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银瓶-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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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解七却“噗哧”地笑了,手指著陶俊说:“他的外号叫扳倒山,其实我看他也是个耗子胆,连个残废他都怕。”就把神手张的来历略略地说了一番,又说:“那个人若不是戴大老爷的同乡,这里又有些灵宝县来的人,都有点庇护著他,他又是个残废,不值得我一看,不然我也早就一脚把他踢死了!不要紧,凭他一个只会爬不能走,跟狗一般的人,他若是能够把韩铁芳放开,那我倒得佩服他!”忽又沉下脸,向大家说:“咱们饮酒吧!不许再谈这些事了!”
除了陶俊与程三之外众人,都一齐痛饮起来。屋中点的几枝蜡烛都快要烧完了,仆人们又换了新蜡烛来点,屋里就更亮了。判官解七却不时发著怔在思索,因为他由神手张又想起那个冯老忠的媳妇荷姑来了,他也曾逼问那神手张,但那残废只说不知荷姑的生死。就想明天问问韩铁芳,也许能说得出那妇人的下落。那妇人花一般的容貌,在灵宝县,在这凤翔府,简直都找不出来,现在戴阎王已忘了她,若能够把她找来就好了。……那老君牛等人也都没有把一个残废放在心上,其实这时屋外堆著残雪,满天迸著银星,寒风呼呼地吹著。厨房就在这院里,刀杓乱响,还正在给北房里的人炒菜添菜。这里有两只大水缸,一只已经用尽,另一只里也只剩了少半缸水,因为七爷跟那些人喝茶烫酒,跟西屋里的七太太洗脚,很是费水。
那黑矮的小伙子邢柱子,一担一担由前院打来了水,灌满了两只木桶,就往这里挑来。邢柱子听见了北屋中解七等人的笑语之声,划业之声,他的心中就冒火,他忘不了他家中所受的欺害,那全是判官解七给戴阎王出的主意。如今他想先要了解判官的命,只要能逃走,能够救了韩大爷一同逃走,那将来也就叫戴阎王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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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铁芳冷笑著不语。张伯飞当时就叫人来给铁芳送来了茶,端来了饭,还有酒,都放在铁芳的面前。
张伯飞就又说:“韩兄弟你还是放心些!有我在这里保你绝无性命之忧。你那个朋友安大勇更不要紧,他也是咱的弟兄。一半天戴庄主回来更好办,他如不回来,我能送你到长安去见他,送安大勇去见高越兄,彼此见一个面,也就都说开了,本没有甚么大事,你更不必发愁。只是春雪瓶现在在哪里,顶好你实说,说真的,我们这些朋友都要见见的、斗门的就是她,兄弟你并没有甚么。虽有人说,她是你的贵相知,可是那也不要紧。老兄弟!我们拿去你的一个春雪瓶,将来能赔你十个、二十个比春雪瓶更标致的娘们!……”
他才说到这儿,铁芳忍不住就抄起地下放著的一只酒壶,蓦然向他打了去,壶直飞到屋外“吧”的落在地下,张伯飞却已躲开。他把脸向下一沉,两眼露出来凶光,但旋又假意地一笑说:“韩兄弟!不必急!自己的弟兄,话都好说,不用讲打,你的性命已在我……不是在我,是在解七爷的手里了!”
铁芳怒喊说:“叫解七来杀我!”
张伯燕说:“他现在还没起来,咱们现在是背著他说话。你耐些性儿就是了,不要叫我作难,到时护不住你。”
铁芳骂著说:“浑蛋!”
老君牛张伯飞哈哈一笑,就走去了,这里铁芳又生气了半天。
当日白昼无事,也许因为雪才住,路不好走,所以解七派往长安去的人还没有赶回来,这里还没得到戴阎王的回信。本来这个庄院整个都是今年新盖的,盖的时候后面就分为两个院落,同样广大的房屋,东面的院落是戴阎王住,西边就是判官解七的家宅。
这解判官是生就一张大白脸,近半年来他的身体更是“发福”。他与戴阎王名义上虽是主仆,实则如兄弟一般,尤其西路上的这些“江湖好汉”,多半是经他拉拢,才都与戴阎王相识;图谋人家良家妇女之事,那更不用说,解七是绝对在行。
戴阎王想要甚么样的女人,他立时就能够给弄来甚么样的女人,可就是弄不来春雪瓶。自从昨天用计捉来了安大勇跟韩铁芳,安大勇不足论,他是给从酒铺里捆来的,至今仍然捆著,可是结果一定放,他们不愿得罪了金霸王跟赛姜维。
铁芳的事倒叫他很为难。杀是容易,可是他不仅是戴阎王的仇人,还是黑山熊父子的对头,钩镰桧焦袁也要得之而甘心,并且听说铁爪鲲鹏吕道海在祁连山中大约也没有了性命,那么灞陵镇的吕慕岩老拳师也绝对得要割下韩铁芳的一块肉才行。所以弄得解七倒不敢独自作主意了。
当日晚间,在他的院子的北屋里,他就同著老君牛张伯飞、黑头鬼程三、扳倒山陶俊,并请来了假装道士的银霸王侯雄,还有铁葫芦居酒铺的那掌柜的,他也是当地有名的人物,江湖好汉,他的外号就叫“铁葫芦”,姓胡名虎。大家一齐来了,室中明烛辉耀,桌上酒肴并陈,倒是没有女人。因为解七生平有怪僻,他的女眷别人绝不能见著,所以只有三四个男仆在旁边伺候,他们就商议了起来,依著老君牛是主张快下手,不然万一春雪瓶来了,不但能把他救走,还能……解七没容他把话说完,就微笑说:“老哥你也太胆小了!别的不要说,若说锁韩铁芳那小子的石桩、铁链,能够被人切断,那我可不信,除了我这把钥匙……”
说时他就向腰间去摸,他穿的是酱紫色锻面,狐腿的皮袍,腰间系著青绸绣花带子,上面就挂著一大串钥匙,有的是铜的,有的是铁的,有的是开银柜的,有的是开粮仓的,而有的就是开那锁著韩铁芳的铁链大钻头的。他微微地笑,现出十分的骄傲的样子,就呼唤著旁边伺候的人,给大家斟酒。
胡虎却说:“春雪瓶不来便罢,如若来,我就拿铁葫芦砸坏了她的头,叫她变得比我长得还难看。”
扳倒山陶俊跟黑头鬼程三一齐说:“应当趁著韩铁芳在此,就撤出风去,叫江湖上全都知道这件事,就必能将春雪瓶给引了来。然后咱们仍然安排下罗网,把春雪瓶钓上了钩,捉住她,细看她长得出色不出色?”
老君牛张伯飞在旁说:“我遇过她,果然是出色得很。还有一个哈萨克的女子,长得却不及她。”
扳倒山也就说:“把她送给戴庄主,戴庄主还能不喜欢吗?”
张伯飞却连连摇头说:“我可觉得她不好制,她那对宝剑,那百发百中的连珠弩……”
银霸王侯雄在旁又插言说:“在沙漠里长大的一个野丫头,她的生身娘是黑山熊的小老婆,她的干娘又是江湖的女魔玉娇龙,干舅舅是钦差,那样的丫头哪能够跟戴庄主在一块?连咱们也都不敢要她呀,我想还是叫她把她在新疆的万贯家私卖了,都给咱们,咱们就不再跟她为难,不然就等到她来了,咱们就一边用计设埋伏,一边就乱刀齐下!”
老君牛张伯飞可急啦,不但是急,他简直发愁得很。他连连摆手说:“你们都不知道!春雪瓶她们那里人,不像是咱们。咱们的武艺是抡刀抡枪,她却是……”
大家齐说:“她的弩箭纵使是厉害万分,可是咱们也不怕她!”
张伯飞就叹了口气说:“她还有一身鬼神不测,令人防不胜防的工夫呢!咱们此时在这里饮酒谈论她,说不定她就在窗外,或是就在桌底下了!”
说得胡虎跟侯雄都不由得焉然打了一个冷战,那扳倒山陶俊简直不敢往桌下伸腿了。
判官解七却哈哈大笑,说:“张老弟,你枉称为老君牛了,你的胆子原是比小耗子的胆子还小,春雪瓶一个小小的女子,会能将你吓成了这样?”
张伯飞说:“可是咱兄弟仙人剑,跟陇山五虎,豹子崔七,吴元猛,吕道海,那些人有伤有死,有的也是凶多吉少,凭韩铁芳的那点武艺焉能作得了那些事?还不是春雪瓶一人所为……”
判官解七又是冷笑,说:“你什要拿那些倒霉的家伙来恐吓我,我可不怕。我的时运正旺著,她邪鬼欺不了咱们正神。我愿意她此刻就来,她如果来了,我先著她有没有本事打开那个锁,能不能救得了韩铁芳,再看看她见了咱……”“吧吧”地道拍著胸脯说:“看她见了咱能怎么样?”
大家都拿起来酒杯,可是独有扳倒山陶俊还不肯拿。他又皱著点眉说:“既是这样,今夜可就得多防备著点,得多加两个打更的人,侯雄大哥跟胡大哥也全在这里住下得了,不必回去了。”
解七又摆手说:“用不著这样瞎担心!现在使我发愁的就是韩铁芳那个小子,咱们可把他交给谁去呢?怎么处置呀!”
大家齐说:“这件事只好等著戴庄主回来时,再定夺吧?”
解七点头说:“这办法也好,明日我再叫人往长安去催催他。咱们先饮酒吧!”
扳倒山陶俊仍是拿不起酒杯,他仍然说:“咱们不但得防备著春雪瓶,还得防备著家里边。今天早晨,我在锁韩铁芳的那屋门外查看,我就看见雪上有隐隐的脚印,还有用磕膝跟手行走的印儿,那一定是那残废,神手张,他跟韩铁芳本就认识。那小子不怕死,又爬了去看他去了。”
众人齐都一惊,黑头鬼程三并且暗中用手直拉陶俊的袖子。他原是已查出了此事,但却不愿叫别人先知道了,他好独自捉住那个残废,又能显出来他的本事。此时银霸王跟老君牛又都打听“神手张”是谁。
判官解七却“噗哧”地笑了,手指著陶俊说:“他的外号叫扳倒山,其实我看他也是个耗子胆,连个残废他都怕。”就把神手张的来历略略地说了一番,又说:“那个人若不是戴大老爷的同乡,这里又有些灵宝县来的人,都有点庇护著他,他又是个残废,不值得我一看,不然我也早就一脚把他踢死了!不要紧,凭他一个只会爬不能走,跟狗一般的人,他若是能够把韩铁芳放开,那我倒得佩服他!”忽又沉下脸,向大家说:“咱们饮酒吧!不许再谈这些事了!”
除了陶俊与程三之外众人,都一齐痛饮起来。屋中点的几枝蜡烛都快要烧完了,仆人们又换了新蜡烛来点,屋里就更亮了。判官解七却不时发著怔在思索,因为他由神手张又想起那个冯老忠的媳妇荷姑来了,他也曾逼问那神手张,但那残废只说不知荷姑的生死。就想明天问问韩铁芳,也许能说得出那妇人的下落。那妇人花一般的容貌,在灵宝县,在这凤翔府,简直都找不出来,现在戴阎王已忘了她,若能够把她找来就好了。……那老君牛等人也都没有把一个残废放在心上,其实这时屋外堆著残雪,满天迸著银星,寒风呼呼地吹著。厨房就在这院里,刀杓乱响,还正在给北房里的人炒菜添菜。这里有两只大水缸,一只已经用尽,另一只里也只剩了少半缸水,因为七爷跟那些人喝茶烫酒,跟西屋里的七太太洗脚,很是费水。
那黑矮的小伙子邢柱子,一担一担由前院打来了水,灌满了两只木桶,就往这里挑来。邢柱子听见了北屋中解七等人的笑语之声,划业之声,他的心中就冒火,他忘不了他家中所受的欺害,那全是判官解七给戴阎王出的主意。如今他想先要了解判官的命,只要能逃走,能够救了韩大爷一同逃走,那将来也就叫戴阎王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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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此时他穿的是很破的短棉袄,破夹裤,但在他的裤腰带上永远别著一把斧头,这把斧头的把儿不长,可是极为的锋利,砍石头都一下就粉碎,是预备著这家伙要劈戴阎王和解判官的。但,他表面上绝不显露出来,有时厨子们跟他说笑,他也笑。他称呼解判官也是“七爷”,称戴阎王也是“庄主”
或“大老爷”。今天他的心更是紧张,因为他已经与残废的神手张相商好了,要在今晚就豁了出去,斡上一番。所以他不高兴多挑水,因为他得顾借自己的力气。
可是厨子又催促著他说:“倒满了两口缸才行!你不明白,今晚你要倒满了,明天你就不用再住里院挑水了。水多,我用著方便,你也能显出勤快来,省得七太太洗澡洗脚要水时我说缸里不多了,连婆子们都骂你是个懒骨头。”
邢柱子倒也有点愿意挑水,因他可以藉著挑水到这院中来,而不使人疑。今晚这院里特别的热闹,都快到三更天了,北屋里还不散席,还在划拳呢。西院却灯火黯淡,洗脚水也出屋里泼出来了,泼在雪堆上霎时就结成了冰,可是那屋里连一点灯光,也都忽地灭了,可没听见开屋门的响声。
这是这位“七太太”耍的脾气,七太太是本城的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家中虽穷,可是说起来她的祖上还做过甚么“都司”呢。又长得好看,年纪不大,尤其是因为被解七爷连欺带压才给弄到手里的,解七的年岁比她大一半还多,长得又跟个大象似的,别处还有老婆,所以她总觉得配不过,只是解七对她倒还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