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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还君以明月-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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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今日之所以唐突入殿,打断廷议,正是为向皇上请罪而来,如何敢起身!皇上,陈氏所犯,罪不容诛。然而她一朝选入后宫,便是臣妾的责任。臣妾不能导其向善,反而使其恶行昭彰,正是臣妾失职之过。臣妾自请停进中宫表笺半年,请皇上恩准。”

我话还未说完,皇帝一甩袍袖,我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从膝下传来,让我无法抗拒地站了起来。他居然用武功对付我!

我们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只听王珞开口道:

“自皇后娘娘妊娠,皇上和娘娘便将后宫托付于臣妾。臣妾代行后宫权责,有亏职守,才使陈氏有机可乘。所幸天佑碧落,娘娘与皇嗣皆安然无恙,否则臣妾便是一死也难谢天下。皇上,臣妾自请降回嫔位以示惩戒,请皇上恩准。”

她这力气下得倒大,不过她这么一说,皇帝倒是不好真的降位了。到最后也不过是罚俸了事,身为王氏女,还缺那点银子吗!

“二位卿也请起吧。你们的心意,朕已经收到了。看到后宫如此心齐,朕也深感欣慰,皇后与诸卿都辛苦了。皇后因此事身受谋害险些丧命,何罪之有?若说有错,自皇后见喜以来,朕忙于国事,皇后忙于孕事,对后宫的确疏忽了,让皇后与晔儿煜儿受此劫难,朕也难辞其咎。”皇帝从靴子中拔出一把小刀,飞快的削下一绺头发扔在地上,换来群臣“使不得、使不得”的大声惊呼。

皇帝沉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朕效仿曹公削发代首,夫妻一体帝后一体,朕与皇后之错,一并偿了。对那些丧心病狂欲谋害皇后与龙裔之人,朕绝不姑息。诸卿也不必过于纠结,陈氏谋反,罪证昭昭,赐之以三尺白绫。陈氏之父前工部员外郎陈运之已界古稀之年,朕体念其年事已高,又尝为国尽忠三十载,贬为庶民,与其妻皆遣返原籍居住;兵部尚书陈显削去官职,三族之内满十一岁之男女皆流放新罗郡为军奴,遇赦不还。未满十一岁之男女,皆充作官奴,子子孙孙皆不得脱籍从良。”

我心头一颤,这就是古人。皇帝没有对陈氏赶尽杀绝,是否也算是一种仁慈?

“皇上,此事已毕,臣妾告退。”

“皇后留步,且先至两仪殿。德妃王氏,朕着你将所有嫔妃带回后宫,退下!”

             第五十五章

除了凤仪宫,两仪殿是我在皇宫之中最熟悉的地方。这里是皇帝的寝殿,在后宫皇帝一干大小老婆之中,也只有我这个皇后有资格踏足。

坐在榻上,顺手捡起矮几上放着的那本书,竟是《孙子兵法》。书页正在“谋攻”一章,皇帝潇洒的字迹布满字里行间,眉批更是密密麻麻,而在“不战而屈人之兵”一句上,用朱笔画上了圈圈,看来似有所得。

《孙子兵法》在现代社会的知名度不逊于古代,但是我对战争并无好感,所以每次看到此书都是一眼扫过而已。横竖现在无事,倒不如把它看完。孙子果然是个奇人,他提出来的很多观点,若能用在整顿后宫上,应该也颇有成效。我一边看着,一边盘算着,正看得兴起,手上突然一空,抬起头便看到了皇帝。他挨着我坐下,调侃道:

“夫人越发进益了,竟看起了兵法!难不成夫人也要效仿那岳元帅之女做个女将军!”

“世事洞明皆学问,夫君大人如何忘了还有‘触类旁通’四个字!”我不搭理他,从他手上抢下书,翻回原页,放回了矮几上。

“为夫还以为夫人也要挂帅出征,那为夫第一愿做夫人的马前小卒,供夫人驱策。”皇帝的话语大有深意。我看了他一眼,也用调侃的语气道:

“像夫君大人这般尊贵的马前卒,臣妾如何敢用!自然是乖乖将大印双手奉上,听凭夫君大人作主。妾身看来,这马前卒,还是由妾身充任吧!”

我也是一语双关。既然是两个人的决定,自然该有两个人共担风险和责任。我不是那种小鸟依人型的女人,那种缩在他人身后的事,我做不来。

“弯弯!”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道:“今天你不该来!”

“既然大臣们都来得,皇后为何来不得?今日之事,最该到场的便是我。”我说道:“就算是停进中宫表笺也是值得的,有了这次的事,皇上迁怒德妃失职,收回她协理六宫之权也算顺理成章。”

无论这次的事王珞是否知情,但是让一个王家的女子如此接近后宫权利的核心,无论如何也不是件明智的事。这次我来请罪,逼得王珞在群臣面前表态,如此一来,既可以收回权力又不令王家起疑,已经最好的选择。既然皇帝连受害人皇后都给予了惩罚,处理妃子更是理所应当,也有利于塑造皇帝不废偏私的高大形象。

“陈家的事——”皇帝看着我,表情有几分歉疚。

“我明白,这样处置也我也觉得好。毕竟此事陈家并非主谋,而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也算是为宝宝积福了。”我也不喜欢动辄株连九族。皇帝这次拿捏得不错,毕竟陈家父子对朝廷也算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养了一个不明事理的女儿,为她所累至此,若是全家处死,还是有些过了,毕竟还要顾忌大臣们的心理感受。

“留着陈家,此事才不算完。这件事总有水落石出的那天,陈显是个聪明人,此事的真相如何,想必他也不会放弃追查。”皇帝沉声道。

原来他还有这层用意,我倒是没想到。若是知道那幕后之人,陈显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如果控制得当,由陈家这个“苦主”提出,总比皇帝自己提出要好得多。

“我知道,咱们不说此事了。关于福华与岳大人的婚礼,我已经请鱼姑姑查了旧例,草拟了一份章程,昨日晚间太后送了回来,批复说很妥当。我今日特地带过来,给你看看。若你也觉得合适,也该请岳将军来商议。岳元帅夫人早殇无复再娶,岳将军不方便插手,岳元帅尚在归途,岳姑娘又是个女孩家如何方便出面?府中虽有管事,只怕到时也派不上用场。我想着是否要从宫中指个人过去处理相关之事。毕竟皇家婚仪非同小可。”

“你到底想得周到,此事不必再经过我,你全权处置便好。”皇帝大略翻了一下奏折,然后说道:“前几日工部上折,说是在岳府后进的改制已经完成,我派宗正卿去。建好之后仍称元帅府,后进改称‘华庭’。福华那边我会亲自去说,你也要费些心思开解她。”

我点点头,不称公主府而保留元帅府原有的称呼,算是天大的恩典。岳家战功赫赫,虽然委屈了福华,但也不为过。

“既然是太后嫁女,自然以太后为主,华庭之内,请太后指派一人为首,宫内六局各出一名管事,华庭之外,请太后再指派一人带领内侍省六局众人,一切都跟着太后的意思。宫内便全部交给鱼姑姑和凌总管,由我总领。”我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洛王之事,母后昨日又在催促我办宴,选了本月二十日,说是请诸位夫人小姐到曲江凌园赏梅,命我这两日便下帖——”

“今日是初八,二十日倒也并无不可。岳元帅十五日返朝,十七日会同藩王论武,不如就二十日于曲江饮雪阁宴请藩王与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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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这份名单太后娘娘已经过目了,说很妥当。”鱼姑姑将拟邀请的闺秀名单交回给我,说道。

我放下手中的摇铃,在傻笑着的晔儿以及矜持着的煜儿脸上各印下一个吻,然后起身说道:“那就将名单交给尚仪局,让她们尽快下贴,至于文、王、柳、岳几位小姐的花贴,由我亲自写便好。”

“皇上驾到!”随着门口小太监的通传声,皇帝云旭神采飞扬地走进了昭阳殿。宫人们纷纷向他行礼,李福海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与众人一起鱼贯离开。

“这又是什么?”被他拉到了桌前。

“赶快换上让我瞧瞧。”他将托盘上的黄绫揭开,展开那里面的东西,竟是一件象牙白色的男装。我还来不及表示惊讶,就被他扯进了衣帽间,先在里面套了件他准备好的不知什么材质的衣服,□的曲线便被隐藏了起来,然后穿好外衣。接着梳了一个男子的发髻,扣上发冠,整装完毕。在银质的大穿衣镜里,映出的竟是一个略嫌清瘦,面容秀美的年轻公子。我自己也没想到,像谢明月这样的长相,扮起男人来,倒也还不算突兀。

皇帝围着我绕了一圈,然后满意地点点笑道:“好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我倒是如何也没想到,你这样扮上还颇有几分英气。”

我扯扯身上的男装,感觉有些新奇,也有些不适应。身体的曲线改变了,喉结的部位也可以用衣服掩饰,只是这耳洞——算了,反正古代也有为了让孩子顺利长大,将儿子当成女儿养的先例,扎耳洞我也不会是独此一家,总能搪塞过去,搞不好反倒欲盖弥彰了。

“你这是弄什么鬼?”打扮成这样绝对是有原因的。

“上次在晏殊别院里品酒,你不是说不痛快,今日我命人在杏园外的第二楼单设一宴,还是那日的几位,再办一次品酒宴,这次务必让你尽兴而归。我看今日这雪停不了,咱们正好踏雪寻梅、围炉烤肉,明日又是旬假,难得不用上朝,还可以悄悄乐上一晚。”

悄悄乐一晚也不必穿成这个样子吗?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心领神会,解释道:“去第二楼之前,咱们先绕道若虚书院,江南名儒蒋传芳前来讲学,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碧落民风虽然开放,但是女子还是没有资格与男子接受平等的教育的,尤其以著名书院,女性都不能踏足。这间若虚书院在碧落朝四大书院排名第三位,在那里读书的,多半是没资格入太学的有钱的庶族子弟。书院的创办者黎若虚,是碧落史上第一个做到了六部尚书之位的庶族子弟,致仕之后便在此开坛讲学,他的面子够大,名气够响,所以不少名家都曾赏脸到此讲学,久而久之,便成了碧落朝帝都鼎鼎大名的雅集之所。蒋传芳此人则更了不得,据说此人十三岁便考中了明经,一举成名天下知,二十七岁上又中了榜眼,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可惜当时的皇帝对他的那套孔孟之学没有半点兴趣,反而嫌弃他迂阔,把他放在翰林之中便完事大吉了。这位蒋先生忍了三年,终于挂冠南下而去,并宣布再也不入仕途。

“今日便委屈你了。”皇帝帮我正正白玉冠,说道。

“蒋先生讲学,机会难得,何况夫君大人没有让妾身打扮成书童,妾身已经很知足了。”我笑着说道:“咱们快走吧,若惊了旁人,就该走不掉了。”

若虚书院并没有像我后世见到的许多书院一般,建在山水之间,而是隐藏在闹市中一条狭长的巷子之中。书院的巷子口几百米之外,我们的车便陷进车阵再也进不去了。皇帝便扶我下了车,李福海和“咻”的一声侍卫跟在我们的身后,雪在鞋底“咔吱吱”作响,分外有趣。

“出来的时候太急,竟忘了告诉暗香和锦绣,待明日雪停了,将梅花上的雪收到坛子里,等明年新茶下来了,正好可以用这水饮茶。”我伸手接着雪花,心里有些怅然。二十一世纪的雪都是脏兮兮的,不若古代的雪纯天然无污染。自看了《红楼梦》,我就想着什么时候也能用雪水泡茶,这次竟错过了。

“这主意真是风雅绝俗,若真有此水,来年待雨前春茶下来,殊定要叨扰一杯。”晏殊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有些惊讶的回头,正对上他含笑的脸庞。看来这个蒋传芳面子果然够大,连晏殊都特别来为他捧场。

不过今次他倒不是一个人,同行还有位精神矍铄老者,布衣木簪非常质朴,却自有一番儒雅气度。我对那老者微微颔首致意,然后笑道:

“多承晏兄夸赞,若晏兄不嫌舍下简陋,来年必下帖相邀。”

“江南一别四载有余,先生风采依旧,余心甚慰。先生近日可好?”我身边的皇帝大人突然开口,点明了来者的身份。能和晏殊同往,自然也不会是凡人。这位蒋先生,应该就是今日的主角了。但是我倒没想到,皇帝与他竟是认识的。

“黄四公子,久违了!”那位蒋先生也是一派故友重逢的架势。我稍微退了一步,他们寒暄完毕,皇帝转向我道:“快来见过蒋先生。”

“在下阳夏庄严,见过蒋先生。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能亲聆先生授课,不胜荣幸。”我放低了声音,报上了自己的“化名”。这几次出门的经验告诉我,若我说姓谢,如果等下不巧——看来这个几率还不小——碰上谢朝阳,估计还是说不清楚。

终于结束了一整套“相见欢”的礼仪,我们走进了院子。听他们聊起我才知道,讲学上午已经结束了,下午是书院为自己的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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