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骚-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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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珊靠在他胸膛前问:“你会像高立对双双那样对我好么?”
秋凤梧没有说话,只微微的笑,闭紧了嘴巴。
孔雀山庄的少庄主失踪的消息传到徽州时,已是两个月后。
这时,七月十五派来追杀高立的人已死尽了,高立和双双隐姓埋名的搬去了一个小村落生活,黄珊也已进了徽州城。
她听了小武的话,顺从了天道,因此当秋凤梧可以杀时,她就将他杀了。
他这套道理实在很能让人减轻心灵的负担,所以黄珊决定试着照做一下看看。
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走在徽州城的街道上,黄珊仍在认真考虑一个重要的问题。
杀了秋凤梧后,她曾经问过声音:“七种武器是不是要杀七个主角?”她想着上个世界的宋青书,又问,“主角一定是站在正义立场上的那一个么?还是指主要角色,不论立场如何?”
声音这次回答了她:“主角不论立场,杀七个。”它的话似乎怀着更深的意味,“想杀谁都可以,权力在你手里。”
“你为何要问呢?”声音甚至循循善诱的反问了她,“以你如今的力量,想杀谁都不是办不到。那么究竟主角是怎么定义的,去杀一杀不就清楚了?”
他最后问:“善与恶,是与非,都是强者在建立秩序时订立的,千万年来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奴性,刻在了人心中。你如今已跳出了人世,不再是人,为何还要在意这些问题?……为何不挣脱这些你自己为自己枷上的桎梏?”
黄珊已经从黄河边开始,一路想这个问题,想到了岭南。
这声音说的道理对不对呢?她有些想要相信,又有些疑惑,因此很想跟声音探讨一下,可是它却无论如何不再说话了。
徽南多竹。进了城之后,白墙乌檐,青石绿水,似乎处处都摇曳着竹的光影,竹的水影。黄珊在青石路上交错的竹影中缓缓走着,直到石阶横在眼前,才蓦然回神。
秋日气爽,两侧高墙内隐隐可见的树色已泛出淡金,更远的亭台楼阁则只能探见几叶高瓦飞檐。一座高大的乌漆铜环门紧闭着,数层白阶下左右立着两只瑞兽,庄严高贵。
黄珊走上前,叩了叩门。
不多时,一个皂衣小厮开了角门走出来,原本冷淡的脸色在见到黄珊时狠狠一呆。
黄珊细语笑问:“是徽州刺史庄大人的府邸么?”
小厮愣愣道:“是。”
黄珊又笑:“带我进去。”她渐渐又发现一则力量的好处,在轮回中既不是主角又非大人物的角色,被美色所迷后她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让他们很乖巧的听话。不过虽说她如今力量颇丰,但仍达不到能控制他们的地步,只不过能稍微提供些便利。
例如这小厮没问什么话就将她带去见了徽州刺史。
庄大人身形颀长,容姿昳丽,面白微须,是个美男子。他已算是一号大人物了,自然不能如此简单就被迷惑。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见到黄珊,惊疑愤怒之情显然压过了一切,他冷冷喝道:“什么人擅闯刺史府?来人,拉下去关起来!”
黄珊本也没指望他同那小厮一样丧失思考能力,微笑道:“我是九公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唐突凤仪?”
庄大人冷冷道:“冒充九公主,罪加一等,戴枷收押!”
黄珊用力量变出一块玉牌,从袖中拿出来给他看。令牌自然不是什么真令牌,她根本也不知道这世界里的朝廷令牌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她说是,那就是。
黄珊在心里平静道:“架设人物背景,九公主名珊,皇后所出,备受宠爱。……皇后姓狄,是一等侯狄青麟的堂姑姑。”她想着想着忍不住微笑起来,“十年前,九公主就被指婚给狄青麟,只不过尚未完婚。九公主一个月前溜出皇宫,一路逛到了徽州,逛累了,于是亮出身份停驾在了徽州刺史庄大人的府中。”她最后心中说,“既然皇家姓氏书中未指明,那就姓黄吧。”
黄珊话落,突然感到世界凝滞了一瞬。一部分力量被丝丝缕缕的抽离出身,随后仿佛水波一晃,时光重新开始流逝。
她感到很有趣,因为脑中竟在那一瞬多了一些图画般的记忆,浮光掠影一般,只是记得,但却没甚么感想。那记忆里竟然还有狄青麟。
而庄大人看着那张本什么也不是的玉牌,已脸色大变,他当即拜下:“徽州刺史庄赞,拜见升平公主金安。”
黄珊表情淡淡的,微微笑了下:“庄大人免礼。”她轻描淡写的向他解释道,“我出来玩玩,有些累了,想在徽州住些日子,不过你不要宣扬出去。唔,我就同你的女儿住在一块儿吧?”她道,“你有一个女儿,不是么?”
庄赞的表情又凝固了一瞬,片刻后他好似什么异常都没有察觉到,拱手道:“公主稍待,臣唤小女来见过公主。”
黄珊打量着庄赞的书房,往檀木太师椅上施施然的坐了,调动了下力量,发现果然——跟剧情关系不大的角色背景架构,尽管设定为公主,仍用不了太多力量。
不多时,庄赞松青色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花园小路尽头,他身后跟着一众女眷,往黄珊这厢恭恭敬敬的走来。
一番参拜不提,黄珊显得很是温文秀弱,彬彬有礼:“那么先叨扰庄大人些时日了。”她又不容拒绝的柔声命令,“府里人都不必称呼我公主,叫我珊小姐罢。诸位也不用每日来见我,只当我是来做客的。”
庄赞的夫人稍有拘谨的端庄询道:“家中有处陋室,名叫集珠院,虽粗鄙不堪,但风景尚可。小女庄晰正住在隔院,她资质平庸但性尚柔顺,勉强可与公主做个玩伴。劳公主屈尊下榻集珠院,不知……”
黄珊微笑着:“可以,就这么办罢。”她转过目光,庄赞的女儿正垂着头,乖巧的立在她母亲身后,“那么晰姐带我去后院罢,我正好同晰姐一块说说话。”
☆、第四章
第四章
庄赞在第一时间拟了一道密信,着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升平公主三千宠爱在一身,可庄赞心里很不乐意接下这档苦差事——纵使公主住的高兴,她在朝堂中又没有实权,庄赞并得不到什么好处;若是公主她住的不高兴,那么他这瓜捞是吃定了。所以打从黄珊在刺史府住下,庄赞没有一天不期待着京城特使腾云驾雾赶到徽州,将鸾驾从他这里速速接走。
但这显然不可能,从京城到徽州万里迢迢,没有几个月怎么能打个来回?
于是黄珊在庄赞府上开开心心,舒舒服服的住下了。
刺史府是一座极为精妍的徽州园林。园内水榭楼台,重檐叠瓦;茂林修竹,郁郁葱葱。廊回桥转,湖沉奇珍怪石;白墙乌柱,浮雕霓云百瑞。
集珠院在三重门内的后院里,靠西北角坐落,正院前隔花可赏一倾白湖滔滔,三秋时分风残荷叶,但秀水粼粼,铺展着一道白玉折桥,遥想若见花木扶疏暮色,月波倒蘸湖影,应可比瑶台仙境。
院内花叶竹石掩映着几间精舍,琴室书房一应俱全,几丛菊葵幽放,数株芭蕉滴绿。寝闺布置也十分清新雅致,可隐约看出新添了许多闺阁用度,想来本不是为娇客准备的,倒像是家主苦心留设的私园。几名绿衣小鬟留园待用,隔着重重花木,集珠院俨然自成一体,仿佛淡出喧嚣红尘,再清幽宜人不过。
住在这等雅苑中修心养性,比起那种采薇野客来说,应是富贵山居了。黄珊对这院子的清净很满意,既不干扰她想事情,又十分能够掩人耳目。闲着无事,她也与庄晰一同说笑,两个女孩子谈谈心,下下棋,抚抚琴,讲讲诗,自然而然便亲昵起来。当然,庄晰并非被按照才女标准来教养的,她更善长女红和宅斗,只不过黄珊是公主,所以无论如何她们总会亲昵起来的。
而黄珊思考人生的同时,也心知自己现在有些病,为了计划顺利,便很自觉的将本性收敛了起来,着力扮演一位恬淡温婉,但尚留有几分女孩心性的公主。而公主殿下被宫廷礼仪规范的端庄高雅,但同时内心深处却深感寂寞悲凉,她当然迫切需要一个什么人来拯救她一下。
黄珊就是在刺史府静静的等着那个勇士的出现。
如果不出意外,勇士应该已经到了徽州。
九月十五,庄家女眷去香积寺上香。
这本是庄家的一项传统,只不过如今又添上了一位贵客,也就是黄珊。
香积寺在徽州城外的叠云山上,也许是因为地理气象之类的原因,每月十五若是天晴,在叠云山峰顶就能看到云佛,所以该寺香火鼎盛,往来信徒络绎不绝。庄夫人信佛甚笃,也不知已为寺中添了多少香火,散了多少善财,以至于寺中专门建有庄家的几间别院,另有专人烹制素斋,一应用度齐全周到,便宜之极。
清早几辆宽敞新亮的青缎漆马车停在刺史府侧门,几抬小轿连珠而出,不多时,庄家女眷便都进车安顿停当,车夫扬鞭甩出清响,驾着马车缓缓驶向城外的叠云山香积寺。
山前的路已被游人拥堵住,庄家来拜佛向来不同他们一块挤,他们走的路是后山的路,专供僧侣行走的,从这条路上到山腰,又下马车换抬轿,转走几步就到庄家修禅礼佛的院子。清晨日柔,白露未晞,山中夹道两侧老树叠叠,空翠如雨,而青山深深,钟声杳杳之处,稀疏红枫拂开山岚,减淡几分萧瑟秋意。
黄珊掀开轿帘向外望去,林路迢迢,转过几弯后,只见一片松柏凝翠,再远处一道白溪叠石三落,时而木叶飘零而下,随之潺潺流去。而这一弯山道的尽处,只见青萝绕篱,两三房舍错落有致。
庄晰在旁轻声细语说:“咱们已到了。”
果然再行几步,轿子平稳落下,女眷们纷纷出轿进院。
黄珊身份尊贵,可又不许众人形迹太露,引得人人侧目于她,故而庄夫人仍行在队首中间,庄晰和黄珊一左一右伴着她。
走过院门小径时,一块生苔老石盘在篱前,上面笔意柔润的刻了几字,道是“柏溪精舍”。
黄珊淡淡一眼瞥过,力量在这附近再探了探,同众人一并进了精舍去。
这次礼佛只是小住,过夜就走。众人用罢素斋,便结伴上山,徒步去登通往山顶寺群的余下三百阶,以示虔诚。黄珊如今也算是有业障的人,心想来都来了,对佛祖恭敬点也没什么,说不定就被指点迷津了呢,因此神容宁穆,不思杂念的登这三百阶。她本就穿着一身雪白衫裙,满头青丝环着白玉带,其余首饰再无,配上这一付神情,真是说不出的信诚。
拜过诸佛后,庄夫人携人去听方丈讲禅。黄珊本也想同去,但念头一转,只说要自行在寺中看一看,便携着一个婢女单独离开了。
寺院中这一处群落并非对游人开放的,因此人迹寥寥,远山,石径,松柏,黄叶,在风中动又不动,语又不语。
黄珊一句话也不讲,顺着力量的指引,在古寺中缓缓前行。也不知跨过几道拱门,穿过几丛林木,屋宇渐远,野境渐来。
那小鬟有些不安,问道:“……珊小姐,这里人影也不见,咱们往回走走吧?”
黄珊似乎才回过神,山光摇落树影,她一身雪白在林中踽踽独行,周身带着股邈邈仙气。那小鬟站在她身后,见她突然停下,本松了口气,结果却听她道:“前面有间屋子。”
一间茅屋,半掩柴扉。院中有棵桂树,花如素雪簌簌而下,一个带着僧帽的缁衣人在捡花。
扫帚就靠在屋外墙上,这个人却正一片一片的捡。
他一手笼着缁衣前襟,里面风一吹,偶尔飞出几点桂瓣,他也不急不燥,重新拾起。
黄珊站在篱墙外静静望着他,他专注之极,弯腰不动,头也不抬,只不缓不急的一瓣又一瓣捡起桂花,轻轻放进拢起的衣襟中。那篱墙矮到不过人膝,似乎防君子不防小人,黄珊自然没有跨进去,她看了那人一会儿,又仰头去看桂花树。
一阵山风拂过,掩日碧叶潇潇作响,再一眨眼,万点香雪已漫漫落下人肩。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念起,黄珊回眸一望,只见一个灰衣僧人正站在茅屋门口,他两条长眉雪白,目光澄澈宁和的注视着她,“女檀越请进。”
黄珊向那个小鬟道:“你告诉夫人我待会儿回去。”说完才双手合十向那老僧一礼,抬步跨进小院。她走过那个捡花人,他毫无反应,恍若无人。
老僧给她倒了杯山溪煮的白水。
黄珊打量了整间茅屋,只见四壁秃秃,简陋不堪,一张旧矮几靠墙摆,上面一把壶,两双筷,两只碗。地上两张旧蒲团。
她面前摆着其中一只碗,腿下跪着一张旧蒲团。
老僧也不说话,只微微笑的看着她。
黄珊看着眼前的装了水的破碗一会儿,抬头问:“不知大师法号?”
老僧道:“贫僧法号明澄。”
黄珊问:“大师相信修苦禅才能知佛吗?”
老僧道:“贫僧并没有修苦禅。贫僧吃得好睡得香,不觉何为苦。”
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