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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浮生物语外传-第15章

小说: 浮生物语外传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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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他的视线与那身影相接的刹那,他感觉在玻璃后,有一双失望的眼睛。



正因为这种奇特的感觉,让他信步走进住院部,在三楼走廊的最末端窗户前,见到了这个踮着脚朝外张望的小病人——流羽。



听到他的话,一道不易察觉的波动,从流羽的眼底闪过。



“明天我采一些胭脂花给你玩好不好?”坐在地上的陶昂像个天真的大孩子,比划着说,“胭脂花很好玩的,把它的花蕊抽出来,可以做耳环呢,不少小女孩都喜欢这么玩。”说着,他顿了顿,双手有些无奈地放下,笑了笑,“我妹妹也很喜欢胭脂花。那时候,她跟你差不多的年纪……”



流羽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两下。



这个小小的表情,没有逃过陶昂的眼睛,他若无其事地以商量的口吻问道:“不如,明天我带你去花园里,你自己去摘胭脂花,趁现在正当花期,怎样?”



他的脸上纯粹得不带一丝心机的笑容,在光线浅薄的阴郁房间里,染上一层肉眼无法看到的阳光。仿佛,他才是那个一心向往着出去玩耍的孩子,那种由衷的开心和些许心愿得偿的释然,从他的眼中游走开去。



长时间的沉默后,流羽的眼睫垂得更低,纤细稚嫩的声音,像不小心碰到一起的脆弱玻璃——



“不要……”



她把脸转了转,更深地埋入枕头里。



陶昂一愣,虽然被拒绝了,他却是极开心的,其实他的目的并非是取得这丫头的同意,不过想诱导她打破跟外界的隔阂而已,她愿意跟自己说话,哪怕只是两个字,也是大感欣慰的。



“为什么不要?”陶昂不打算放过跟这孩子深入交谈的机会。



流羽不肯再开口,小手更紧地抓住被单边缘,身子蜷缩得更厉害。



陶昂凝视她半晌,缓缓伸出手,小心地覆在她没有多少热度的额头上。



或许是天生太安静,或许是懒于应付,对这个小小的亲密动作,流羽没有任何排斥的意思,一动不动地任他掌心的温度沁入自己的身体,甚至还有些舒适地闭上了眼。



“这个病房,不该是你待的地方。”



良久,陶昂收回手,怜惜又黯然地低语一句。



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多日未见的院长,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



见状,陶昂忙从地上站起,有些尴尬地朝院长问好。



“你是……”院长扶了扶眼镜,想了半晌才记起,“啊,是新来的小陶吧?!”



“是的,陶昂。”陶昂让到一旁,说,“刚才碰巧路过,遇到阿萍,见她又拿药又抱着资料,就帮她把东西拿到这间病房来。”



院长笑着点点头:“你是新人,有空多在各病房走走,对增加工作经验是很有益处的。”



说罢,他走到流羽身边,亲切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询问她有无不适之类的问题,而这孩子则用只有院长才能听得到的微弱声音,简要地回答,看起来,两人之间有一种旁人无法企及的默契。



“院长……”陶昂思索一番,还是走到院长身旁,问,“可以问您几个问题么?”



回头看看他,院长转回去对流羽道:“睡一会儿吧,两个钟头后我给你做一次详细检查。”说罢,他示意陶昂同他一道走出病房。



站在走廊上,院长顺手掩上房门,问陶昂:“问吧。”



“听说,流羽是个弃儿?”



院长点点头:“是的,但也不完全是。她的父母每个月都会把大笔治疗费打进医院账户。”



“只是如此?”陶昂皱眉,“他们从不来看流羽?”



“没错。”院长颇无奈地说,“从流羽入院后,她的父母就不曾露过面了。的确是比较违背常理。”



“能联系到她父母么?”陶昂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又解释道,“怎么能这样把孩子扔在这里不管不顾!难道我们不能想想办法么?”



“实在是无能为力。”院长摇头,“我们也试过联系他们,可他们当初留下的地址和电话全部都是假的。我也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为。”



“是这样……”陶昂有些泄气,转而又想到了流羽的病历,说,“还有流羽的年龄,据说在病历上竟然没有清楚的记载。”



“唉,这是我们的工作疏忽。当年老院长在的时候,医院的管理比较松散。”院长有些无奈地说,又问,“流羽是个特殊的病儿,阿萍应该都告诉过你她的病情了吧?”



陶昂点头。



“我一直尽全力找出她身体不再发育的原因,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健康地离开这里。”说到这儿,院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着急地说道,“关于流羽的事,我们下次再说,我约了人谈事,得马上走了。”



“好,您忙您的。”陶昂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耽搁您时间了。”



“呵呵,年轻人里,鲜少有你这般细心又体贴病人的。”院长拍拍他的肩膀。



陶昂侧目看着关闭的房门,笑笑:“她本不该属于病房这种地方。”



院长微愕,旋即赞许地说道:“以后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像你这样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院长挺拔的背影匆匆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陶昂挠了挠头,长这么大,很少被人“孩子”来“孩子”去地称呼,这种感觉,好像还蛮好的。



确定院长离开之后,陶昂再次回到流羽房里,那孩子已经闭上双眼,像是睡着了。陶昂走上前,悄悄从她枕头上取走一根她落下来的头发,然后退出了房间。



看看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半,之前略显空洞的走廊上,多了不少出来走动的病号或者陪伴的家属,前行的陶昂不自觉地回过头,流羽的单人病房在这层楼的最尾端,没有人会往那个没有前路的死角走去。



那里并没有肉眼可见的阻碍,可就是有一道无形的界限,决绝地隔断了那间只住着一个名叫流羽的孩子的127病房。



下楼走出住院部大楼,经过花园前时,陶昂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那丛盛开的胭脂花上,两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嬉笑着站在花丛前,两个人手里各捏着两朵胭脂花,从花朵里抽出细长如丝的花蕊,又把花蕊挂在各自的耳朵上,美美地摇晃着脑袋,让那花蕊尾端的银白小球摇摆不止,仿若给自己戴上了一串最漂亮的耳环。



“哥哥,胭脂花开了,你帮我摘下来嘛!”



“哥哥,你看我把花花做成耳环了!”



“哥哥,我戴上我自己做的耳环了,漂亮吗?”



一个稚嫩而熟悉的声音潮汐般从某个虚无的空间里飘来,冲击着陶昂原本清静的心底。



小时候,他的妹妹总喜欢在初夏的时候,跑到家后面的围墙边,从长在墙根的胭脂花丛里摘下两朵,然后从花瓣中央小心地抽出带着一条长丝、尾端是个可爱小球的花蕊。然后摁在自己的耳垂上,故意晃着小脑袋让垂坠的花蕊动来动去。就跟眼前这两个小女孩一样。



如果,没有十七年前的那个夜,妹妹的笑容,本应跟着她一道长大、成熟,而不是永远成为他记忆里的一部分……



一只小蜜蜂“嗡嗡”地在花丛上旋绕,又飞走,陶昂摇摇头,收回飘摇的思绪,继续朝医院主楼走去。



陶昂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从那条两旁种满万年青的碎石小道抄近路上去,走了没几步,一阵嘈杂声从小道的另一侧传到陶昂耳里。



“验了血又怎样?相配又怎样?”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精瘦中年男人,跷着腿坐在小道后那排石椅上,皱眉拿着手机说,“骨髓是能随便抽的吗?万一出意外,谁能负得起那么大的责任?一个几岁的孩子,性命能比我的值钱么?我是不会去捐什么骨髓的!告诉医院那边,我拒绝,不要再来烦我!还有,如果他们敢把这件事透露给媒体,我会让他们以后的日子过得很难受。”



说罢,中年男人气咻咻地挂掉手机,扔给他身边的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



“曹总……”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之前您那么高调地在媒体露面,并且呼吁大家都去医院验血,为那些需要骨髓捐赠的白血病人贡献自己的一份力,现在……”



“你懂什么?”中年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当初我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提升我的个人形象,对我们集团的未来发展是很有好处的!谁会知道那个要死不死的病孩的骨髓真的跟我相配!”



“是是……”年轻人被中年男人的语气吓得不轻,鸡啄米似的点头。



陶昂冷冷地扫了那两个人一眼,默不作声地继续朝前走去。



作为国内最顶尖医学院血液学专业的毕业生,陶昂拒绝了市内一所大医院的橄榄枝,主动来到永复医院就职,这事在这个位于市郊、前身只是个卫生所的二乙医院里,无疑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同事们对他的关注,自他入职以来就没有少过,加上陶昂生的清俊高窈,纤尘不沾的医生袍穿在身上,沉静干练,平添几分他人身上难见的风姿,有他在,医院里未婚嫁的女同事们,个个的工作热情都比往常激增数倍。血液二科的办公室,自此变得热闹非凡,莺声燕语往来不绝。



面对同事们的好奇还有女同事们如火的目光,陶昂总是一笑置之之,除了必要的寒暄交谈之外,他很少像那些老同事一样在没事时串门闲聊,但凡有点空,他大多留在办公室看看资料还有专业书籍之类。身为一个新到任两周的一生,陶昂非常认真地跟在科主任后面,穿梭于各个病房里,为一个月后正式上岗打好基础,他这样的表现,一度让所有同事刮目相看。



可是,从不迟到早退的陶昂,从上周开始,已经连续迟到七次了,甚至连周末的轮班也千方百计找人替值。科主任对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同事们对他最近的“劣行”除了奇怪之外,也颇有微词。可陶昂毫不在意,每天依然面不改色地做自己该做的事。眼尖又爱八卦的小护士们还碰到他在某个午后,从花园里采走一捧胭脂花,然后一脸笑容地走进了住院部。



总之,陶昂的种种行为,都越来越被大家认作一种怪癖,问他,他要么笑而不答,要么转移话题,让人无可奈何。



这天,陶昂又摘一束胭脂花,走进了住院部三楼的127病房。



阿萍刚刚让流羽服完了药,正要离开便遇到了陶昂,瞅着他手里的花朵,她啧啧道:“我说陶医生啊,知道的是你在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病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住的是你女儿呢!你对流羽真是太细心了!”



陶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这孩子一个人在这儿怪可怜的,反正最近我也不忙,有空就多来看看她。”



“行行,就不打扰你来献爱心了。”阿萍朝他吐了吐舌头,走出了病房。



流羽像往常一样,半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身子蜷曲得像只病中的小猫,定定地看着前方。



“流羽,看这个,今天的胭脂花开得特别美哦!”陶昂又一屁股坐到地上,把花朵伸到流羽的枕头边,若有若无的清香缭绕了两人之间的空气。



流羽的长睫毛微微颤动一下,漂亮的蓝眸缓缓移动,视线落在花朵之间。



“咦?”陶昂突然瞪大了眼,看着出现在密集花朵间的一个小东西,“怎么有只蜜蜂在里头?!”



一只个头很小的蜜蜂,旁若无人地趴在花朵之间。刚刚摘花的时候,陶昂根本没有留意到里头正停着一只蜜蜂,而且这蜜蜂的胆子也真大,花都被摘了,它还不肯飞走。



再仔细一看,原来这蜜蜂的翅膀不知什么原因,少了一半。



“你先别动啊!”陶昂似是怕这只蜜蜂蛰伤流羽,赶紧把手缩回来,起身把花朝窗户那边拿去。



这时,一直比石像还静止的流羽半撑起身子,开口喊道:“不要伤它!”



陶昂有些诧异地回头,旋即朝她露出阳光十足的笑容:“傻孩子,我不会伤它的,我把它放到窗外的花盆里。”



“不要。”流羽依然不肯,“它飞不起来,会死。”



“那要怎么办呢?”陶昂走回来,为难地看着手里的小生命,“难道要我给它做手术,安一只假翅膀?”



流羽俯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装药的空盒子,打开,道:“把它给我。”



陶昂照她的意思,把断翅的蜜蜂小心抖落到盒子里。



流羽把盒子放到枕头边,连盖子都没有盖上,看着盒子里的蜜蜂,她的大眼睛里划过一丝少见的柔和。



“你要拿它当宠物么?”陶昂重新坐下,打趣道,“流羽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啊,哈洽。”



流羽一句话也不应他,只看着盒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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