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针-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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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九重笑一笑,道:“收拾好了没有?”
余小双道:“如果通通带走,有好几箱呢!”
凌九重道:“不要紧,我们带着家人仆妇,包一条船,行李非多一点不可,否则就不像样了,到时候,体委屈一点,暂时假作是我的夫人。”
余小双道:“啊!有趣,我从来没有做过夫人。”
凌九重瞪她一眼,道:“如果你做过夫人,我理你才怪呢!”
余小双自家也好笑起来,赶快又收拾行李,一面道:“为什么急急忙忙要走?”
凌九重道:“前几天已经有人追下来啦!而且还真厉害,居然会向介绍房屋的地方查询。幸而我早已搬了一次。”
余小双道:“有一件事我总没有法子想得出理由。”
凌九重道:“什么事?”
余小双道:“我只不过是彩霞府一名弟子,艺业未成,身世亦没有什么来头可言。但你却掳掠了我,究竟是何故?”
凌九重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余小双道:“那么你岂不是变成听命行事之人了?”她口气之中,充满了不平和谴责的意味。
凌九重一怔,道:“这一点我倒没有想到。”
余小双只要撒点火种,也就够了,当下转个话题,问道:“我们要到哪儿去?”
凌九重道:“倒江南去,你去过没有?”
余小双摇摇头,道:“股有,你可别问我喜欢不喜欢去。”
凌九重讶道:“为什么?”
余小双柔婉地笑一笑,道:“因为我不愿骗你啊!”她已暗示出自己不愿赴江南,目下只是迫不得已。由于她那动人的温柔笑容,便使得这种暗示,竟不致伤及对方之心。
凌九重搓搓手,道:“我已没有法子改变了。”
余小双问道:“改变什么?”
凌九重道:“改变咱们的行程呀!要知我劫走了你,当时又放过了许氏夫妇等情形,已被窥破了,便变成了李天祥以及你师父等人的仇敌,所以我简直已是骑上虚背,除了逃走之外,别无他途。”
余小双道:“到江南去,他们就莫奈你何么?”
凌九重道:“那边已有人接应,比较安全些。”
外面忽然传人来人语声和步伐声,余小双大是惊奇。
凌九重已解释道:“前两天我已去雇妥了两个家人,还有两个仆妇。这样咱们动身之时,宛如举家远行,不招人疑。”
余小双道:“好极了,我已是夫人了,是不是?”
凌九重笑道:“是的,你是余夫人,我也改姓余。你记住了,别在人前露出马脚。”
他向房外望一下,又道:“我叫他们来见过你……”
余小双忙道:“等一等,我有话跟你说。”
凌九重开玩笑地道:“咱们已相处了不少日子,还有新鲜活么?”
余小双道:“我常常觉得每一件事都新鲜有趣,纵然是发生过许多次的,仍然会有此感,你并不如此么?”
凌九重道:“这正是我羡慕你的地方,你还年轻,赤子之心未失,保持着烂漫的天机。但我却不行啦!”
余小双耸耸肩,姿势异常优美,说道:“先说正经事吧!我要告诉你,我可不能帮着你掩饰行踪?是也不是?”
凌九重道:“换句话说,你将故意露出马脚形迹,使追兵能查到线索,可是这样?”
余小双道:“是的,你可会怪我?”
凌九重眼中透出沮丧的神情,轻轻道:“我原以为你会帮助我的。”
余小双大感歉然,道:“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是你想想看,人家千里迢迢的追查找的下落,难道我不应该为他们没想么?”
凌九重略见欣赏,道:“这话有理。”
余小双道:“你对我很好,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凌九重摊摊手,苦笑道:“我总算有点收获,对不对?”余小双突然间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竟是非常真心的爱上自己。尤其是他的性格,她用不着分析,也感觉得到他是个固执无比之人,一旦动了真情,那是永远休想他改变的。
因此,她泛起俊惊之感,不由的想到万一自己将来竟与别人相爱而不理他时,将会有怎么样的事情发生。
要知余小双自的孤苦,身世可怜。因此她表面上虽然纯洁美丽得如天使一般,毫无半点机作之心似的,但事实上她曾对这人生反覆思量,注意种种人事上的变幻,与乎其中的道理。因此,她的内在,并不简单。
虽然她对如何应付凌九重这一点,毫无办法,但她总算是曾经想到过,也曾经设法应付。
凌九重召集新雇的四名佣仆进来,两个男的都当过长随跟班的差事,懂得官家大户的礼数,俐落地叩见,报上名,一是卢荣,一是王升,另两名仆妇,俱是三旬上下年纪的人,长得都颇干净好看。
她们之中,一个是寡妇,叫做金嫂,另一个也是有丈夫的人,叫做李嫂,俱都有经验的仆妇,价钱相当高昂。
行李已收拾得差不多,卢荣和王升动手搬运。金嫂和李嫂则帮助余小双收拾一些琐碎的小物事。
凌九重出去查看车马的情形,他一离开了,金嫂和李嫂就开始向这个年轻美丽的小贵妇进攻。
金嫂的嘴灵巧些,话说的又快又清楚,首先盛赞这位小夫人的美丽和福气。
照金嫂的讲法,她虽然见过无数显宦富贵人家,可是像他们两小口子这般漂亮匹配的人物,却还是第一遭。
李嫂也说,以“余老爷”这般人品才貌,以及富于决断的男子气概,错非是余小双这等人物,决计配不上他。
这番话衬托出她的福气,她接着又道:“像老爷这种能干的人,唉呀!那真不易降得住呢户
余小双只微微而笑,因为她不知怎样说才好。
金嫂这时间收拾起关于女人要用的东西,从化妆品一直问到衣物。她的意思是替余小双准备好,随时可以取用。
此外,在官宦人家而言,这些物事,都经手于婢女娘姨为之,用不着自己收拾,这才有气派。
但她问一样余小双就怔一下。其中有些物事,她连听也没听过。
金嫂、李嫂何等厉害精明,一瞧之下,早就觉得她不似是“贵妇”,只是一个美丽纯洁的少女而已。
因此金嫂便以婉转的言语,劝她须得从速购备。余小双欣然同意,便叫凌九重来,告以此意。
凌九重立刻委以全权,给她一笔可观的银子。
到了门外,凌九重向金嫂道:“买妥各物,速速回来。我将重赏你,就是五十两呢!但你得记住一件事,闭住你的嘴,你明白了没有?”他眼中射出森寒似剑的光芒,逼视着她。
金嫂骇了一跳,忆道:“老爷的吩咐,小妇人都记住了。”
凌九重虽非凶神恶煞的模样,但他的目光,以及坚决冰冷的语声,全能令人生出被杀头般的胆寒。
他又说道:“如果我在外边听到一点风声,哼!哼!你定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随手又拿出一只银元宝,两指一夹,那元宝齐腰断开。
金嫂一则害怕无比,二则贪图巨大的赏赐,真是又惊怕,又仰慕,露出无比忠诚的表情,夹尾而去。
凌九重把这四名下人,—一用过威逼和诱的双管齐下手法,已深知他们决计不敢败露自己的事。
由于购物费时,直到午后才出发,一共是两辆大车,两匹长程健马,由卢荣王升骑着前后照顾。
凌九重和余小双一块儿坐在车内,垂着帘子,可以望见外面的情形,但外面的人却看不见他们。
他们向金陵进发,一路上不要换车,不时可见一些佩刀负剑的武林人物,在大路上奔行来往。
有时数匹骏马,驮背着几个劲装疾服的汉子,风驰电掣的经过,卷起了一大片的尘土。
蹄声如雷中,仍然有时可以听到粗豪的笑声。
余小双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每当这等雄姿骏发的武林中人傲然呼啸而过之时,凌九重就会浮起奇特的表情。
她视察了几回,断定没有看错,当下不经意的说:“九重,你可愿意像那些骑上,自由自在地放马驰行,好像没有一点忧虑,没有一点拘束?”
凌九重道:“也许愿意,但很快就会厌倦的。”
余小双忙道:“峨!若然如此,你倒是适宜成家立业啦!”
凌九重苦笑一下,道:“别开玩笑,我只是在想,这些人之所以能如此豪放,如此自由,完全是因为他们没有什么须要逃避,对也不对广
余小双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心中忖道:“他不喜欢躲躲闪闪,见不得人的滋味,这正是大好机会,或可使他改邪归正,也未可知呢疗
心念转到此处,大为欣喜。
因为她深知如果能使一个步入邪途的人,尤其是像凌九重这等具有一身大本领之人,回到正途上,则功德之大,莫与伦比。
假如能这样的话,她自问真可以牺牲一切。
当下说道:“你可知道我心中想什么?”
凌九重摇摇头,道:“很难猜得出。”
余小双道:“我忽然想到与你并骑驰驱在这风和日丽的大道上的情景呢!多可爱啊!”
凌九重一楞,过了一会才道:“这原只是奢想,亦非难事,如果不是情势所限,马上就可以实现此愿……”他接着自嘲地笑了一声,又遭:“我也晓得你是因为明知目下办不到,方会生出揭幕一试之心,而我却还说不难,真真可笑得很。”
余小双忙道:“我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你别放在心上。”
她说得很诚恳真挚,可是凌九重仍然皱着眉头。
显然他脑子里并不肯轻易地就放弃了这件事。
他突然敲敲车门,赶车的依令刹住大车。
王升跃马上来,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凌九重拔起帘子,道:“我和夫人打算骑马走一段,你和卢荣下来。”
于是余小双得遂所愿,和凌九重并肩驰马于大道上。
如在平时,就算要余小双骑着马,走上千里,她也毫不在乎。但眼下大道上的风沙和太阳,竟使她觉得受不了。
原来这是因为她穴道受制,武功暂失,因此之故,她的抵抗力和体力,和平常之时真有天渊之别。
走了一程,那种诗意的感觉,早就比不上身体上的不舒适,当下提经勒马,减缓了前驰的速度。
凌九重却宛如出宠之鸟一般,十分欢畅,哈哈大笑声中,已超前了十多丈,还不时回头瞧看余小双。
正在此时,对面交错而过的一辆大车,突然“砰匐”大响一声,一边的轮轴断折了,车身立刻倾坠。
余小双的坐骑惊得急嘶一声,斜窜离开了大路。
她大惊之下,只顾得坐稳身子,以免坠马。
因此那坐骑驰窜过一片荒野,折人树林的小路,然后又登丘越岭,忽上忽下,她根本连方向也弄不清楚了。
初时她还隐隐听到凌九重叫喊及长啸之声,但到了后来,独自在荒野之中,四方八面,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那匹受惊的坐骑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余小双心中叫了一声谢天谢地,放眼一看,但见前面是一条溪流,溪水甚是清澈。
溪流的两岸,垂柳飘曳,桃李成林,风景十分的清幽可喜。
余小双长长透一口气,从鞍上滑下来,先温柔地抚拍马颊,尽力安慰它,使它平静下来。
然后把马系在树上,自个儿走到溪边,找到一块踏脚的石头,蹲低身子,用双手捧起溪水洗面。
一阵清凉之感,沁人心脾,使她觉得非常舒服,生似这一掬之水,已把尘虑洗涤净尽了。
突然间,那匹使马的喷气声惊动了她,因为那匹牲口表示出不安的意思。
她回头一望,但见距她丈许的一棵大树下面,有一个粗壮大汉,倚树而立,正瞪视着她。
此人不但体格魁伟,同时虬髯绕须,头发蓬乱。要不是他身上还穿着衣服,真教人疑是深山大泽中的野人。
余小双望过去时,恰好碰上了对方闪闪有光的眼睛,只觉那眼色之中,透露出粗暴。凶恶的意味。
她不禁大吃一惊,可是随即警觉,迅即忖道:“我万万不可露出惊怖之色,以免反而激起了他侵犯的野性……”
当下极力抑制住心中的恐惧,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站了起身。
那个大汉倚树不动,一味瞪视着她。他面上纵有表情,也被胡须所掩去,是以只能从他眼光中,窥测他的心意。
余小双看到的是“粗暴、凶恶、诡邪”的意味,当下暗暗推测这个奇怪大汉的来历,以及他的企图。
她在石上犹疑了一下,想道:“我老是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应当当牲口那边移动,看他有什么反应才是。”
当下缓缓举步,离开那块石头。
她走出两三步,目光可不肯离开对方。
突然发现那个大汉整个身躯。生似微微收缩。
如是常人,别说瞧不出这些细微的变化。即使瞧得出来,亦全然无法知道这等情形,表示什么意思。
但余小双乃是彩霞府弟子,本有武功真传,目下虽然功力消失,但所受过的训练,使她一望而知对方准备行动。
原来他全身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