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孤鹰-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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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投注在屈归灵脸上,何如霞慎重的道:“是什么法子?”
屈归灵故作轻松之状:“无论是哪一等的高手,总有他的弱点,人不是神,所以不可能十全十美,点滴不漏,我们便针对他两个的弱点,寻隙加以击破……”
何如霞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这个道理不用你来强调,我也明白,屈先生,我只问你,击破的方法是什么?”
咽了口唾沫,屈归灵略显迟疑的道:“当然是诱其出手,在拼斗中窥察敌人弱处,适时扑击歼杀——”
但觉得背脊上一阵泛冷,何如霞的双眼中光芒幽暗,心往下沉,连嗓音都哑了:“屈先生,你不愿令我担忧的一番好意我很明白,不该的却是过分哄瞒我了,我不是三岁稚童,事情的轻重利害我还分得清楚,至少,比你或你们大伙想像中要分得清楚,说来说去,你们并没有筹思出一个妥善的计策来对付那两个老魔头,是吗?”
屈归灵忙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法子已经有了,寻其破绽而攻之,二姑娘,这叫——”
打断了屈归灵的话,何如霞面布严霜,冷冽的道:“这叫硬打硬碰,视死如归——屈先生,正面较斗,以技求胜,完全是毫无圆转余地的传统拼搏方式,其中何来智谋巧妙可言?而孟天复、山莫古的功力高出各位甚多,像这样的斗杀,你们还到哪里去求侥幸?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想不到一帮子人商议了大半天,竟只得出如此一个结论,屈先生,你不觉得荒唐可悲吗?”
屈归灵沉默片歇,才低缓的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二姑娘,决战的过程中,仍有某些技巧可为运用……”
哼了一声,何如霞道:“人家的修为如何,你可是领教过,应该肚里有数,我怕在你尚未及找出对方破绽以前,自己的破绽已先被对方找出,那时辰,你的乐子就大了!”
屈归灵道:“这一层我们也早顾虑到,所以,对付孟天复、山莫古的人选便不止一个!”
何如霞咬着牙道:“你一定是当然人选?”
屈归灵赶紧解释:“没有人视我为当然人选,二姑娘,我是自愿请缨,主动上阵,为了我这个要求,令尊还犹豫了好久,是我坚持,他才勉强答应下来……”
何如霞恨声道:“你倒勇敢!”
屈归灵苦笑道:“在我这样的年纪与江湖历练来说,已经不是徒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了,二姑娘,我做事一向是宁折毋弯,贯彻始终的性子,既插手了这桩纠葛,且黑白业已分明,便决不半途而废,尤其在贵帮上下的善待有加里,自觉和贵帮有了齿唇相依的认同感,福祸与共,乃是一种极其自然的情态反应,最不能推诿含混的,是你对我的好,为报知遇,该当豁命以赴,断无丝毫血气上的冲动……”
愣了一会,何如霞的语声微微颤抖着:“你也该当知道,我不希望你轻言涉险……”
屈归灵真挚的道:“一个男人,要面对现实,当危难临头,必须有所承担,二姑娘,谁无父母,谁无子弟?艰巨在前,总得有人领先去扛、去顶,你不愿挡第一阵,谁又愿意他们的亲属子弟犯难攻坚?不可忘记令尊是全帮的首领,精神的支柱,帮的兴衰存亡与他有莫大的关系,但御敌抗侮他又必得率先靠前,为了两全,势须有人代表他择一肩扛,二姑娘,我毛遂自荐,想你不会认做唐突吧?”
眸瞳里闪漾着莹莹流波,几度唇吻翕合,何如霞始哽咽着道:“我明白你的心意,我非常明白,屈先生,我……我只怕会苦了……”
轻拍何如霞手背,屈归灵低声道:“当仁不让的事,是无须谦怀的,说不定有人想抢这份差使,还不够资格呢!”
何如霞心口涌起一股连她亦分不清的甜酸感受,几乎控制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珠:“什么时候了?亏你还有心情说俏皮话,就不知人家多发愁……”
屈归灵扮着笑脸道:“不愁,不愁,等会交锋的辰光,决不止我一个人去对付那两个魔星,人手已经挑定,保证阵容坚强,叫两个老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何如霞正色道:“屈先生,我有一句话,可得讲在前头,免得到时候你又嫌我擅做主张——”
屈归灵生怕这位二姑奶奶又出点子,再兴主意,赶忙打声哈哈,想带过话题:“不用急,靠后有你说话的时间,眼前咱们该准备着接仗交兵啦……”
何如霞神色倏沉,声调突兀的凛烈起来,与方才的凄婉柔媚,像是忽的换了一个人:“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这句话不能等到以后,我现在就要说!”
想笑却笑不出来,屈归灵摊摊手挪了挪位置,表面上倒还从容:“二姑娘,你这是怎么啦?老毛病又犯了不是?真叫风云突变,天机难测,前一刻尚笑语温润,后一刻便雷霆交加,就算千面观音吧,怕也没有你这种七情交替的换转法——”
何如霞生硬的道:“屈先生,我不要听那些插科打诨,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如果你抗不住孟天复和山莫古两个,或者我认为你的情况有了危险,无论在任何形势之下,我都会加入战阵,与你一起承担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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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屈归灵着急的道:“千万不可如此莽撞,二姑娘,你要明白,这是——”
何如霞面无表情的接上来道:“这是你说的:齿唇相依,福祸与共!”
屈归灵还来不及再说什么,伏身于草丛后的屠难生已兴奋又紧张的低呼起来:“有动静了,兔崽子们到底憋不住啦!”
屈归灵和何如霞的目光立刻投注向乌黝黝的海面上,而方才尚是一片黑暗的海面,只这须臾之间,业已出现了另一幅景象——另一幅怪异诡密的景象。
就仿佛是自虚无中突然凝生,也宛若从水底悄悄冒升上来,近百盏大小不一的灯火便骤而亮起,在海波之上浮沉移晃,灯火呈现着昏黄的色彩,荡洋着死气沉沉的晦郁,飘忽明灭,无声无息,颇似一只只幽灵的眼睛,显得空茫而索落……
水面上的点点灯火,当然是桅灯或船照,这些灯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亮起,足见“铁桨旗”方面的行动亦极其小心,他们为恐泄露集结位置,竟冒险于黑暗的海面上鼓浪行船,直到抢滩之前,才亮灯探路,这番措施,也算得上周密大胆了。
何起涛早从避风处站立起来,目光炯然的注视着海上点点灯火的起伏移动,他迎着潮声,略略提高了嗓门问道:“距离大概多远?”
屠难生移过去几步,估量着道:“约莫里许远近,如今正在涨潮,配合着潮涌的势子,炷香光景就能抵岸!”
何起涛肃穆的道:“消息说的是对方单桅船只约有二十余艘,眼下看起来好像不止此数,难生,会出岔么?”
屠难生道:“应该把小艇或舢板也算进去,数目就差不多了,这里只有滩礁,没有码头,大船靠岸比较困难,用梭艇打前站并不困难……”
点点头,何起涛道:“他们这一次,仍然来了不少人,照船数看,可能人手在七百员以上!”
嘿嘿一笑,屠难生豪壮的道:“多多益善,老板,只这一遭,便要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片甲不留,将‘铁桨旗’的旗号丢入波涛,使其永沉水底,万劫不复!”
何起涛沉着的道:“我们这边都准备妥当了么?”
屠难生道:“早周全了,如今只等老板你一声令下,便可群起而攻,刀矛齐下!”
何起涛目注水面,慎重的道:“似乎稍微远了点,再等他们继续接近一段再动手,雪舫——”
肃立在何起涛身后的杨雪舫赶紧跨前两步,恭声应道:“小的在。”
何起涛道:“信号火箭都备妥了?”
杨雪舫瘦削无肉的面孔上流露着一股强自抑制的亢奋神色,他迅速的道:“没有错,小的便端候着帮主下令,分样施放信号!”
背负起双手,何起涛喃喃的道:“也好,事情总归得有个决断,早了比晚了要强……”
屠难生接口道:“老板放心,我有预感,今晚上我们一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深沉的一笑,何起涛道:“但愿是如此了。”
这边,屈归灵看了轻偎在身侧的何如霞一眼,带几分感触的放低声音道:“令尊确有一方雄主之风,大敌当前,沉稳如故,丝毫不显紧张慌乱,二姑娘,比起令尊的镇定,我就望尘莫及了……”
何如霞微笑道:“不必客气,屈先生,你的火候之纯,也够瞧的,别忘了我见过你的临场架势!”
屈归灵摇头道:“单打独斗,和指挥大军对阵,完全是两种情形,修为不够,断难当此艰巨,大将之才与匹夫之勇,差别就在这里了。”
用手整理着被海风吹乱了的发丝,何如霞没来由的叹一口气,幽幽的道:“屈先生,杀伐将起,血云弥漫,在这一刻,你有没有和平时不一样的感受?”
屈归灵默然片刻,沉缓道:“但觉心情窒闷,难以开朗,肩头上像扛着座无形的山,压得喘不过气来,至于惴疑忧悸,则就更不在话下了……”
何如霞坦白的道:“我的感觉也和你一样,所以对于杀伐之事,我早已下了结论——还是不沾为妙,避之则祥,屈先生,我们何其不幸,俱皆生为江湖人!”
屈归灵深深的望着何如霞,极轻极柔的道:“如果这一劫过得去,二姑娘,我们便可以做个选择,人间世上,尽多安和乐利之处,不在道上闯混,也另有生活下去的方式……”
眨眨眼,何如霞道:“你说的话可要记得,别事过了又抛到九霄云外去啦!”
屈归灵静静的道:“我会记得,二姑娘。”
这时,那一头传来何起涛浑厚苍劲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宛如擂在人心上:“难生观察敌前战况演变,雪舫,准备施放信号,展开行动——”
不由得紧紧握住屈归灵的手,何如霞两眼圆睁,呼吸也变得急促了:“时辰到了,屈先生……”
随着她微颤的尾音,何起涛已响起一声冷喝:“飞焰弹!”
杨雪舫发响斯应,立即覆诵:“是,飞焰弹——”
只见这位“丹心七志士”的兄弟右手翻扬,拇指与食中两指已捻稳着一只圆锥形的花旗火箭,左手的火摺子适时抖亮,毫无间歇的凑近底部的引线,焰花爆燃的瞬息,他回身振臂,这只白铁亮的火箭已“嗤”一声腾空,眨眼炸散,在沉沉的夜暗现出一蓬猩赤的光雨——宛如缤纷的血芒!
火箭炸开的顷刻,海滩右侧方那片嶙峋的礁石地带,已蓦而亮起数十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球,火球并非静止,而是各自循着一定的圆规急回绕飞旋,于是,一个个的火球便形成一圈圈的光环,尚带着火球回旋时那种特异的“呼”“呼”声响,景象既壮观、又奇幻。
几乎在同一时间,旋转中的火球突兀凌空飞抛,有如流星殒石般划破黑暗,纷纷带着闪耀的焰尾撞击海面上任何移动的目标!
火球是由一种特殊的油胶调制而成,以长索连系钢丝兜网,在人们抡臂旋身中抛出,这种火球,质地脆软,一经碰击,便四散分裂,碎裂后的块粒并不熄灭,仍会继续燃烧,如不加以扑灭,能够一直烧到原质成烬方止,是一桩十分霸道的火器。
抛掷“飞馅弹”的投手,“千帆帮”一共训练了五十名,这五十个人全是百中选一、臂力特强的壮汉,他们不但个个有一把好力气,更且目光锐利,腰眼活络,运劲借势都有独到之处,在经过长时期的严格训练后,要没有一掷之下十丈远近的功力,或落弹点在三尺方圆之内,即不算合格,一切便得从头来起,直到抛出了规定成绩,才等于过了第一关,更要在夜间投出了相等的距离准头,始能结业,训练的日子长达十八个月,待到功成出师的那一天,五十个人早就练熟了一手百步穿杨的本事,回旋垫步、挥索投球,八九不离十,几乎准确到能砸中十丈外的一只海碗——就这五十名饱经夹磨的角色,此刻一齐运展,索飞球曳之下,“铁桨旗”的乐子如何小得了?
火球拖着灿丽的尾焰运展迸溅着星芒,在夜空中划过一条炫亮的弧线,于是,“砰”“砰”的撞击声里,火花四射,烈焰腾卷,刹时间十余只载满人的尖头舢板及四五艘单双桅大船,已烧着火燃烧起来。
赤红的火舌吞吐蔓延,烧得海上波光折丹,一片猩艳,人们在狂号尖嗥着奔撞推挤,争先恐后的跃向水中,也有那身上沾着火烧着肉的,喉管里逼出来的腔调就越发惨厉得够瞧了。五十名久经训练的投手,在第一轮火球抛出之后,非常熟练的立刻装上第二枚球体于钢丝编制的网兜之内,点火投球,又是光环回闪,又是流星如雨,眨眼里,水面上的船艇再度被击中大小十余艘!船在燃烧,人在呼号,不断的物体落水声衬着偶而闪泛的兵刃寒芒,更显得景况凄怖,顷刻之前犹平静深沉的海面,只这瞬息,竟己变成了活鲜鲜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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