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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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种垂头丧气的模样却不可思议地适合这名少年;不管是乱翘的浏海也好,看来无害的柔和五官也好,都散发著让人安心的气息。唯一例外的,只有右眼那个好像海盗在戴的黑色眼罩而已。但那个眼罩戴在这少年身上,总觉得有种滑稽感。
「别抱怨、别抱怨。」
黑羽露出微笑,悄悄地指著树的浏海。
「你看,头发睡乱都没整理——对了,你作了什么梦?」
「咦?思,就是老样子,那个幼稚园时的梦。」
「幼稚园时的?」
「我在大家称作(鬼屋)的地方被怪物追著跑的梦。现在想想,对方大概是住在空屋里的游民吧?不过,当时我超害怕,怕到快死了……会看恐怖片自己吓自己的人,绝对有问题。」
少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握著拳头表示。
因为那副模样很有趣,让黑羽又笑了出来。之後,她突然这么问:
「……树是不是马上就要出院了?」
「算是吧?大概在一星期之後。」
树摸摸左脚的石膏。
(……这样啊。)
黑羽有点寂寞地注视著树脚上到处写满留言的石膏。在他一开始住院的前三天,树的同学们就在石膏上画满了涂鸦。
「怎么啦?」
「不,没什么。我在想,你出院的日子一定一下子就到了。」
「……不过,想到说教还要继续一个星期,我就觉得好像永远一样久。」
「树真是的。」
黑羽偷偷叹了口气,她注视著树一脸泄气的模样。事实上,树住院後的这一星期过得很快,剩下的一个星期也会像飞也似的过去吧?
然後,他们一定再也不会见面了。
因此黑羽也想捉弄他一下,於是改变了话题:
「对了,你知道这间医院的七大不可思议吗?像是每晚都会有女人在走廊上爬行之类……」
「噗哈!」
树霎时呛到了。
「啊!对、对不起,你没事吧?」
「嗯,嗯,我没事……咳咳!」
他乾咳著拍拍胸口,黑羽也慌忙抚著树的背。
就在这时——
「——哼嗯?你『工作』得很勤奋嘛,树。」
病房的门打开了。
黑羽的手还放在他的背上,树的脸色猛然刷白。
一个短发少女正双手插腰,有如仁王般地站在走廊上。
「啊……啊……穗波。」
「不必在意,我只是拿〃工作〃的资料过来而已。]
少女温柔地扬起朱唇。
她是个让同样身为女孩的黑羽来看,都会心动的美丽少女。
镜片下的眼眸比湖水更加严酷湛蓝。
她牛奶般的白皙肌肤有如雪花石(注:希腊雕像常用的大理石材),齐肩的短发蕴藏著秋天沉郁的栗色。就连细框眼镜与平凡的水手服穿在她的身上,也都散发著遥远的异国气息。後来黑羽才从树的口中知道,原来她是英日混血儿。
少女——穗波高声踏步走过来,将一叠厚厚的纸往惊惶失措的树脚上石膏砸去。
「哇……这、这是什么东西!」
「是·资·料·呀?」
穗波冰蓝色的眼眸闪过锐利的光芒,露出微笑。
那光芒让树的背脊随之颤抖。
「从下面算起的三分之二,是与我们公司来往密切的各公司业务内容、等级排名,与这几年间的股价变动表。还有,这边是这一两天内需要裁决的契约文件,你可以把这个列表细读、分析之後,迅速地盖章吗?」
「等、等、等、等一下啦!我怎么可能看得懂这种东西嘛!?」
「我就想到你会这么说,所以把参考书也带来了。」
於是,这回换成大量的书籍砰砰砰地追加上去。过於沉重的重量让石膏发出可怕的声响,树的脸色已经糟到超越发青的地步了。
「穗、穗波,会坏掉、石膏会坏掉啦!」
「不会有问题的,石膏在坏掉以前会先裂开——这十本书是经济学,上面四本是总体经济学基础理论,中间三本是应用个体经济学,最後三本是比较经济系统论,右边则是股市流动讲座总论八册。」
「咿~!」
每当穗波俐落地把书放在石膏上之时,树的咽喉及石膏便发出悲痛的哀号。
「不,我没办法啦!石膏会死的!不对,是我会死!脑袋和灵魂都会粉碎的!]
然而穗波却无视他的呐喊,继续叠起书堆。
「树,你明白自己的立场吗?再怎么说,你也是(阿斯特拉尔)的社长……」
「啊,这个不能提!」
树连忙用右手捣住穗波的嘴。
他看向旁边。
黑羽依然僵在那里。她露出一脸非常吃惊的表情,瞪圆了原本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发问:
「那个,社长是指?」
「啊,不,这个……对了,我在做社长跟班的打工啦!穗波是我的同事。]
「原来如此呀!因为这些列表和书本好气派,我还以为树是社长呢!]
[哈、哈哈哈哈……怎、怎么会呢?因为社长是个跷班狂,所以才会把工作里不太重要的部分丢给我做而已。」
[……对呀,我们社长不但是个跷班狂,而且又没原则,还是个滥好人、冒失、胆小、不中用的家伙。」
最後穗波接话道。
「哦~好过分的社长。」
「就是说呀,是个最差劲的社长。」
其实穗波很开心似的点点头。
「……不、不用说到这种地步吧?」
树的碎碎念理所当然般无人理会。应该说,脚上就快被压坏的石膏让他担心得不得了。
穗波看到少年那副模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後皱起形状秀丽的眉毛,像个监定专家似的把黑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请、请问?」
「你是树的朋友?」
「是、是的,我叫黑羽真奈美。」
「——真像是树会交的朋友。我是穗波,穗波·高濑·安布勒,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与这里联络。」
少女用熟练的动作把名片递给黑羽後,转身离开。
水手服如风一般快速离去了。
……让树就连把人量文件与书籍推回去的时间都没有。
「啊…………」
树大大地叹了口气,瘫靠在病床的床头上。
总之,为了不弄倒书堆,他小心翼翼地把文件放进一旁的柜子。至於参考书……思,就脚踏实地的读下去吧!
一点一点的……
「那个……」
过了一会儿,黑羽开口。
「思,什么?」
「树?这是什么公司呀?」
黑羽递出的名片让树发出叹息,只手盖著脸庞。
这也难怪。
在树也拥有的水晶浮水印名片上,墨色的文字如此印著。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依照您的需求提供古今各派的魔法师出租服务。
3
「嗯,总之呢,(阿斯特拉尔)就是像占卜中心或超自然杂志那一类,属於占卜师与作家的人力派遣公司啦。」
当穗波如旋风般离去後,树和黑羽坐在休息室里喝茶。因为有许多患者不能摄取咖啡因,因此休息室里提供的饮料主要是烘焙茶,偶尔会提供绿茶。今天则是偶尔会有的那一种。
「这意思是说,占卜师和作家们就是魔法师吗?」
坐在沙发上的黑羽,歪头问著终於说明完毕的树。因为她并不渴,所以只在手边放个纸杯意思一下。
「嗯,没错。名号在这个业界奸像很重要,大家都打著这种噱头。外派的魔法师被称作『派遣魔法师』,这些派遣魔法师也各有各的艺名,像猫妖阴阳师,鹅妈妈占卜婆婆之类的。」
对这种夸张名号感到害臊的树,不禁抓了抓脸颊。
树的左侧拄著拐杖,右边则夹著穗波塞给他的其中一本参考书——《猴子也看得懂的社长学入门》,这是就像不小心弄错而夹杂在里头的入门书。也算是穗波的温情吧?她在书里的重点必看之处贴上便利贴,还加上「之後会考试,看你有没有记住。」这一句让人想哭的留言。
回想起考试这个名词,树的脸色猛然变得消沉,继续说道:
「……事实上,这是间濒临破产的破烂公司啦。因为我是负责文书和杂物工作的,所以才不用看到那些恐怖的东西。」
最後这句话让黑羽微微一笑。
「所以才会有这堆堆积如山的文件啊。社长一跷班,底下的人还真辛苦呢。」
「哈、哈哈哈哈……对、对啊。」
树别开头乾咳著。
黑羽眯起眼睛。
「可是,我总觉得魔法师好好哦。」
「咦?」
「不管那到底是真是假,都会让人觉得向往呀。因为像这种工作,不论到什么时代都不会消失吧?无论科学有多发达,人们不是都还会想相信魔法吗?」
她叠起纤细的手指如此说著。
树带著一点点自豪轻声询问:
「向往吗?」
「是呀。所以,等到树帮忙制作的书出版了,一定要拿给我看哦。我很期待呢!」
黑羽的脸庞充满光彩。
树对她回以为难的笑容,把头转向一旁。
「思,我知道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谢谢——对了,她也是魔法师吗?」
「她?」
「就是穗波小姐。」
「啊,思。穗波号称是古代居尔特魔法的女巫。」
「是吗,那样的感觉很适合她。」
「什么?」
「就是像魔法师那一类的打扮啊!如果她穿上斗篷和帽子,我想一定会很好看的。」
「嗯~啊~……这个嘛……」
树的脸颊抽搐著。
突然间——他的眉头抽动了一下。
他按著眼罩,动著鼻子。
「怎么啦,树?」
「没什么,总觉得右眼突然痛了起来……而且,是不是有种讨厌的味道?就像是在烧垃圾一样的臭味。]
「没行呀,我一点感觉都……」
话说到一半,黑羽突然捣住嘴巴。
她的眼眸中带著惊讶——还有微微的恐惧感。
「在休息室里只有一个人会闻到奇怪的臭味……这不是医院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吗?」
[什。。。」
树感觉休息室里的气温仿佛突然下降了,夹在腋下的参考书砰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七、大、不可思议?」
「……医院里有个谣传,就是明明大家都说没有那种气味,却只有一个人会闻到类似烧橡胶
的臭味。其实,那是人肉烧焦的臭味,闻到的人第二天就会从医院里消失。」
「消、消、消失……?」
树瞪大了眼睛,脸色就像真的要消失似的转为惨白·
然而——
「不过,这是假的啦。」
「咦?」
黑羽微微吐出舌头。
「对不起!因为你刚刚的反应很好玩,我想吓吓你嘛。」
「黑、黑羽小姐!?」
树一边呐喊,一边偷偷地抚著胸口。
看著他那副模样,黑羽再度轻轻爆笑出声。
*
同一时刻,穗波正在医院的外围走著。
她和进入病房时一样身穿水手服,但手上却拿著细细的锁链。由银镜与五芒星搭配而成的社章,正挂在锁链前端摇晃著。
在社章时而纵向、时而横向的规律振幅引导下,穗波缓缓向前走去。
她在某个地点停下脚步。
穗波用柔软的手指捡起落在地面的小石头。那颗石头表面上刻划著某些痕迹,而且还带有奇妙的湿气。
[这是……」
穗波轻声说道。
[不过,这里不是『核心』,只是容易发生咒波污染的磁场罢了。」
穗波把社章从锁链上取下,重新别在水手服的衣襟上。
她刚刚施行的魔法叫做灵摆占卜,是利用人们的潜意识来寻找遗失物品或存在的法术。这是英国自古流传的巫术,其源流可以追溯到居尔特民族这支欧洲的原住民族。
穗波继续那不可思议的自言自语:
「咒波污染都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核心』的位置却还暧昧不清。就算八神财团——不,『协会』举行投标,其他组织应该也不会搭理吧?」
穗波订正说法,用另一个名字称呼那个『阿斯特拉尔』望尘莫及,在全世界也能排入前五名的企业集团。
接著,她蓝色的眼眸定睛注视著楼上的病房。
「哼,笨蛋社长,现在可没有闲功夫跟同病房的女孩卿卿我我呀。」
穗波露出闹别扭似的眼神如此低语著。
4
深夜。
树撑著拐杖往厕所前进。
尽管已经进入六月了,但医院的夜晚却沁凉而寂静。仿佛只在这栋建筑之内流动著与外界不同的空气,就连拐杖发出的声响都被那样的空气给吸走了。
明明位在城镇的中心,可是这个空间却与世界隔绝开来。这里是只有获得名为「疾病」这资格的人们,以及为了治愈疾病的医生才获准居住的地方。就连那位大婶、还有那个活力充沛的老爷爷都一样,身为「病人]
这里是某种层面上的异境。
所以,医院内会有七大不可思议这样的传说诞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其实那是人肉烧焦的臭味,闻到的人第二天就会从医院里消失。』
光是回想黑羽所说的话,一阵不快的感受便掠过树的背脊,顺势加促了尿意。
「呜哇哇哇哇~快、快点回去吧。思,一定要赶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