
只听叮的一声,对面石缝中现出那满身华服的戴默公。他凶睛圆瞪,举步走到武、向两人面前。
武宫主欠身施礼,说道:“奉老山主之命入秘墓有事!”行完礼探手入囊,取出一块金牌给他。戴默公眼中射出奇异得有如野兽般的光芒,凝瞪住她手中金牌。
赵岳枫瞧得清楚,原来戴默公凝视的是武宫主那只纤美白皙的手,并非那块金牌,不由得大大一凛。但接着记起她那一夜毫不抵抗彭霸天之事,转念忖道:“她分明不是贞烈女子,就算不幸遭受戴默公横暴,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正在想时,戴默公伸手接过金牌,咧嘴狞笑,举手指指外谷,作个手势。
武宫主道:“戴老前辈可是教外面的人都进去?”武默公点点头,举拐架在头上。赵岳枫和向慎行都莫名其妙,武宫主解释道:“他说这是本山规矩,咱们就把查、任二兄叫进来。”
戴默公等他们聚齐之后,挥手着他们后退,接着挥拐扫在一株径尺粗的松树身上,只听树干摧折之声有如响雷一般,那栋古松上半截直飞开去,落在左边石壁边。
赵岳枫一伸手抓住一根横技,不让松树倒下,恰好遮住石缝。直到这时,才大大放心。
云、向等人只道戴默公显功示威,见他功力如此雄浑强劲,不觉失色相顾,戴默公侧身让出道路,武、向等人不敢迟疑,直奔入去。
赵岳枫眼看戴默公也跟着众人进去了,赶紧推倒松树,迅快奔出外谷。大大吐了口气,寻路口到那座四季常春的山谷中。
任野老见到他,初时也没讲话,其后见他不住发怔,神色变来变去,又大有坐立不安之态。老人家心中已知他定然藏有莫大心事。
当下说道:“赵老弟,你还是离开此地的好!这等日子你怎能过一辈子?我年纪老迈,来日无多,与你大不相同。”
赵岳枫暂时抛开心事,说道:“你老在山中居住已达二十余年之久,不知当初如何安得心的?”
任野老微笑道:“我原本是大名任家之人,到了三十余岁之际,武林中略有薄名,家中也以我为主,人生之中各种得意之事都尝试过,直到六十余岁,忽觉武功上不能扳倒武阳公的话,大是遗憾。因此上离家外出,不顾家人儿女反对,独自来到阴风崖……”
赵岳枫睁大双眼,问道:“你们交手谁赢了?”
任野老淡淡道:“不分胜败,因为我们根本不曾交手!”赵岳枫一怔,不用言语。他又接着道:“我走上阴风崖之时,忽然悟出一个道理,于是转到这后面群山之中,逍遥过活。”
赵岳枫诧讶不已,问道:“老丈悟出什么道理?也让小弟听听行不行?”
任野老说道:“我越是迫近一步,生死之念就越发鲜明。你要知道大凡一个人活了几十岁,眼看岁月无多,便不由得时时想及生死这个秘奥。我们回想一下,懂事之前的时光,一日也好,千百年也好,都是渺渺茫茫,也不知竟是如何就活在世上。然后又想到了死,死后我们还有感觉没有?现在我们活着,别的人疼痛冷暖,我们只能猜测,无法感受。反之我们的疼痛冷暖,别人也不晓得。”
赵岳枫听得有点糊涂,一味瞪眼发怔。
任野老道:“总而言之,我就是我,谁也不能分享,那么死了之后,这个我往哪儿去了?千百年之后还会再现么?还是从前的我么?”
赵岳枫听得呆了,说道:“小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任野老说道:“老哥哥我一来享受过人生,二来感到去日无多,是故不禁会想起生死之谜。你年轻力富,觉得时光尚多,所以不会想及这些!我迫近铁柱宫时,忽然悟出凡是留恋尘世一切之人,总想不破生死一关,因此上我抛弃一生,在深山荒野中独自过活,生亦不忧,死亦不惜,这道理你懂不懂都没有关系,咱们去找水蜃玩玩。”
赵岳枫想起前事,摇头道:“我是觉得事情有点不妥……”任野老微笑自去,走出数丈,赵岳枫迅急追奔上去,说道:“你老可晓得阴风崖后有个葫芦形的石谷?”
任野老皱一皱眉头,说道:“那儿有个老强盗,老弟碰见他了?”赵岳枫点点头,任野老又道:“这老强盗凶得紧,前年你来此不久,老哥哥的通灵白猿便是被他杀死……”
赵岳枫沉吟道:“我记得他们在内谷谷口谈论之时,曾经泄漏了口风,那戴默公想必也听到了!”
任野老毫不关心,不过赵岳枫拦住他去路,所以才站着不动。
赵岳枫喃喃自语道:“他既是听出有异,为何不加盘诘就放他们入内?是了,他还把守在外面的查、任二人叫进去,想必那里面……”
说到此处,任野老听到有个姓任的人,不沉露出注意之色,赵岳枫也说起这事,大叫道:“老丈,你不能不管这事——”
任野老说道:“你最好改叫我老哥哥!”赵岳枫道:“是,老哥哥,你当真要管这件事!”任野老道:“为什么?”
赵岳枫一把揪住他,向谷外奔去,一面答道:“因为那些人之中,有一个是你的孙辈,名叫君磷!他们已被戴默公骗入最内的一进。”
任野老说道:“哦,原来是第二个儿子生的二孙子,君麟想必有个哥哥名叫君原了……”说时,脚下不知不觉也加快了。
赵岳枫道:“不错,小弟都见过啦,兄弟俩都是一般的极好一表人才……”他一边前奔,一边把早先被追入谷以及后来脱身的经过都说出来。
任野老道:“老哥哥明白啦,那老强盗一则要利用里头的地形困住他们四人,二则对那武宫主生出欲念。这老强盗眼睛极是锐利,武宫主的乔妆瞒不过他……”
赵岳枫此时才记起自己没有穿衣,便待回去穿上,却又怕耽误时间,必中甚是为难。任野老问明其故,呵呵笑道:“不妨事,你找些树叶挤汁染乌面色,待会儿不要开口,谁也认不出你就是赵岳枫!”
他大喜道:“这更妙了,小弟又愁被他们认出身份,传出江湖必定大生风波。”
当下找些野树叶子把面孔涂得又黄又黑,头发披散,看上去极像一个野人。
两人脚程何等迅快,不久已奔入葫芦谷外谷。他们上路之时经过河边顺手带了那很乌木钩,这时便由赵岳枫独自奔入内谷。
他故意弄出声响,那道石缝内静悄悄的。赵岳枫心想那戴默公如若在石缝内的话,此缝甚是狭窄,自己大可暂时阻挡他,任野老便可无声元息地人那谷后查看,当即奔以石缝外,口中发出一声唿哨。
石缝内传出叮的一声,听来甚是遥远,赵岳枫暗忖:“这道石缝竟不知有多深?”于是举步进去。只转眼工夫,叮的一响,声音已到了面前两丈左右。那几刚好是转角。是以双方都瞧不见。
赵岳枫挥乌木钩在石缝壁上敲了一记,竟发觉金铁交鸣之声,石壁掉下好些碎屑。他这才知道这根乌木钩暗蕴奇异威力。
转角处现出一人,正是那华服美饰的凶恶老者戴默公,但见他衣衫上似有破裂之痕,腰带上系着的五样珍玩只剩一样。赵岳枫虽不是心思细密的人,但久走江湖,这时一望之下,也就推测得出戴默公曾有一番激战,以致如此,再者他定是刚刚回到此地,所以来不及换衣。否则以他那么注重衣饰之人,绝不会不易换衣服。
戴默公锐利的目光在赵岳枫身上略一盘旋,突然间咆哮一声,挥拐冲到,疾戳胸口。原来这道石缝只有两尺宽,恰好容得一人站立,像赵岳枫这等双肩宽阔之人,两边肩膀还不会碰擦到石壁。是以戴默公只好以直戳手法,不过他功力深厚,这一戳之势极是难当。
赵岳枫用乌木钩子一拨一弹,当的大响一声,戴默公的黄金拐拐尖戳在石壁上,石屑溅飞,声势骇人。他似是想不到赵岳枫在等狭窄的处所,还能用招数封架,怔了一怔,缩回金拐,再度戳去。
这一次出手拐势甚是缓慢,但拐上贯足内力,劲风翻涌,微微发出哧哧之声。
他的黄金拐比赵岳枫的钩子长了两尺有余,是以赵岳枫除了后退,就得设法抓住拐尖,拼斗内力,但赵岳枫已经跟他拼过内力,明知不敌,自是不肯上当,当下运足内劲,乌木钩由下面上迅快一挑,接着极快地滑过拐杖,钩住向下迅压。
他使的手法无一不是大有来历,俱是当今四大剑派的运劲卸力秘诀。别的人能够精研一家一派的,便已十分了得,何况他精通四家剑法奥旨,能够揉合运用,自是更具神奇威力。
戴默公本已运足内力,拐势平平戳去,这当儿即使找来数十名大汉在旁边推拉拍压,也不能移动黄金拐分毫。但赵岳枫钩尖挑中,顿时拐尖向上一跳。戴默公心中大是骇怪,不知不觉运力下压。恰好此时赵岳枫已大变特变,反而钩住拐尖下压,这一来正是顺风顺水,惜力生力,戴默公一拐击在地上,震得手腕发麻,几乎握持不住。
他到底功力深厚,左掌遥劈出去,霎时间催血行气,左腕酸麻之感立消,紧接着举拐刺出,这一回拐尖飘摇不定,忽左忽右,或上或下。
赵岳枫使出华山派六合剑法的捺字诀,武当派的卸字快,昆仑派的引字诀,峨嵋派的粘字诀,钧势出处,只不离拐尖左右,最后叮的一声,黄金拐又横扫中石壁。
戴默公空有一身功力,无法施展,急得咆哮连声,挺拐急戳慢刺,上下不定,但总被赵岳枫挡住,无法迫上一步。
此时任野老早已奔入那条狭窄的通道,这条通道曲折迂回,长达十丈。任野老一旦存心救人,顿时用上昔年机智,暗念这条通道如此弯长,宽度不及三尺,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形势。若在其中设置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