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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边城浪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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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得很神秘,很奇特。

万马堂主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就也立刻看到了傅红雪。

傅红雪的脸色在灯光下看来更苍白,苍白得几乎已接近透明。

但他的眸子却是漆黑的,就像是这无边无际的夜色一样,也不知隐藏着多少危险,多少秘密。

刀鞘也是漆黑的,没有雕纹,没有装饰。

他紧紧握着这柄刀,慢慢地转过屏风,鼻尖上的汗珠还没有干透,就看到了大山般阻拦在他面前的公孙断。

公孙断正虎视眈眈,盯着他手里的刀。

傅红雪也在看着自己手里的刀,除了这柄刀外,他仿佛从未向任何人、任何东西多看一眼。

公孙断沉声道:“没有人能带剑入万马堂,也没有人能带刀!”

傅红雪沉默着,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从没有人?”

公孙断道:“没有。”

傅红雪慢慢地点了点头,目光已从他自己手里的刀,移向公孙断腰带上斜插着的那柄弯刀,淡淡道:“你呢?你不是人?”

公孙断脸色变了。

慕容明珠忽然大笑,仰面笑道:“好,问得好!”

公孙断手握着金杯,杯中酒渐渐溢出,流在他黝黑坚硬如钢的手掌上。金杯已被他铁掌捏扁。突然间,金杯飞起,银光一闪。

扭曲变形的金杯,“叮、叮、叮”,落在脚下,酒杯被这一刀削成三截。弯刀仍如亮银般闪着光。

慕容明珠的大笑似也被这一刀砍断。借大的厅堂中,死寂无声。

公孙断铁掌轻抚着刀锋,虎视眈眈,盯着傅红雪,一字字道:“你若有这样的刀,也可带进来。”

傅红雪道:“我没有。”

公孙断冷笑道:“你这柄是什么刀?傅红雪道:“不知道一一我只知道,这柄刀不是用来砍酒杯的。”

他要抬起头,才能看见公孙断那粗糙坚毅、如岩石雕成的脸。

现在他已抬起头,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身,目光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左脚先迈一步,右脚跟着慢慢地拖过去。

公孙断突然大喝:“你要走?”

傅红雪头也不回,淡淡道:“我也不是来看人砍酒杯的。”

公孙断厉声道:“你既然来了,就得留下你的刀;要走,也得留下刀来才能走!”

傅红雪停下脚步,还未干透的衣衫下,突然有一条条肌肉凸起。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问道:“这话是淮说的?”

公孙断道:“我这柄刀!”傅红雪道:“我这柄刀说的却不一样。”

公孙断衣衫下的肌肉也已绷紧,厉声道:“它说的是什么?”

傅红雪一字字道:“有刀就有人,有人就有刀。”

公孙断道:“我若一定要留下你的刀又如何?”

傅红雪道:“刀在这里,人也在这里!”

公孙断喝道:“好,很好!”

喝声中,刀光又已如银虹般飞出,急削傅红雪握刀的手。

傅红雪的人未转身,刀未出鞘,手也没有动。

眼见这一刀已将削断他的手腕,突听一人大喝:“住手!”

刀光立刻硬生生顿住,刀锋距离傅红雪的手腕已不及五寸。他的手仍然稳如岩石,纹风不动。

公孙断盯着他的这只手,额上粒粒汗珠沁出,如黄豆般滚落。

他的刀挥出时,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叫他住手。

 第04章 与刀共存亡

这一刀总算没有砍下去!

又有谁知道这一刀砍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叶开长长吐出口气,脸上又露出了微笑,微笑着看着万马堂主。

马空群也微笑道:“好,果然有勇气,有胆量。这位可就是花场主三请不来的傅公子?”

叶开抢着道:“就是他。”

马空群道:“傅公子既然来了,总算赏光,请,请坐。”

公孙断霍然回首,目光炯炯,瞪着马空群,嘎声道:“他的刀……”

马空群目中带着沉思之色,淡淡笑道:“现在我只看得见他的人,已看不见他的刀。”

话中含意深刻,也不知是说:他人的光芒,已掩盖过他的刀,还是在说:真正危险的是他的人,并不是他的刀。

公孙断咬紧牙关,全身肌肉一根根跳动不歇,突然跺了跺脚,“呛”的,弯刀已入鞘。

又过了很久,傅红雪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来,远远坐下。他手里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他的手就摆在慕容明珠那柄装饰华美、缀满珠玉的长剑旁。漆黑的刀鞘,似已令明珠失色。

慕容明珠的人也已失色,脸上阵青阵白,突然长身而起。

云在天目光闪动,本就在留意着他,带着笑道:“阁下…”

慕容明珠不等他说话,抢着道:“既有人能带刀入万马堂,我为何不能带剑?”

云在天道:“当然可以,只不过……”

慕容明珠道:“只不过怎么?”

云在天淡淡一笑,道:“只不过不知道阁下是否也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勇气?”

慕容明珠又怔住,目光慢慢从他面上冷漠的微笑,移向公孙断青筋凸起的铁掌,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已逐渐僵硬。

乐乐山一直伏在桌上,似已沉醉不醒,此刻突然一拍桌子,大笑道:“好,问得好……”

慕容明珠身形一闪,突然一个箭步窜出,伸手去抓桌上的剑。

只听“哗啦啦”的一阵响,又有七柄剑被人抛在桌上。

七柄装饰同样华美的剑,剑鞘上七颗同样的宝石在灯下闪闪生光。

慕容明珠的手在半空中停顿,手指也已僵硬。

花满天不知何时已走了进来。面上全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他,淡淡道:“阁下若定要佩剑在身,就不如将这六柄剑一起佩在身上。”

乐乐山突又大笑道:“关东万马堂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看来今天晚上,只怕有人是来得走不得了!”

马空群双手摆在桌上,静静地坐在那里,还是坐得端端正正、笔笔直直。

这地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永远都是置身事外的。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慕容明珠一眼。

慕容明珠的脸已全无血色,盯着桌上的剑,过了很久,勉强问了句:“他们的人呢?”

花满天道:“人还在。”

云在天又笑了笑,悠然道:“世上能有与剑共存亡这种勇气的人,好像还不大多。”

乐乐山笑道:“所以聪明人都是宁带刀,也不带剑的。”

他的人还是伏在桌上,也不知是醉是醒,又伸出手在桌上摸索着,喃喃道:“酒呢?这地方为什么总是只能我得着刀剑,从来也找不着酒的?”

马空群终于大笑,道:“好,问得好,今日相清各位,本就是为了要和各位同谋一醉的——还不快摆酒上来?”

乐乐山抬起头,醉眼惺忪,看着他,道:“是不是不醉无归?”

马空群道:“正是。”

乐乐山道:“若是醉了呢?能不能槿ィ俊?

马空群道:“当然。”

乐乐山叹了口气,头又伏在桌上,喃喃道:“这样子我就放心了……酒呢?”

酒已摆上。

金樽,巨觥,酒色翠绿。

慕容明珠的脸也像是已变成翠绿色的,也不知是该坐下,还是该走出去?

叶开突也一拍桌子,道:“如此美酒,如此畅聚,岂可无歌乐助兴?久闻慕容公子文武双全,妙解音津,不知是否可为我等高歌一曲?”

慕容明珠终于转过目光,凝视着他。

有些人的微笑是永远都不会怀有恶意的,叶开正是这种人。

慕容明珠看了他很久,突然长长吐出口气道:“好!”

“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一入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

云在天脸色又变了。

公孙断霍然转身,怒目相视,铁掌又已按上刀柄。

只有马空群还是不动声色,脸上甚至还带着种很欣赏的表情。

慕容明珠已又饮尽一觥,仿佛想以酒壮胆,大声道:“这一曲俚词,不知各位可曾听过?”

叶开抢着道:“我听过!”

慕容明珠目光闪动,道:“阁下听了之后,有何意见?”

叶开笑道:“我只觉得这其中一句妙得很。”

慕容明珠道:“只有一句?”

叶开道:“不错,只有一句?”

慕容明珠道:“哪一句?”

叶开闭起眼睛,曼声而吟:“刀断刃,人断肠……刀断刃,人断肠……”

他反复低诵了两遍,忽又张开眼,眼角瞟着万马堂主,微笑着道:“却不知堂主是否也听出这其中妙在哪里?”

马空群淡淡道:“愿闻高见。”

叶开道:“刀断刃,人断肠,为何不说是剑断刃,偏偏要说刀断刃呢?”

他目光闪动,看了看慕容明珠,又看了看傅红雪,最后又盯在马空群脸上。

傅红雪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手里的刀,瞳孔似在收缩。

慕容明珠的眼睛里却发出了光,不知不觉中已坐下去,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奇特的笑意。

等他目光接触到叶开时,目中就立刻充满了感激。

飞天蜘蛛想必也不是个多嘴的人,所以才能一直用他的眼睛。

此刻他已下了决心,一定要交叶开这朋友。

“做他的朋友似乎要比做他的对头愉快得多,也容易得多。”

看出了这一点,飞天蜘蛛就立刻也将面前的一觥酒喝了下去,皱着眉道:“是呀,为什么一定要刀断刃呢,这其中的玄妙究竟在哪里?”

花满天沉着脸,冷冷道:“这其中的玄妙,只有唱出这首歌来的人才知道,各位本该去问他才是。”

叶开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在下好像是问错了人…”

马空群突然笑了笑,道:“阁下并没有问错。”

叶开目光闪动,道:“堂主莫非也……”

万马堂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关东刀马,天下无双,这句话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过?”

叶开道:“关东刀马?…莫非这刀和马之间,本来就有关系?”

马空群道:“不但有关系,而且关系极深。”

叶开道:“噢!”

马空群道:“二十年前,武林中只知有神刀堂,不知有万马堂。”

叶开道:“但二十年后,武林中却已只知有万马堂,不知有神刀堂。”

马空群脸上笑容已消失不见,又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一字字缓缓道:“那只因神刀堂的人,已在十六年前死得干干净净!”

他脸色虽然还是很平静,但脸上每一条皱纹里,仿佛都藏着一种深沉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无论谁只要看了他一眼,都绝不敢再看第二眼。

但叶开却还是盯着他,追问道:“却不知神刀堂的人,又是如何死的?”

马空群道:“死在刀下!”

乐乐山突又一拍桌子,喃喃说道:“善泳者溺于水,神刀手死在别人的刀下,古人说的话,果然有道理,有道理……酒呢?”

马空群凝视着自己那只被人一刀削去四指的手,等他说完了,才一字字接着道:“神刀堂的每个人,都是万马堂的兄弟,每个人都被人一刀砍断了头颅,死在冰天雪地里,这一笔血债,十八年来万马堂中的弟兄未曾有一日忘却!”

他霍然抬起头,目光刀一般逼视着叶开,沉声道:“阁下如今总该明白,为何一定要刀断刃了吧?”

叶开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神色还是很但然,沉吟着,又问道:“十八年来,堂主难道还没有查出真凶是谁?”

马空群道:“没有。”

叶开道:“堂主这只手……”

马空群道:“也是被那同样的一柄刀削断的。”

叶开道:“堂主认出了那柄刀,却认不出那人的面目?”

马空群道:“刀无法用黑巾蒙住脸。”

叶开又笑了,道:“不错,刀若以黑中蒙住,就无法杀人了。”

傅红雪目光还是凝视着自己手里的万,突然冷冷道:“刀若在鞘中呢?”

叶开道:“刀在鞘中,当然也无法杀人。”

傅红雪道:“刀在鞘中,是不是怕人认出来?”

叶开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件事。”

傅红雪在听着。

叶开笑了笑,道:“我知道我若跟十八年前那血案有一点牵连,就绝不会带刀入万马堂来。”

他微笑道,接着道:“除非我是个白痴,否则我宁可带枪带剑,也绝不会带刀的。”

傅红雪慢慢地转过头,目光终于从刀上移向叶开的脸,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这是他第一次看人看得这么久——说不定也是最郑重的一次!

慕容明珠日中已有了酒意,突然大声道:“幸亏这已是十八年前的旧案,无论是带刀来也好,带剑来也好,都已无妨。”

花满天冷冷道:“那倒未必。”

慕容明珠道:“在座的人,除了乐大先生外,十八年前,只不过是个孩子,哪有杀人的本事呢?”

花满天忽然改变话题,问道:“不知阁下是否已成了亲?”

慕容明珠显然还猜不透他问这句话的用意,只好点了点头。

花满天道:“阁下若是和人有仇,等阁下老迈无力时,谁会去替阁下复仇?”

慕容明珠道:“当然是我的儿子。”

花满天笑了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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