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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名剑风流-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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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佩玉已走下地道,忽然回头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闭上嘴。”

朱泪儿怔了怔,眼圈都红了。

她从来也没有见过俞佩玉板着脸对她说话。

地道中黑暗而阴湿,俞佩玉摸索着当先带路,走了很久的一段之后,他才叹了口气,道:“现在你要说话,就尽管说吧。”

朱泪儿的嘴闭得紧紧的。

俞佩玉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世上只有唐琳一个人能洗清我的冤枉,所以我一定不能让她死,一定要带着她走,这道理你明白了吗?”

朱泪儿还是闭着嘴。

俞佩玉道:“你方才虽没有杀死她,可是我知道她一定已中了你身上的毒,假如你已明白这道理,就赶快先设法解了她的毒吧。”

朱泪儿的嘴闭得更紧了,像是再也不肯张开。

俞佩玉皱眉道:“你现在怎么反而不说话了?”

朱泪儿还是不张口,却用手指了指俞佩玉,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俞佩玉苦笑道:“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能发小孩子脾气?”

听到俞佩玉说她已经是个『大人』,朱泪儿忍不住『噗哧』一笑,但立刻又嘟着嘴道:“是你叫我闭上嘴的,我这人一向很听话。”

俞佩玉道:“那么你就快些救她吧。”

朱泪儿眼圈又红了,咬着嘴唇道:“你只知道要我救她,只知道为她着急,为什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中她的毒呢?她们唐家的人难道不用毒的吗?”

俞佩玉柔声道:“唐家的毒药暗器虽有名,可是你……”

朱泪儿道:“我怎么样?我是个毒人,是不是?无论谁一沾到我就要中毒,是不是?那么你为什么还没有中毒呢?”

俞佩玉不禁怔了怔,道:“我……我见到银花娘打了你一掌后,手上立刻染了毒,又见到那天蚕教的徒弟拧了你一把,也……”

朱泪儿大声道:“但这位唐二姑娘既没有打我,也没有拧我,是不是?我身上的毒若连自己都控制不住,那么三叔只怕也早已死了。”

俞佩玉道:“如此说来,她并没有中毒?”

朱泪儿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个呆子?以为我不知道她死不得的?”

俞佩玉叹了口气,柔声道:“那是我错怪你了,我见到唐二姑娘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所以才会以为……”

朱泪儿不等他说完,忽然走过来拍了拍唐琳,冷冷道:“唐二小姐,你不但会说谎,装假的本事也不错,可是你若再不醒过来,我就立刻将你的衣服脱光。”

唐琳身子一震,果然立刻就张开了眼睛。

朱泪儿瞪着俞佩玉道:“你现在总明白了吧。她就怕你问她的话,所以只有装死……哼!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好人,还自以为很聪明哩。”

俞佩玉只有老老直直的挨骂,而且被骂得口服心服。

朱泪儿撇了撇嘴,扭过头去还是忍不住冷笑道:“唐二姑娘,你现在还下舍得不来自己站着么?”

唐琳苍白的脸红了红,咬着牙道:“你……你……你明明知道我腿上的穴道已被你点住了,否则我为什么不能走?”

朱泪儿悠然道:“有时我也会故意气气别人的,难道只准你们冤枉我,就不准我冤枉你们吗?”

唐琳气得全身发抖,却也无话可说。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二姑娘,我和你素无冤仇,你为什么要如此害我?”

朱泪儿又冷笑道:“你可以冤枉我,她自然也可以冤枉你,反正你们两人都是冤枉好人的专家,你又何必怪她。”

俞佩玉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这次他再也不敢叫朱泪儿闭上嘴了,他如今又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男人千万莫要叫女人闭嘴,因为她当时也许会真的闭上嘴,但以后却说不定要唠叨你一辈子。

※  ※ ※

真的闭上了嘴的是唐琳,她似已抱定主意不说话。

俞佩玉柔声道:“你这么样做,想必也有你的苦衷,因为你并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

朱泪儿冷笑道:“就因为她不像是个说谎的人,所以说出来的话别人才相信,她若一看就像个长舌妇,无论说什么都没人相信了。”

每次俞佩玉间唐琳的话,唐琳都不开口,朱泪儿却抢着说,俞佩玉也只有装作没有听见,还是沉着气道:“也许你有很好的理由一定要这么说,只要你告诉我,我绝不怪你。”

朱泪儿冷笑道:“也许真的是她为情人杀了那唐无双,她为了要替自己的情人掩护,所以就随便找个人来作替死鬼。”

这次她居然还是抢着说了,但说的话却很有道理。

俞佩玉眼睛一亮,道:“你真的知道谁是凶手么?”

朱泪儿冷冷道:“她当然知道,可是你这么样间,她永远也不肯说的。”

她又走到唐琳面前,厉声道:“我问你,究竟是谁杀了那唐无双的?你若还不肯说,我……”

话未说完,突听一人缓缓道:“杀死那唐无双的人,就是我。”

※  ※ ※

黑暗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条淡淡的白色人影,就仿佛幽灵般站在那里,俞佩玉和朱泪儿都瞧不见她的面目,失声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却闪起了一点火光。

火光映照下,只见她披麻戴孝,手里的火摺子闪烁如鬼火,苍白的脸上,也全没有丝毫血色。

俞佩玉瞧见这人,才真的大吃了一惊,失声道:“是你!”

那人叹道:“不错,是我。”

俞佩玉长叹道:“找实在想不到是你。”

朱泪儿厉声道:“你既敢在我们面前承认自己是凶手,是不是已存心将我们杀了灭口?”

那人冷冷一笑,道:“我若想杀你们,方才为何要救你们呢?”

这『凶手』竟是唐家的大姑娘唐琪。

※  ※ ※

唐琳已是泪流满面,嗄声道:“大姐,你为什么要来呢?我反正已没法子再活下去,也不想活了,你为什么不让我承担这份罪孽?”

唐琪黯然道:“我知道你为了我,不惜牺牲你自己,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我……”

唐琳流泪道:“我也知道大姐是为了保全我们唐家的名誉才这么做的。”

朱泪儿大声道:“很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做的事都很有道理,可是俞佩玉难道就该死么?”

唐琪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也知道,这实在很对不起俞公子,但这其中实在有很多秘密,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朱泪儿道:“我们现在难道还没有权知道这秘密么?”

唐琪道:“我此番到这里来和两位相见,正是已准备将这秘密告诉两位。”

她语声停顿了半晌,才苦笑道:“两位心里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父亲?”

朱泪儿道:“我正是奇怪极了。”

唐琪道:“我将这秘密说出来后,只望两位莫要??露,因为这秘密关系实在太大。”

朱泪儿抢着道:“你难道还信不过俞佩玉。”

唐琪道:“我就因为知道俞公子是位诚实的君子,所以才到这里来……”

她忽然神秘的一笑,接着道:“我杀死的那唐无双,其实并不是我的父亲。”

这句话说出来,她以为俞佩玉、朱泪儿必定要大吃一惊。

谁知朱泪儿却撇了撇嘴,道:“这秘密又有什么了不得,我早就知道了。”

唐琪自己反倒吃了一惊,失声道:“两位真的早就知道了么?”

俞佩玉道:“真的。”

他本不是个十分沉默的人,但和朱泪儿在一起,他说话的机会实在不多,这次只说了三个字,朱泪儿已抢着道:“我们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只奇怪你是怎会知道的?”

唐琪苦笑道:“这本是唐家的事,唐家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两位却反而知道了,这又怎么会不奇怪呢?”

朱泪儿道:“那唐无双本是个赶骡子的,我怎会不知道?”

唐琪愕然道:“赶骡子的?”

朱泪儿道:“不错,他和俞放鹤的手下一起在望花楼里捣鬼,不想我们却在复壁中偷听,所以才会知道这秘密。”

她不说还好,越说唐琪反而越糊涂了。

俞佩玉叹道:“这件事说来的确很复杂,最重要的是,姑娘你必需先要知道,所有的阴谋都是那俞放鹤在暗中策动的。”

唐琪讶然道:“俞放鹤?可是武林盟主俞老先生?”

俞佩玉咬牙道:“正是。”

唐琪的神情更惊讶,道:“他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俞佩玉道:“就因为他要将唐门的势力据为己有,所以才将真的唐老前辈掳去,再找一个和唐老前辈有虎贲郎中之似的人,来假扮唐老前辈,这件事做的本十分秘密,谁知却在无意中被我们窥破了。”

朱泪儿忍不住插口道:“我们到这里来,就为的是要想法子揭破他的阴谋。”

唐琪怔了半晌,忽然大笑起来。

俞佩玉和朱泪儿愕然相顾,再也想不到她为何如此好笑。

唐琪笑了一阵子,忽又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只怕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朱泪儿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唐琪沉声道:“不瞒两位说,家父在十余年前,便已仙逝了。”

俞佩玉又吃了一惊,失声道:“十余年前?但我……我……我明明……”

唐琪道:“他老人家死的时候,正是蜀中武林最混乱的时候,那时唐家庄本身也遭遇着一个很大的危险,本门全仗着先父坐镇,才勉强将所有的变动压住,他老人家唯恐自己一死之后,局面就会立刻大乱,所以在临死之前,先找了一个人来假扮自己,来镇压这种局面。”

她笑了笑,接着道:“他老人家找的这人乃是我们的一位远房表叔,并不是什么赶骡子的,只因这位表叔本就和他老人家很相似,再略为易容,别人再难看出了,何况,就算有人觉得有些不对,也会认为那是因为先父大病之后而改变的。”

俞佩玉长叹道:“如此说来,我见的那位唐老前辈,已经是叶公之龙了。”

他这才恍然大悟,为何那『唐无双』总是显得有些胆小怕事,有时根本就没有一代宗主的风度。

他也终于明白那『唐无双』为何会将他出卖了。

唐琪道:“我那位表叔本不是个英明果断的人,所以先父临终时,再三吩咐我,无论什么事都不可让他作主,只可让他做个傀儡而已,他若有了争权夺位之心,先父就叫我……叫我立刻将他置之于死地。”

她叹息了一声,接道:“就因为先父将这种大事交托给我,所以我只有死守在唐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嫁出去。”

俞佩玉想到她牺牲之大,也不禁为之黯然,一个女人牺牲自己的青春而守活寡,那日子的确不是好过的。

唐琪道:“这十多年来,我这位表叔倒也能安份守己,一切事都取决于我,自己从不作主,谁知这次回来,他竟变了,竟在半日之间,自作主张的发下了十余道命令,为了先父临终交代不来的话,我只有将他置之于死地。”

她又叹息了一声,道:“但我却也未想到,假中竟还有假,世事之离奇,有时的确比最荒谬的故事还难令人相信。”

朱泪儿早已听得呆住了,此刻才苦笑喃喃道:“这的确是个很惊人的秘密,我现在才知道一个武林世家要保全它的荣誉,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唐琪凄然一笑道:“不错,别人只能看到我们唐家的威风,又有谁知道在这层光采威风的表面下,实在不知隐藏着多少辛酸,多少血泪……”

她似已勾起了往事的回忆,目中见不觉流下泪来。

俞佩玉想起她每次嫁出去后,丈夫都忽然而死,那些人难道都是凑巧死的么?那其中又有何秘密?想到这里,连俞佩玉都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也不忍再想下去,无论如何,唐琪都只能算是个很不幸,很可怜的女孩子。

光荣,本就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换来的,自古以来,在『光荣』的幕后,已不知堆积了多少白骨,多少血腥……

这值不值得呢?

朱泪儿默然半晌,忽又问道:“这秘密难道连唐珏都不知道么?”

唐琪道:“他也不知道。”

朱泪儿叹了口气,道:“这就难怪他会……”

她忽然住口不语,因为她觉得唐珏既已死了,又何必再将他的羞耻说出来呢?俞佩玉望了她一眼,意示赞许。

她毕竟是个心地很善良的人,只不过也像世上大多数女孩子一样,有时在不该说话的时候,偏偏抢着要说话而已。

唐琪道:“除了我和我那位表叔外,世上绝没有别人知道这秘密,因为那时我的弟妹年纪还小,所以先父就叫我连他们一齐瞒住。”

俞佩玉暗暗叹息,他知道连唐??都绝不会知道此事的,否则他就不会帮着那『唐无双』来出卖俞佩玉了。

那『唐无双』做了十几年的傀儡,心里多少有些不甘,所以才想勾结俞放鹤,来增高自己的地位。

但他虽然出卖了俞佩玉,却并没有出卖唐家,所以他临死的时候,也不肯将这秘告诉俞放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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