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银瓶-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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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晚上,花园的那事,就许是他作的,窦大哥就是他给杀的。你来帮一帮我,快去!”秦杰一听,立时就愤然而起,抄起了方天战,跟张仲翔二人就气昂昂地出门去。
这里,把掌柜的跟酒保都吓得脸发白,眼发直,但是萧千总倒也有些放心,因为真凶手找著了,自己不该,但愿他们快把真凶捉获,省得嫌疑落到自己的身上。他便喝了两口酒,赶紧赶回去,好向春雪瓶报告去。这时,大街上有许多人都往北跑,这都是胆子大的无业游民,都要去看著热闹,看看厮杀,并要看著昨夜在官花园杀人的凶犯到底是多么凶。当下张仲翔与秦杰在前,后面许多人跟著,走到十字街口,又正遇著班头鹰眼高朋,高朋问说:“其么事?”
张仲翔指指北边,说:“巩家店里住著个人,我看他很可疑,咱们想去盘问盘问他!”
高朋立刻打了个招呼,他身后就有七八个都是穿著便衣、暗带著梢子棍的官人一齐跑过来,于是人更多了,一窝蜂似的就走到那巩家店。这是一家很小的店,他们都闯进去,把院墙都快撑破了,张仲翔用剑指著一间小东屋,说:“就在这屋里啦!”
于是秦杰挺起方天昼戟,高朋抽出了腰刀,官人们有的亮梢子棍,有的哗喇喇抖起了铁链,但屋中却没有人应声,他们都不敢贸然进去。一会儿,才有店掌柜由茅厕里跑出来,战战兢兢,一边系裤子,一边说:“高班头!诸位老爷!那位爷,不,那个小子,他走了!”
张仲翔突然挺剑向前就刺,怒喝道:“甚么话?”
鹰眼高朋赶紧将他拦住,张仲翔仍然忿忿,举起宝剑来向店家说:“刚才我嘱咐你,不许放那个人走,我去一会就赶回来,他是要犯,怎么我才一走,你就马上把贼放跑了?你一定是与他串通著,没别的话,你跟我们去打官司吧!”
旁边秦杰就埋怨他,说:“你刚才就不对,你既看他形迹可疑,你就该抓住他,或是与他斗一斗,怎么当时你连那么一点胆子全没有?你何必定要去找人,他不跑,难道他等著吃傻亏?”
张仲翔被激得越发忍不住气,他抡著宝剑恨不得一下就把店家杀了,高朋赶忙又把他拦住。这店家掌柜的虽然胡子都白了,可是如今见有抚台衙门的大班头在眼前,他谅张仲翔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他就气壮了些,著急说:“老爷们别怪我呀,他是我店里的客人,只要他给店钱饭钱,我就不能不放他走,再说刚才我一栏他,他就要抡掌打我,他说仙人剑是甚么……他又不是官人捕役,他叫你拦我,你就拦!他的行李都没拿走,我想待一会他一定会回来!”
鹰眼高朋点头说:“这就好办啦!咱们先到他屋里察著察著他的行李!”
于是叫店家开了门上的锁,高朋、秦杰、张仲翔,全都闯进屋里,只见此人的行李在炕上是一只大包袱,地下有牛皮水袋跟马鞍。高朋上前把包裹解开,见里面有几身黑缎和黑绸的衣裤,有的已经很脏了,上面沾著了许多粗沙,足见这个人是从沙漠里来的;又发现了一些碎银,还有两只五十两重的大元宝,张仲翔就说:“啊呀!你们看!这是个贼不是?一个住小店的客人能够有这么多钱,可见他昨夜到官花园去,原也是想去偷盗!”元宝的下面,又是一身衣服,倒很新,似是没怎么穿,一抖这件衣棠,却又有一个东西掉在炕上,原来是十几只小弩箭用条麻绳捆在一起。
立时方天战秦杰可变了面色,心中说:由沙漠来的,又带著小弩箭,莫不是玉娇龙吗?我的爷!
于是他就向张仲翔问说:“那个人是甚么模样?”
张仲翔说:“大连著胡子都有些灰白了,年约四五十岁,身高膀阔,像貌凶悍,不然我也不会疑惑他是凶手了。”
秦杰一听知道是个男的,这才略略放下心,再搜查了一会,并搜不出甚么可疑的东西。
鹰眼高朋又把店家叫进来,问他:“这屋里住的客人姓甚么,从哪里来了你没问过吗?”
店掌柜说:“那客人自称姓罗,说是从白龙堆过来的,来这儿看亲戚。”
鹰眼高朋点了点头,便挥手令店家出屋,他就向秦杰二人说:“这个人既然是由白龙堆来的,说不定就是半截山那里的盗贼,来到迪化的心不只是他一个,那么,昨天的案子也许能寻出头绪来。”
张仲翔说:“高班头!为甚么到现在你还拿不定主意?昨晚上的凶手一定是这个人无疑了,趁著这个人才走,你就赶快通知守城门的官人,别放这个贼出去,这贼的模样很好认,是满腮的胡子又乱又长。”
秦杰也忿忿的说:“咱们分头去抓这个小子去吧!你们抓住你们去交差事,我们抓住我们就宰了他,替我们的窦大哥报仇!”
高朋还说:“二位也别著急,如今既已有了头绪,我想他总跑不了,可是千万留他活口,一来是为向他追出别的案子,二来是究竟钦差大人现在迪化,捉贼办罪可以,可别私自闹出人命来!”
张仲翔却把脸色一沉,接著是冷笑说:“高班头你这话不对,我们是钦差大人在西安府请的,虽不像你戴红樱帽,可也是半个官人,出了事有我们去交差,绝累不著你。”
高朋虽是迪化城有名的精明干练的班头,但也惹不起这两个一半强盗,一半镖头的护院的。张仲翔先提著他的“仙人剑”忿忿地出去了,秦杰也提战随之出屋,鹰眼高朋留下了官人在这店里看守,他也走出店去,找他的膀臂鹭鸳腿崇三,飞镖卢大,分头去缉拿姓罗的怪客;秦杰跟张仲翔也是戟不离身,剑不放手,满城里都找遍了,但整整的一天,也没有那姓罗的下落。
到傍晚时,迪化城满天的云霞都渐渐的发暗了,城门都已关了,可是由伊犁来的、哈密来的、吐鲁番来的那些客商,都才在店里歇够了乏,都三三五五的出来玩乐,所以靠南城角的一条偏僻的胡同,这时可真热闹,因为那儿是妓院丛集之所。除此地外,就是南大街路西的那家大酒楼“柳香店”,这是迪化城中最大的饭庄,此时楼上明灯辉煌,十几张座位坐满了客人,有的论商情,有的在秘密谈著昨夜跟今天城中的事情,有的却十多个人聚在一块,照旧大声豁拳,拼命吃菜饮酒,楼梯不住咚咚地响,下去一群半醉的人拉拉扯扯地往妓院里去了,又有的却才来。
这时间,忽然有一个人步上楼梯,这人穿著一件青色的团龙缎子的大搭袄,同样材料的马褂,被灯烛一照,全身闪闪发光,足下也登著一双青缎的官靴,都像是新做的,并且辫子扎得很紧,下巴跟两腮都新剃得发亮,乍一看似像年轻的人,但若细著时,这个人可也有四五十岁了,身长膀阔,体态极壮,两只眼睛尤其跟老虎似的,一上楼向东向西不住的看人。他找了个背灯光的桌角儿坐下,但他这样的雄起赳的身体,虽然极力躲著人,可是在人群中也最为特别,最能引人注意。
他轻轻地拿手指头敲桌子,叫道:“堂官!堂官!”
伙计走过来,问说:“您要甚么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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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萧千总也没听见,戴上了他的红樱帽,就往前院走去。到了前院,就见店伙也跟住的客人正在秘密地谈论著这件新闻,他就有点心里毛咕,出了店门,装做刚起来的样子,仰天打著呵欠。走到李家酒铺里,只见今天道里的人特别稀少,除了一般好事的,和从昨天就没走的赌鬼,天天必提著鸟笼来这里的流氓之外,胆子小的全不敢来啦。靠南墙立著一杆方天画戟,杆长约八尺,战尖像是枪头,旁有月牙形的利刃,闪闪生光,下垂著红穗子。萧千总一看,不由心里有些发慌,就想:这是三国吕布所使的家伙儿呀!雪瓶怕也敌不住吧?再著,那戟的旁边坐著的正是秦杰。
秦杰不过二十多岁,身材细高,三角形的脸,配著一双很有神的眼睛,正独自坐著饮酒。秦杰好赌,近几日跟萧千总在一块儿赌钱,平时两人见了面也都有个招呼,今日萧千总一进来就带著笑向他打招呼,问说:“秦镖头,今天可来得早啊。”秦杰坐在那里微微点头,没说话,也没欠身。萧千总又跟别的几个人递了递笑,随便谈了几句,就自己找了个靠著门近的地方坐下了,板凳还是平口的板凳,可是今天坐著就觉得有些不稳。他向柜旁的伙计叫一声:“给咱也来一壶!”平常他的官派很大,今天却非常之和气。伙计今天心慌,给他送来一锡壶的酒,却忘了给他拿酒盅,他看了看,也没拍桌子、发脾气,只就著壶口儿饮了。
偷眼看秦杰,只见秦杰一脸的凶气,只要门一响,他就必扭头,睁大了他的眼睛,他的凶恶的目光也就正正射在萧千总的身上,萧千总就觉得发寒噤。从外面进来喝酒的人没有几个,可是屋里原有的人倒都先后陆续地走了。
萧千总今天酒也喝不下去,放下了酒壶,刚要叫:“掌柜的,记上吧!”又要向秦杰虚让一下,可是他才要起座,忽听门就吧的一声开了。他一惊赶紧回头,就见由门外闯进来一个短小精悍,二十来岁,下巴刮得很光,可是两耳的后边却有一握黑毛的汉子。这人跟秦杰一样,都穿著土色的单裤褂,腰间系著绣花的青绸带子,这是镖头们最普遍的打扮,不过这个人还敞著怀,胸前有一块光荣的刀疤,手提著晃晃的宝剑一口,进来得很急,萧千总认得这是仙人剑张仲翔。
昨儿晚上他还在这赌钱,跟萧千总还笑著谈话,但今天他却直头进来,跟凶神似的,任何人他也不理,走到方天战秦杰的面前说:“二哥,快跟著我走!北街上巩家店裹住著个人,据店里人说,他是前天来的,带著刀,很怪,多半是个绿林中人,昨儿晚上,花园的那事,就许是他作的,窦大哥就是他给杀的。你来帮一帮我,快去!”秦杰一听,立时就愤然而起,抄起了方天战,跟张仲翔二人就气昂昂地出门去。
这里,把掌柜的跟酒保都吓得脸发白,眼发直,但是萧千总倒也有些放心,因为真凶手找著了,自己不该,但愿他们快把真凶捉获,省得嫌疑落到自己的身上。他便喝了两口酒,赶紧赶回去,好向春雪瓶报告去。这时,大街上有许多人都往北跑,这都是胆子大的无业游民,都要去看著热闹,看看厮杀,并要看著昨夜在官花园杀人的凶犯到底是多么凶。当下张仲翔与秦杰在前,后面许多人跟著,走到十字街口,又正遇著班头鹰眼高朋,高朋问说:“其么事?”
张仲翔指指北边,说:“巩家店里住著个人,我看他很可疑,咱们想去盘问盘问他!”
高朋立刻打了个招呼,他身后就有七八个都是穿著便衣、暗带著梢子棍的官人一齐跑过来,于是人更多了,一窝蜂似的就走到那巩家店。这是一家很小的店,他们都闯进去,把院墙都快撑破了,张仲翔用剑指著一间小东屋,说:“就在这屋里啦!”
于是秦杰挺起方天昼戟,高朋抽出了腰刀,官人们有的亮梢子棍,有的哗喇喇抖起了铁链,但屋中却没有人应声,他们都不敢贸然进去。一会儿,才有店掌柜由茅厕里跑出来,战战兢兢,一边系裤子,一边说:“高班头!诸位老爷!那位爷,不,那个小子,他走了!”
张仲翔突然挺剑向前就刺,怒喝道:“甚么话?”
鹰眼高朋赶紧将他拦住,张仲翔仍然忿忿,举起宝剑来向店家说:“刚才我嘱咐你,不许放那个人走,我去一会就赶回来,他是要犯,怎么我才一走,你就马上把贼放跑了?你一定是与他串通著,没别的话,你跟我们去打官司吧!”
旁边秦杰就埋怨他,说:“你刚才就不对,你既看他形迹可疑,你就该抓住他,或是与他斗一斗,怎么当时你连那么一点胆子全没有?你何必定要去找人,他不跑,难道他等著吃傻亏?”
张仲翔被激得越发忍不住气,他抡著宝剑恨不得一下就把店家杀了,高朋赶忙又把他拦住。这店家掌柜的虽然胡子都白了,可是如今见有抚台衙门的大班头在眼前,他谅张仲翔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他就气壮了些,著急说:“老爷们别怪我呀,他是我店里的客人,只要他给店钱饭钱,我就不能不放他走,再说刚才我一栏他,他就要抡掌打我,他说仙人剑是甚么……他又不是官人捕役,他叫你拦我,你就拦!他的行李都没拿走,我想待一会他一定会回来!”
鹰眼高朋点头说:“这就好办啦!咱们先到他屋里察著察著他的行李!”
于是叫店家开了门上的锁,高朋、秦杰、张仲翔,全都闯进屋里,只见此人的行李在炕上是一只大包袱,地下有牛皮水袋跟马鞍。高朋上前把包裹解开,见里面有几身黑缎和黑绸的衣裤,有的已经很脏了,上面沾著了许多粗沙,足见这个人是从沙漠里来的;又发现了一些碎银,还有两只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