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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天岸马-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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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然而,种种迹象的显示,却又是乐观的,有希望的……

人总是要活在希望之中。

希望却又总是来得那么迟慢……

“咦,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秦老人一把提起了地上的麻皮果子,脸上表情既惊又喜。

便是周天麟让他采摘回来的那种奇怪果子,只为了憧憬着方才的一番奇遇,一直忘了吃,想不到却引起了秦老人的注意。

一串五个,颗颗圆大,像是香瓜形状,只是表皮坑坑点点,麻陋不堪。

秦老人喜滋滋看了又看,嗅了又嗅,更加惊喜地道:“是你摘回来的?”

孟天笛点点头,反问道:“这是什么果子?能吃么?”

秦老人一个骨碌由地上站起来道:“走,带我看看去,在哪里摘的?”

“太远了,而且就只有这几个,我都摘回来了!”

秦老人向外面怅惘地看了一眼,缓缓地又坐了下来。

“我几乎忘了,这原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很奇怪的样子,向孟天笛看着:“你还记得是一棵什么样的树么?”

孟天笛当然记得。

“像是一棵芭蕉……”

“这就对了!”秦老人说:“这是‘雪实’,又称‘石中玉’,少见的东西……多少年以来,我总共也只见过两回,吃下去轻身益气,对修道人,大有助益。”

说时,摘下一个丢过去道:“快吃吧!”

青皮白肉,汁流如蜜。

秦老人、孟天笛一人吃了两个,味道之腴,齿颊留芳,果然十分受用。

在秦老人的坚持之下,孟天笛把最后的一个也吃下肚里,随即,他兴出了浓浓的一种睡意,不及向秦老人打上一声招呼,便倚在火边睡着了。

()

 冬暖

便是那阵子轻微的“窸窣”声息,猝然使孟天笛由沉睡中醒转过来。

也许,他原本就应该醒转,也许这种声音,正是有意在唤醒他……总之,这一霎他醒了,而且精神抖擞。

像是才一睁开眼睛,立刻便为眼前的一幕离奇景象所紧紧吸住。

火光幢幢。

秦老人又开始了他奇妙的舞姿。

像是前此的“剑姿”,他的动作总是那么柔软、曼妙,长衣飘飘、步履徐徐。

这一次却不是在练“剑”,手里也没有象征“剑”的那截枯枝,而是徒手作势,在打一趟拳,或是一路掌法!

奇妙的老人!

何以他总是选择这个时候,才开始演绎他奇妙的神技?而每一次却都适当而强力地抓住了孟天笛的心,唤起了他的灵智,以至于让他深深有所体会,而能大有收获。

好奇妙的姿态。

比较起来,和昨日的“剑姿”确是大异其趣,但却只是拳掌之式。

随着秦老人静缓舒徐的动作,全身上下,像是每一寸关节,都在运动,都有节奏,时而双手合十,时而金鸡独立、熊伸、鸟经、蛇拳、虫蜒,俱在姿态之中。

孟天笛心里一动,倏地站了起来。

秦老人忽然定住了势子,向他微微一笑,脚下移动,又演习起来。

孟天笛福至心灵,不自觉地竟然跟随着他一并舞了起来——老人每作一式,他亦摹而仿之。

这番演习动作,真个别开生面,火光衬映里,一双人影两两相随。或许是有了昨夜动作的启发,盂天笛此番运旋起来,颇是驾轻就熟。

不知道是否与方才食下的“雪实”有关,这一霎只觉着神清智爽、活力无穷。

却是不知,老人这一套“诸天共舞”,乃昔日在天竺时,得力于异人指引,以及日后本人之透悟,用之于身体力行,岂止培元固本,轻身益气而已?简直有“变化气质”、“洗骨易髓”之妙,正是修道人“筑基”工作之不二法门。

或是因为如此,那个疑为剑仙人物的周天麟才会有此一说!果真这样,孟天笛此后与秦老人的每一霎相聚,都十足珍贵,他焉敢有所旷废,掉以轻心?

秦老人旷绝古今的一趟舞姿,足足演习了一个更次,才渐渐静止下来。

火光闪烁里,老人的表情异常亢奋,眼睛里不时显露着喜悦,虽然事实上,他已是十分疲惫,然而情绪的亢奋,终使他不能就此安睡……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倚身在火边的一块石头上,他喘息着:“也许上天见怜,对你我的一段邂逅,作了特意的安排,你可知道,我已几乎支持不住了,却在这时,竟然得到了意外的补充……”

孟天笛当然明白,他所谓的补充,指的是已经吃下去的“雪实”。

“那两枚异果,加上那支千年野参,终于使我又延续了几天生命……”

伸出了一只手,轻轻落在孟天笛肩上,他似有说不出的欣慰:“你可知道,这十年,‘九更秋露’已吸干了我仅有的神髓、真气……让我担心,一朝死了,便真的是死了……什么也没有了……”

“什么真的死了……”

死了不就是死了,还有什么真假之分?孟天笛一时真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秦老人慈祥的目光看着他,摇摇头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好吧!也许现在正是告诉你的时候。”

他于是说:“对于一般人来说,死了便是死了,一点分别也没有,可是对于我辈服食真气、修习道术的人来说,这个区别可就大了。”

秦老人终于吐出了他从来也没有对人说起过的真心之言。

“你应该知道,人的构成,除了这个身子,也就是所谓的‘形”——一副臭皮囊之外,还有‘魂魄’简称为‘神’,神乃生身之本,形乃生神之具,两者之间,相依相辅,是片刻也离不开的,我们研习道法,第一步,便是所谓的炼魂,如何炼魂制魄,化为元神,使之与肉体可以脱离存在,甚而‘身外化身’不畏水火刀兵,进一步肉身成道,霞举飞升,便是道术的大成。”

孟天笛只是静静地听着。

如果昨天以前,这些话他简直听都不要听,可是白天与黄衣人周天麟一晤之后,使得他胸坎大开,尤其是眼见着周天麟驾驭剑光、出入青冥的一霎,岂能自欺于无睹?谓为无稽?!

然而,对于他来说,这种事毕竟是太遥远了,尤其难以想像,最终与自己会发生什么关联……

秦老人看着他,侃侃地说:“仙缘的遇合是太难能可贵了,除了当年,在天竺巧得了‘七宝金蝉’这部修仙的道籍之外,这么多年以来,我的成就极是有限,你应该知道,一个人的筋骨、气质、灵性,三者兼具,才有资格参习上道,但是如果没有仙缘的遇合,得不着此类异人上师的指点,即使闭门苦研,终其一生,也是成就有限……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个不好,弄出了病,更有生命之危!就像我。”

一丝苦笑,轻泛在他蜡黄枯瘦的脸上。

这些话一经道出,再也没有任何隐秘,便是无所不谈。

“你只知道,我是为‘九更秋露’所苦,却不知道,更厉害的是我的‘走火入魔’,便是因为,半生以来,只是我独自摸索,练出了岔子。天地悠悠,却又哪里去追求异人的指点?”站起来走了几步,秦老人面火而立,头上的一绺白发“支”着、衬着他瘦削的身子,那样子真像是一只大鹤。

多年的“伏气”、“炼魂”,参习道术,终使他异于寻常,看起来多少也有些“仙”家气息。

“所以说,我的成就,究其一生也终是有限……我是完了……然而,果真就这么死了,可也太难以教人甘心情愿,却是想不到,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你……”说到这里,眼睛里再一次现出了喜悦的神采……

“我原已万念俱灰……却不料你又给我带来了一线希望,虽然终究难免一死,却不似原有的凄惨和绝望……或许……或许……”

话声未顿,洞门外忽地传过来一声凄厉的长笑,乍听之下,声如狼嗥,令人毛发悚然。

()

 乱蚕飞丝

像是十刹幽灵。

笑声呼啸来去,刹那间已数度打转,却是尽自盘旋,久久不散。

孟天笛心里已猜知是怎么回事了,想到了来人的可惧,不免神色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抓起了长剑。

秦老人深邃的眸子,向他瞧了一眼,摇摇头说:“别慌,还早得很,这是两个老东西惯用的伎俩,稍安勿躁,且听他们说些什么?”

孟天笛把抓在手里的长剑,又缓缓放了下来。

耳听着那阵子笑声,犹自在眼前山谷打转,时高时低,左舞右旋,耗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才声势渐衰,趋于无声。

即听得一人,用细长的声音说道:“秦老儿,你的那点花样,瞒得了谁?眼前苦海子便是送你返回西天的地方,且看你又能藏得几时?”

话声一顿,前闻的那阵子笑身,又自升起,仿佛天际游龙,只是在当空迂回打转,时远时近,绕了好大的圈子,才渐渐趋于安静。

随后,便一直不再有声音传出。

秦老人哈哈一笑,脸色不无苦涩地道:“想不到两个老怪物来得这么快,我们的时间确实剩下不多了……”

孟天笛霍地站起来,待要向洞外步出刺探。

秦老人摇摇头说:“不要出去。”

孟天笛说:“难道我们一直守在这里等他们来?”

“当然不会,但这是最好的地方!”

对于“天长”、“地久”,秦老人有足够的斗争经验,即使他们的性情,也深有了解。

“由刚才话声可以看出来,他们尚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所以才会用‘无相音波’功力出声试探,我们只要一出声音,便难免为他们所测知,看来一两天之内,尚可相安无事……”

秦老人伸了一下瘦长的胳膊:“所幸有一两天的时间,也就足够了。”

听他这么一说,孟天笛才恍然悟出,原来方才那疑为长笑,迂回天际的声音,竟是道家所谓的“无相音波”功力,用以刺探声音的回应,每有奇效,莫怪乎秦老人听在耳里,不以作答。

然而,面对强敌的对策究竟又是什么?

秦老人说:“我预计他们总应在七天左右,才能识破那本‘七宝金蝉’是假的,却没有想到,仅仅一两天的时间,就被他们拆穿,这么看起来,我在洞外所布置的这个用以障眼的阵式,用不了多久,一定也会为他们看破,时间应在两日之内。”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来。”

他随即站起来:“把那一套‘诸天共舞’身法,施展出来给我瞧瞧!”

“诸天共舞?”

“就是刚才你所演习的那套身法,应该不会忘记吧?”

孟天笛点点头:“当然!”

随即站起来,摹仿着老人先时的动作,各尽姿态地一一演习起来。

秦老人只是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容到他演习完毕之后,才自叹息一声道:“你的确很聪明,但是这一套‘诸天共舞’身法,太过高奥,绝非你短短时日之内所能领会贯通,能够记住这些姿态,已是难能可贵!”

他又说:“这一套‘诸天共舞’与昨夜我所演习的那一套‘四极剑式’,有异曲同工之妙,两相配合,妙用无穷,你只要时时练习,自能体会,若是中途激发了你自己本人的灵思,那就更妙了,你要记住,以你的武功、剑招,最重要的是,要与自己的体能条件互相配合,才能有所大成,一味地摹仿他人,成就终是有限……”

孟天笛注意到他说话的神情,甚是认真。

眼前大敌在侧,随时都可能遭遇到殊死之战,他却镇定如此,所谈论的,并非眼前的急救,却在于孟天笛本人今后的造就,焉能不令人大生感激、敬佩。

于是,在他催促之下,孟天笛乃把昨夜得自他的那一套“四极剑式”又演习了一遍。

秦老人指点了一下,表示很满意。

火光明灭,照着他颇憔悴的面容。

虽然如此,他亢奋的精神,却一直持续不衰!

服下了一片人参。

秦老人略作休息,又神采奕奕。

眼前已到了关键时刻。

“我告诉过你,那两个老怪物是用杖的,天蚕杖。”扬了手上的一截干枯树枝:“就像这个。而你是用剑的,且是以一敌二。”

未了这句话,确实使孟天笛为之一惊。

“我?”

“不错,只有你一个人,我……那时候怕是已经不行了,但还不至于拖累了你……”

扬了一下手上的杖:“两个老怪物,最称拿手的是一套‘乱蚕飞丝’,确实厉害之极,尤其是两个人联手施展,世无其匹,我们所要研究对付的,就在这里。”

提起了天长地久这一套怪异的杖招“乱蚕飞丝”,秦老人眼里交织着诡异的神采,兴奋里却又显示着一些恐惧。

根据以往对于这套杖术的记忆,秦老人化身二怪之一,以身喂招,随即向孟天笛展开了前所未见的摹拟攻杀。

孟天笛长剑如虹。

秦老人杖势如蛇。

不论孟天笛剑势多么凌厉,由任何不同方向出击,终是格阻于摹似“天蚕杖”的战圈之外。

火光熊熊,映衬着两个人舞动的身影,一霎间,真有飞沙走石之势。

一天剑影,杖势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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