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孤鹰-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先把两只过长的袖口卷捋起来,露出左右一双雪白如藕的手臂,沈鹰艳模样像是要和谁打架似的,一副女混混的形状:“屈归灵,人呐,得要识时务,知道看风色,你抵死抵活抱着那封信不放,等于扛着一道催命符在肩上,我不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老实说给你听,你若是不早早交出那封信,决计活不到‘千帆帮’的窑口,随时随地都会有人在半截腰上对付你,你再有登天的本领,却难防那么些明枪暗箭,所谓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姓何的婆娘又不是你什么姘头情妇,为她冒这种险,上算么?”
屈归灵道:“但是我已经答应了她,对一个垂死的人最后的要求,肯定的承诺乃是神圣不过的,否则,活着的人良心难安,九泉之下的魂魄亦将怨恚不宁,沈鹰艳,立信是处世的根本,我不能有头无尾,半途而废!”
哼了哼,沈鹰艳讥诮地道:“九泉之下的魂魄怨恚不宁,你看见了?听到了?姓屈的,我劝你还是多替你自己打算打算吧,如今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犹在那里悲天悯人,怜香惜玉,岂不是愚蠢加上莫明其妙?”
屈归灵叹喟地道:
“沈鹰艳,我们同为江湖人是不错,但层次与境界却大不相同,你的思想观念里压根就没有仁义信守这一套,只知趋炎附势,弱肉强食,你我好似身处两极,实在难以相互沟通。”
沈鹰艳生硬地一笑:“别以为只有你才明白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人家就全是横眉竖目、恶状恶形的牛鬼神蛇,屈归灵,道理是空的,看不到摸不着,充其量仅是挂在嘴皮子上的说词而已,现实却四楞四角的摆在眼前,你要空谈道理,不顾现实形势,我包管你会碰得头破血流,甚至碰掉老命!”
屈归灵道:“那得要看形势是否真有这么强硬才能确定,沈鹰艳,我的脑袋,可也不软!”
唇角微撇,沈鹰艳道:“这只是你一贯的自大狂所带给你的幻觉罢了,姓屈的,你想和人家比,还相差了老大一截呢,不信,到时候怕你哭都哭不出来!”
“要这封信的人——也就是幕后指使你的那个主子,真有这么厉害?”
沈鹰艳恼怒地道:“他可不是我什么主子,我也不受他的指使,姑奶奶要的是钱,谁付银子替谁办事,你少在这里狗眼看人低,小觑了我!”
第19页
十九
屈归灵略一沉吟,道:“沈鹰艳,既然有钱好办事,我们彼此何妨打个商量?”
沈鹰艳的脸上掠过一抹狡诘的神色,先打鼻管里发出一声笑,才慢吞吞地道:“商量什么?”
搓搓手,屈归灵道:“我也付钱给你,你与我合作,怎么样?”
沈鹰艳挑着双眉道:“你打谱给姑奶奶我多少银钿?”
屈归灵伸出一只巴掌:“如何?”
眨眨眼,沈鹰艳道:“这是多少?”
屈归灵道:“五百两。”
“呸”地朝地下吐了口唾沫,沈鹰艳面上变色,尖起嗓门道:“五百两?姓屈的,你以为我是哪一等叫花子臭要饭?居然想拿五百两破银子收买我?好大爷,留着你那五百两银子,自己买付棺材用吧,个杀千刀的,找消遣人也不是这种消遣法!”
屈归灵却不以为忤,他道:“那么,你想要多少?”
沈鹰艳不屑地道:“老实明说了吧,姓屈的,姑奶奶我这次牺牲色相,破开这一身白肉给人端详,可是三万余银子换来的,成事与否,都是这个价钱,而且金额预收,概不退还,你五百两银子想干什么?顶多老娘露个脚趾头给你看!”
屈归灵苦笑道:
“你这样的价码,未免高得离谱,我不抢不偷,既未开赌包娼,又不曾走镖护院,只靠祖上留下的几亩薄田收租过活,慢说三万两银子,就算三千两,我也一样拿不出来……”
不觉睁大了眼睛,沈鹰艳有些意外的瞧着屈归灵,纳罕地道:“敢情我们大名鼎鼎,桀骜不群的‘孤鹰’,竟是一个穷措大?姓屈的,凭你的本事声威,发横财的机会所在多有,你真会那么清贫?”
屈归灵正色道:“不错,这些年来我的确有许多发财的机会,也有不少来钱的路子,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无功便不能受禄,尤其非份之财,更难领受,银子是好的,却须拿得心安,用得坦荡,否则,人格就次了!”
沈鹰艳吃吃笑道:“无怪你这么穷,姓屈的,装一脑袋这种迂腐观念,恐怕你还要继续穷下去,人生美好,来日无多,不用金多银子点缀着,活得有什么意思?你算白挨这几十年光阴啦……”
说到这里,她忽发奇想,兴冲冲地道:“喂,你既然穷到这副德性,我给你一个发财的机会怎么样?”
屈归灵平静地道:“什么发财机会?”
沈鹰艳忙道:“我付五万两银票,换你身上那封信对你而言不值半文的信件,如何?”
五万两银子,合算当今的市价,足足可买好多顷肥沃良田,也足以令一大家子人口享用终生了,委实是一笔大数目,然而对屈归灵来说,却似与他毫无关连,像是在谈论一桩别人的闲事一般,他淡若白水,心如古井地道:“你知道,我不能卖。”
沈鹰艳立道:“再加一万两?”
屈归灵道:“不必枉费心思了,沈鹰艳,哪怕你再加十万两,我也决不会出让!”
沈鹰艳勃然大怒,恶狠狠地骂着:“真正食古不化,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是?姓屈的,此刻你不要钱,一朝到了关节上,我怕你连命都保不住,人财两空,那才叫冤!”
屈归灵一笑道:“为信求仁,何冤之有?沈鹰艳,你的想法才叫脏,以为天下事都能拿财帛来做行事的准则?你错了,钱不是万灵丹,人世间,也有财帛买不到的东西!”
一阵鸟啾,便在这时突然掠过草寮的上空,啾音尖锐急促,清亮绕旋,仿佛人的唿哨声相似,连串的激荡出去。
屈归灵侧耳聆听,脸容上不禁流露出疑惑的神气,沈鹰艳却精神倏振,笑眯眯地道:“这是一种名叫‘金眼雕’的奇种异鸟,目力绝佳,长于追踪猎物,虽在数里高的天空,也能发现它要找寻的目标,就算夜暗之下,亦可透视随循,百不失一,当我们离开山坳子的时候,我已经看见它在天上的影子了。”
屈归灵形色不动,淡淡地道:“你是说,你的同伙业已跟踪来到了这里?”
沈鹰艳得意地道:“不止来到了这里,据我看,大概已将这片草寮包围啦!”
仍然盘膝坐着,屈归灵也笑了:“你很高兴?”
沈鹰艳一挺丰满的胸脯:“我当然高兴,姓屈的,给你金子银子你不要,给你蟒袍玉带你懒上朝,好,如今便给你当头来一刀,看你还狂不狂?”
屈归灵安详地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高兴,沈鹰艳,你总是免不了犯老毛病,永远都高兴得太早了……”
沈鹰艳阴着脸道:“屈归灵,你用不着贬损我,这一遭,就是你的大限到了;他们知道你是谁,也清楚你的能耐如何,所以,一旦围上来,便必然有十足十的把握治倒你,没有三分三,还敢上梁山?”
拈一根草梗在手指间搓揉着,屈归灵好整以暇,不紧不慢地道:“世间事,常常会有意外发生的,沈鹰艳,眼前可能又是一次意外。”
重重一哼,不待沈鹰艳回答什么,草寮之外,已响起一个沉浑的腔调:“屈归灵,是你出来,还是要我们进去?”
沈鹰艳骤然灿笑如花,娇生生地道:“好叫你得知,姓屈的,外头说话的这一位,名叫甘元斗,人称‘白额王’,是‘大苍山’‘五虎将’中的头一号人物。
缓缓站起,屈归灵道:“你似乎和他们很熟?”
沈鹰艳哧哧笑道:“我们同被安排在这次的计划中,原先说好,如我万一失风,他们就接续第二波行动,却没想到你的反应这么快法,节骨眼上打了我的翻天印,使他们措手不及,难以援助,不过呢,错开这个村,尚有下座庄,迟早仍得碰上,你瞧瞧,不是全来啦?”
屈归灵摇头道:“你又开始高兴了,嗯?”
“虎”的站起身来,沈鹰艳怒道:“死到临头,犹在卖弄你的风流倜傥,坐怀不乱?姓屈的,你栽定了,我看你再怎么装扮那份洒脱?”
于是,草寮外再次传来原先的那个沉浑声音:“屈归灵,我们已经把这个地方重重包围,哪怕你胁生双翼,亦难以飞遁,光棍点,自己出来交待吧!”
屈归灵冲着沈鹰艳露齿一笑,语气中充满了温柔,而内涵却杀机盈溢:“在催了,沈鹰艳,我们便一同出去会见好朋友,记得你要走在我前面,相距不可近于三步,远于五步,如果你在任何情况下逾越我所规定的范围,就打算来生再见喽。”
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沈鹰艳已能感受到屈归灵言词中那股阴森的残酷意韵,她非常明白,人家决不是说着吓唬她的,若是到了那一刻,屈归灵势必出手夺命,而且,连眼皮都不会撩一下!
屈归灵又轻轻地道:
“你听清楚了?”
干干咽着唾液,沈鹰艳这一时竟变得出奇的驯服!
“听清楚了。”
屈归灵伸手做了个“请”的表示,沈鹰艳只好硬起头皮,按照交待走在前面,却不知怎的,双腿拉动间,像煞系连着千斤铁锤。
草寮外面,一片黑沉,只有寮内的一抹烛光摇曳晃动,把走出来的两条人影,拉得好长好长……
第20页
二十
第六章豺狼虎豹起腥风
于是,屈归灵的声音便宛如夜色里流滚的成串冰珠子,不但听在沈鹰艳的耳内透着森寒,连心底也禁不住泛起丝丝凉意:“够了,你就停在那里。”
沈鹰艳依言站住,半点不敢反抗,她知道这一刻才是生死交关的辰光,两阵对峙,她正好夹在中间,不论哪一方抢先发难,她都极可能首当其冲,现在,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个高兴得太早了?
黑暗中,突然火摺子闪亮,燃起了几盏气死风灯,风灯迅速高挑向上,在那青晔晔的火焰映晃下,五条人影分别从五个不同的方位现身出来,五个人全是腰粗膀阔的彪形大汉,但见人人容貌狰狞,举止沉练潜稳,果然气势如虎!
来人静静的围立四周,只有右首那面似银盆、眉浓如刷的大汉开口说话:“屈归灵?”
屈归灵微微点头:“不错。”
那人单刀直入地道:“我是甘元斗,‘大苍山’‘五虎将’的头一个,‘白额王’甘元斗!”
屈归灵道:“我知道,沈鹰艳已经事先向我介绍过了。”
甘元斗形色冷凝地道:“屈归灵,我们的来意,想你一定心里有数?”
屈归灵笑笑,道:“当然有数,但我决不会在我活着的时候把信交出来,这一点,相信各位也自心中有数。”
定定的看着屈归灵,甘元斗道:“那么,你是非逼得我们用强不可了?”
屈归灵道:“这是你们唯一可行的路,不过,希望列位在动手之前,先掂掂各自的份量轻重,凭白牺牲,不止不值,更且愚蠢;另外一个问题我也要尽早奉告,沈鹰艳在我手里,一朝交锋,恐怕她免不了就得拿命陪祭!”
甘元斗无动于衷地道:“沈鹰艳不是问题,她的安危并不在我们考虑之例,换句话说,她是生是死,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明白讲,我们真正顾忌的是你,屈归灵,你若不能使我兄弟顺利交差,则正如你方才所言——只有搏杀一途!”
屈归灵叹了口气,道:“论起来,你们和沈鹰艳也算伴当,好歹是同一个阵营的人,只为了达到那龌龊目的,就连伙伴朋友的生命都不甩啦?”
甘元斗银盆似的大脸上一片漠然,仿佛屈归灵所提的人与事,和他根本八竿子捞不着边一样,他极为冷淡地道:“你不必故意拿言语拨弄,屈归灵,行道江湖,固然各有各的一套,但原则却只有一个——成事为先,其他枝微末节,如果有影响成事之虑,只好一概不予理会!”
窝囊了老久的沈鹰艳,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她狂笑一声,发出的嗓调竟似裂帛:“好,好一个兔死狗烹,过河拆桥,甘元斗,话可是你说的,成事为先,六亲不认,我却怕你打错了算盘,你真当狡兔死尽,人也过了河?老实告诉你,还差得远呢!”
甘元斗阴沉的注视着沈鹰艳,声音平板地道:“在我们同意替人家卖力办这档事的时候,彼此已经说妥了,不能以任何因由阻碍目的的达成,此中自然亦包括了个人的安危在内,沈鹰艳,不是我们不搭救你,却要先行完成任务!”
沈鹰艳愤怒地叫:“甘元斗,你没听到姓屈的放出的言语?一待动手,他就先取我的性命,你们不管我的死活,愣要抢着争功,岂不是拿我一条命当儿戏?”
甘元斗道:“这是屈归灵不仁,你却怨不得我们兄弟,所谓得人钱财,予人消灾,如今你受制敌手,梗在中间,又叫我们从何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