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书香-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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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狐张先辽究竟不愧是老江湖,心中尽管已是气极,但态度却愈见沉着,满含深意地望了向衡飞一眼,一转身,默然向前疾纵而去。
向衡飞胸有成竹,知道红旗帮帮规极严,北京城内发生的事,如果玉面狐张先辽不在场,谁也不敢作主。王一萍和贺衔山两人虽然落在红旗帮手中,在张先辽未曾回去之前,决不致出任何差错。
玉面狐张先辽一面向前疾驰,一面在暗中盘算。一向受尽羞辱的受气包,怎会摇身变为身怀绝学的武林高手?而偏偏在这要紧关头,被他撞见。
玉面狐张先辽此刻心中所想的,不是受气包怎会在神鬼不觉之间,练成一身惊人武功;也不是何以受气包身怀绝学,而甘愿忍受种种羞辱;而是如何应付面临的难题。
张先辽轻功不弱,经这一阵疾驰,早已至城墙,他心中业已拿定主意。张先辽不愿在人多的地方多作停留,为的是避免万一收拾不下受气包,不会令自己当众出丑。但他也不愿离城太远,以便必要时可招呼舵下兄弟。因此他并不越城而出,又沿着城墙向正北跑去。
向衡飞在北京城里混了十几年,除了混得个“受气包”名号以外,对于北京城内大小事情无不了然于胸,张先辽的心事他是一猜便透。
前面正巧有一片荒地,四周疏疏落落排列着几株老树。向衡飞暗提一口真气,速度陡然增快,掠在张先辽前面,冷冷地道:“张舵主,我看这片空地已足够咱们活动,不知舵主意下如何?”
向衡飞显然不愿跟随张先辽继续前驰。张先辽心中暗骂了一声,只因以他在红旗帮中身份,不容他在“受气包”面前表露丝毫怯意。他当下退后七尺,一横掌中缅刀,道:“也好,就待本舵主在此地收拾你便了。”
向衡飞见张先辽明知不敌,犹自嘴硬。想起红旗帮平日在北京底层社会仗势凌人,令人敢怒而不敢言的种种作为,想起自己在十多年来忍受的种种羞辱,以及适才在海萍房内所见的可鄙行为,心头怒火油然而生。
玉面狐张先辽早知今夜一战,必然凶险异常。这时见向衡飞牙根暗咬,目露威光,心中一凛,暗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念头才转,缅刀已闪电般递出。
向衡飞但见一片寒光疾卷而至。向衡飞空有一身绝学,一时倒也不敢空手与他搏斗。他脚下连环滑步,施出威震河朔魏灵飞当年傲视武林的精奇绝学空灵步法,转眼之间即已脱出张先辽刀势以外,如影随形地反钉在玉面狐张先辽身后。
玉面狐张先辽昔年原是使的铜鞭,后来因为与贺衔山有夺妻之恨,曾找贺衔山苦拼了一次,结果因为本身功力略逊,钢鞭被震脱手。事后不惜重价,征购了一柄削铁如泥的缅刀,并且暂离中原,远赴滇边,投身威震滇边的神刀季子光门下,学了一套诡异奇绝、威力不凡的刀法。
这套刀法本是练来专为对付贺衔山的,今夜因见向衡飞功力不凡,陡然施出,认为纵使不能在三招两式之内轻易取胜,但在这趟刀法施完之前,定能将向衡飞制住。谁知刀法才一施出,即已失去向衡飞的身影,明明知道对方就钉在身后,但想尽办法,也无法将向衡飞摆脱。
向衡飞自从学艺以来,可说尚未正式出过手,平日常听一般人夸赞玉面狐张先辽武功了得,这时见了,觉得他也不过如此。
玉面狐张先辽愈斗心里愈惊,愈惊出招愈快。这时一连攻出三式“倒打钟馗”、“巧手翻天”、“溯浪分波”,全是一派反手招式。向衡飞身如行云流水,游走于刀影中,轻灵至极,突一探手,中食两指犹如钢钳一般,竟将缅刀刀尖夹住。
上 第五回 回首家园 残烟袅袅。。。
夜风猎猎,火势熊熊。精心筑造的雅园中,至少有二三十处火头,看情形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
向衡飞绕园急驰了一圈,又发现一桩令人震骇的事情,静园中奴婢众多,但脑壳全被拍裂,死状奇惨。
不过令向衡飞感到惊奇的是:王一萍、贺衔山以及阴山四煞等人连影子都未见着。
向衡飞首先找到王一萍居住的倒轩。倒轩可能是最先着火,此刻早已变成一片废墟。附近的花木被火烤得焦黄一片,但许多折痕只需稍为细心一些,即可察出。
向衡飞打量眼前情势,思忖道:“只怕是阴山四煞找到贺衔山。王一萍公子脾气,挺身而出,双方发生拼斗。结果王一萍和贺衔山两人不敌,乘隙逃走。阴山四煞一怒之下,放上一把野火,追赶而去。”
向衡飞这猜测是对了,可是只对了一半。
阴山四煞果真是追赶王一萍和贺衔山两人去了,但阴山四煞也是武林中扬名立万。有字有号的人物,还不至于施出这种无赖手段。这把火是红旗帮的人放的,地保们发现王府火起,赶忙来救,也被红旗帮所阻。因此眼看着王府即将全部烧毁,却全无一人施救。
向衡飞感到异常懊恼。十年的苦待总是波折横生,无法如愿以偿。
他想到那天夜晚,如果不是更夫经过……
他想到那天夜晚,如果不是贺衔山潜身假山……
他想到,如果不是海萍……
他想到,如果不是阴山四煞的突然出现……
……
那么此刻他已经和王一萍两度交上了手,也许,这时早已分出胜负。如果他侥幸得胜,自然可以海阔天空,一偿遨游四海的心愿。但如果不幸失招落败?他一定埋头苦练,约期再斗。
突然有人在远处大声喊道:“抓住放火贼呀!”
向衡飞闻声四顾,发现园中除了自己而外,再无别人。莫非是自己被误认为放火贼不成?他身形一晃,立时以奇快无比的速度,一掠而逝。
次日一早,北京城里即哄传着两件令人骇异的事情。
一件是名重一时的风流才子王一萍的府第,一夜之间被焚成灰烬。
另一件是北京城内人尽可欺的受气包在阴山四煞的联手围攻之下,居然毫发无伤。一般人听了,不但觉得十分离奇,而且觉得简直离谱太远,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受气包向衡飞自此以后,再也没在北京露面,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在距离北京城约有百里之遥的一个小镇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外乡人。
一个年纪较轻,衣着也较华丽,一看即知必是世宦豪门子弟,另一个年龄较长,只是脸色白中泛青,明眼人一看即知那是因为酒色过度。
两人找了一家店铺,要了几色小菜,默默而食。
官道尽头泼啦啦驰来一群快马,翻蹄亮掌,捷逾电闪,眨眼即已去得只剩下几个小黑点。
店家摇着头,自言自语地道:“唉,准是红旗帮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不然决不会一连三趟飞马传讯。”
两人闻言互视了一眼,年长的一个突然问道:“敢问店家,这红旗帮是干什么的?”
店家一听客人说话带有浓重的江南口音,一笑道:“客官大约是刚从南方来的,所以不知道咱们北方的事情……”
一言未了,又是一拨快马绝尘而至,来到店前,当先那人一勒马缰,飘然下马。这人不但马上功夫极俊,轻功亦显然不弱。
店家一见这人,早已满脸堆笑地迎了出去,恭声道:“舵主已有好久没来我们这小地方了。”
那被称作舵主的人,态度强傲,哼道:“咱们红旗帮新近结了两个强仇,一个是名冠京畿的公子王一萍,另外一个叫贺衔山,却是江南人氏,这人说起来跟红旗帮早有过节,你们若发现有可疑人物,立即通报,不得延误。”
店家躬着身子诺诺连声。
那被称作舵主的正是玉面狐张先辽,昨天夜里他满心以为来了帮中护法,不但可使贺衔山再度就擒,同时也可好好地教训向衡飞一顿。
红旗帮早将向衡飞及贺衔山等落脚之处探出,阴山四煞遂分成两拨,一拨前去王宅擒拿王贺两人,一拨伏在途中拦截向衡飞。
阴山四煞计算得固然不错,可惜他们做梦也未想到王一萍和向衡飞身手之高,竟然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独孤虹亲率三弟,联手合斗,居然不能擒住向衡飞,端木华那边情况更糟,竟被王一萍一人击伤两人,且被王贺两人乘隙逃去。
玉面狐张先辽踏镫上马,正待扬鞭离去,店家突然想起一事,附在张先辽耳边说了几句,张先辽眉心暗皱,飘身下马,并向店后绕去。
店中共有十来张桌子,仅有三五个客人,是些什么人物,一眼即可看清。
张先辽从店后的一扇窗缝中向店家所说的那张桌面一望,脸色微微一变:原来那张桌上菜肴仅用去一小半,但座位却已空着。
张先辽心知这事大有蹊跷,突觉身后微风飒然,一掠而至。未及闪避,凤尾穴已被点中。
店家年纪老迈,只见一条极淡的人影一晃而逝,紧接着便听见玉面狐张先辽哼了一声。
起先,店家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正惊愕间,站在窗下的玉面狐张先辽“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店家惊慌地走近,仔细一瞧,不由惊叫起来,原来玉面狐早已一命归阴。
红旗帮的人听到店家惊叫之声,赶来一看,知是被人用重手法点中死穴。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们立即在附近展开搜查,全未发现半个可疑人物。
这时,店家发觉那两个客人失踪得奇怪,而且业已猜出大约是怎么回事,却也不敢随便乱说。
这两人正是连夜逃出的王一萍和贺衔山。
两人离开小店,施展轻功,眨眼间即已来到镇外,看清镇内并无人追出,这才将速度放慢。
贺衔山突道:“看来咱们跟红旗帮的梁子是已经结定了。适才听店家所说,红旗帮已飞马传书,传请隐居阴山的福寿堂香主。这些老家伙终日养尊处优,原有的功夫早已搁下八成,就算他们全部下山,我贺衔山也未必放在心上,可是阴山四煞却令人感到相当棘手。昨夜若非一萍兄一出手就出其不意地先伤了他们一人,只怕也不易脱身……”
王一萍仿佛有着严重的心事,贺衔山唠唠叨叨说了些什么,他根本一个字也没听见。
两人并肩走出十来里路,王一萍突然拉住贺衔山的衣袖道:“走,咱们回北京去!”
贺衔山吃了一惊,问道:“回北京城去?王兄,你又不是没有听见,红旗帮正在四处搜寻咱们。咱们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一萍双目似剑,盯在贺衔山脸上,冷冷地问道:“你可是心里害怕?”
贺衔山笑道:“怕?我贺衔山虽然不像王兄一样,有过千载难逢的奇遇,但我还不曾怕过谁来。”
王一萍心里很不自在,他心里想道:“我跟他总共只有几天的交情,为了他的事,与红旗帮结下深仇,家园被毁,四处逃奔,弄得无家可归。说什么我王一萍也没有丝毫对他不起的地方,可是他却不肯陪我跑一趟北京。”
王一萍脾气突然发作,道:“如果贺兄觉得不便,那么小弟就一个人去吧。再说红旗帮以为我们逃往江南,而我们却重回北京,岂不正好躲避?”说着,便改向北京城所在的方向奔去。
贺衔山此刻心中十分为难,想到王一萍说得不错,呆立了片刻,立即赶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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