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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云海争奇记-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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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先把素常用的兵刃暗器,盗运出去,仍以逛会为名赶到马王庙前。那两个卖艺的已然先在,围了不少看客。二人也不去管他,径在对面空地上用白粉画好场子,由马琨一喊生意口,招了些人来,便自开始。二人原练有一身轻功,长于纵跃,虽没有卖艺的刀枪花哨但都是家传的真功夫,如“飞渡长索”、“竿顶惊猿”等等轻功,俱非从小下过幼功得有真传的人不能办到。看客虽然十九外行,对于真正拳法兵刃看不大懂,似这样奇危绝险的真功夫却是有目共赏。二人为想开门红,一上场便把由山里斫来的一根三四丈长去叶留枝的大竹竿插在地上做幌子。略微交代几句,钱复立即援上竿去,先练了一回“松鼠穿枝”,在离地三四丈竿顶竹枝梢上施展身法,上下盘旋,穿梭飞跃。未了再用重手法,将上面枝梢一齐斫落,单手掌按着顶尖,拿了一个大顶。倏地装着失手,凌空下落,等观众失声惊呼之际,人已比狸猫还快,双手倒援而下,离地丈许,身子一挺便倒翻过来,从从容容立在当场。观众几曾见过这样绝技?二人年纪既轻,打扮得又漂亮,由不得轰雷也似喝起采来,钱像雨一般儿往场中抛去。二人乍得彩头,喜极忘形,一面再练别的功夫,一面狂做自恃,说自己是家传真功夫,与专一混饭骗钱的江湖卖艺不同,用意自然明指对方。其实那竹竿又高又大,多老远的人都能看见,人再在上面一练,不必再拉生意,观众自会舍此就彼。

那两个卖艺人正练了一段花刀,瞥见对面也有了把式场子,上来便竖竹竿练起轻功,不多一会,自己这面观众纷纷散去,对面看客却挤了个风雨不透。开场以前曾向镇人打听,当地并无有名武家和痞棍一流人物,地处乡僻,卖艺的场子也不每年都有,忽然来了抢生意的,自己居先,也没按着江湖规矩,先来递话打个招呼,直似有心为难一样。见人已逐渐散尽,没法再往下练,又不愿就此被人吃瘪,便令一人守住场子,分出一人挤人对场观看。见所练功夫委实得过高明传授,学着几句地道的江湖话,连讨钱都学的是自己腔口。细一谛视,二人昨日曾在场中看了一日,并无开罪之处,这神气又非江湖上人,方自不解,打算散场时见面套问明白再作计较。不料马琨练完飞索下来讨钱时,又发狂言,直说:“那两个卖艺的是刀枪架子,并无一点真实本领。我二人所练这些功夫,他就不会。”

来看这人正是昨日练刀少年,闻言大怒,立即纵身入场质问。先还忍气,按照江湖规矩说话,谁知钱、马二人全不懂得。钱复性于最暴,自己正在得彩头上,疑心他不服气前来扰闹。话没几句,连姓名也未说便动了手。那少年原也不弱,双方正猛斗间,忽听人群中高喝:“三弟快走!家中来人有事。且让这厮一步,暂时先不计较吧。”少年闻唤立即纵出圈外,大声喝住道:“是好的,明年可去金华北山寻我。老爷身有急事,失陪了!”说罢,纵身一跃,便由人群头上飞越出去。马琨又刁又坏,心恨来人搅场,气他不过,加以昨日少年未施展什真本领,当是寻常江湖生意人,少年已然纵身飞出,仍不肯放,意欲暗算,顺手拾起地上一只钢镖,照准少年右肩头打去,口里大喝:“小爷与你留点记号再走!”话未说完,镖先飞出,满拟必中。谁知少年并非庸流,早有防备,闻得脑后风生,身子还在空中,回手一撮便自接去,人落圈外,才回喝道:“无耻小辈,你们留神!老子此时有事,明年今日你不寻我,我必寻你!”马琨闻声还待追出,一则人多拥挤,少年一纵,观众见二人动了家伙,恐出人命或受误伤,场中立时大乱。人群一散,已难跟踪纵出,有几个好事的更出劝阻,说:“人家已然让你,何必追逼大甚?”

二人只得拉倒,满拟重整场子再练,谁知当地民风朴厚,当二人也是江湖卖艺之人,这等行为大无义气礼让,又觉人大凶横,万一再起什别的争闹,受累太嫌不值,当面不愿多事,心中老大不满,互相传说。一任二人练得多好,除了不给钱的乡童,再练,看客全都走散,更不再来。二人知是适才一闹所致,虽然扫兴,还以为明日仍可重来。见钱已得了不少,还有好些散锞子,数完所得,又喜欢起来,拿起家伙,竹竿仍令插在当地,兴高采烈,一边嘴里乱骂那两个卖艺的混账,不是物事,再要碰见,定打他一个半死,少年尤其可恶等语,一边往庙会中走去。手中有钱,一路连吃带买,连说带笑,得意洋洋。

镇上人本就对他们不快,瞧见二人掉臂游行,乱吃乱卖,目中无人之概,越当不是善良分子。幸而时际承平,邻近各县没听说出过什盗劫案子,当方地保又是一个忠厚老头,虽看出二人来路不对,不愿惹事,否则早把二人当成窃盗中人,前去报官来捉了。二人未始不觉所到之处众人多半让避,与别人不一样,只说乡人香客们见自己本领太大,恐怕砸着误伤,先暗笑他们胆小,后来遇到适才抛银钱的熟脸香客,为表谢意和拉明日主顾,特意赔笑点头。谁知这些人也无一答理,装着未见,老早偏头避开,匆匆走去。连遇多人,多半如此,自觉无趣,也就不再招呼,自去各处游荡,到晚方归。

哪知地保镇人虽不愿多事报官,却也怕他们凶横惹事,暗中互相告诫,顷刻传遍。二人还在睡里梦里,次日一早仍往庙侧,竹竿仍立在那里,等到上去一练,简直不是昨日境象。练了两套功夫,不但不似昨日才一上竿人便一窝蜂跑来,甚至乡童不给钱来白看的都没有了。凭高细视,有的还在远处仁立遥望,有的各自游行,正眼都不朝自己这面来看。强又练了一阵,虽有远道初来的香客,因听传言和地保、庙祝暗加告诫,只管在场前来来去去,通如未见,气得二人没法。钱复还想换些新花样再试一会,马琨已自看透不会有人再来,立即拦阻,二人俱疑两卖艺人暗中使坏,仍不知咎由自取,口中乱骂。收了场子想寻对头晦气,找遍全镇俱无踪影,向人打听,异口同声都说昨日早走。问“怎无人来看”,俱都笑答“不知”,口敞一点的便告以“胆小,怕你们打架,受了误伤不敢近前。”

二人老大无趣,越恨那两卖艺人切骨,又疑对方当自己是外路人,想等自己得不到钱愤而别去,他好再来。对于明年金华北山之约全未在意,只想给他一个重创,以出恶气,每日均往镇上守伺。直到庙会已完,那两卖艺人也未再见,日久恨消,也就淡忘。自从得了这次甜头,老想乘师父不在再出一试。钱应泰偏是离山日少,又因两小年长,教练加紧,每出只许半日,不能常出。二人每出山一次,多少总爱惹点闲气,一出就与人打架,习与性成,横行无忌。乡民老实,又不知二人来历住处,无奈他何。日子一久,闹得附近各镇市上人人侧目,见了便即远避。二人先还得意,嗣见走到哪里都无人理睬,白眼相加,打又打不完许多,又听人说再闹便要报官,虽然不怕,终恐老头子知道,责罚难受。方觉闷气,恰值钱应泰、陈松一定,没了管头,于是又把陈业拉人。少年人终是好事,不几天便成了一党,日常结伴远游城市,高兴已极。

不多些日,又值马王庙会期。马琨忽然想起前事,想再往卖艺弄些钱花。陈业才告诉他:“这事丢人,还不如往大户家中偷盗,只不常做便不会发觉。何苦拿精神气力败了自家名头,伸手朝下?”于是商量往邻县偷了一次。因初出手心有顾忌,陈业更是深悉江湖情形,预加告诫,既未多取,偷得也见灵巧,行时还用借盘川的口吻寄柬留刀恫吓。事主是个绅富,见未伤人,所失金银无多,也就没敢声张,三人不听有报案风声,方自得意,归途想起马王庙会正热闹,拟往游逛。才到镇上,便见两个乡下小孩迎来,把三人拉到僻处,说去年两卖艺人昨日命人来寻,问知马、钱二人常去镇上购物,想必还来。给了小孩点钱,命如相遇,代为传话:已在金华北山等他数日,为何不敢赴约?再等五日不往,便要往西天目去登门讨教等话。钱、马二人虽然乃母溺爱,因师父隐居山中不愿人知,如在外惹祸,将人引在家中相打,决不能容。闻言又怒又急,匆匆回家,假作去游西湖,讨了些钱,第二日便往金华北山赶去。

到了金华,先在江边镇上寻一客店住下,准备歇息半日,问明去北山的路径再行前往。除陈业稍知戒惧外,钱、马二人都是胆大狂妄,没把敌人放在心上。落店以后,便同陈业渡江,往城里游逛,寻了酒楼,痛饮至夜才回到店里。陈业因对方只令往北山赴约,并未说出详细地址。似这样双方都不按江湖规矩行事,明日能胜不能败,吃苦还小,人实丢不起。再三劝告钱、马二人:“身已来此,约期未满,不必忙在一时。可再迟一日,先向近山一带居民打听山中有无能人隐居。等查出那两卖艺人的来历,由自己按江湖礼数先往投帖拜望。以钱、陈二老的威名,对方不会不知,如能套上交情释嫌修好,免去干戈,再好不过。真不懂情面,再约时约地比斗,至少也可稍微观查对方虚实路数有个准备,免得一败涂地,没有退步。”谁知钱、马二人执意不听,反说:“陈业胆小。对方曾经眼见,并无真实本领,至多仗着土居在此有点帮手,或是约了助拳之人。果真这样,到时也可拿话把他僵住,先寻本主对敌,自己先胜两场。即便对方人多齐上,真个不敌,也不算丢人,凭着脚程,万无不能脱身之理。爹爹师父立誓不报前仇,不在人前出面。打他旗号出去,天山得胜回来不说了;如再挫败,得知此事,岂不生气?我们年轻人应该出来闯练,遇敌首先胆小退缩,如何能行?”

陈业劝说不进,料知强龙难斗地头蛇,听对方口气,分明已知钱家居处来历,还敢约人上门,必非寻常之辈。偏生师父平日所说各方成名人物,并没有住金华北山的。如果本主不济只约能手相助,还稍好些。如是个隐名能手,卖艺时并未施展真实本领,照钱、马二人去年那等行为,去了决无幸理,心中好生估惙。果然次日早起,三人唤来店伙算还店账,并间往北山去的道路。才一开口,店伙便答:“一切店账俱有三相公会过,客人如还用什东西,只管说话,立时预备,惠钞却不敢领。”三人闻言甚是奇怪,钱复脱口便问:“三相公是谁?”陈业一听,料有原因,恐钱复说错了话贻笑,忙插口问道:“三相公什时来此?”店伙似已明白三人不是住客,微笑答道:“三相公如何会自来会钞?不过说句话好了。昨晚来人说,三位为寻三相公而来,怎倒不晓得呢?”

马琨已料敌人故意示威,不禁怒道:“不错!我们是来寻两个去年在马王庙会场卖艺,吃我弟兄赶走的生意人。因为去年才见一面,便自吓退,今年约我们到北山相会,大家都没说姓名,谁晓得什么三相公五相公!什人要他会钞!到底他们叫什名字,你说吧。”店伙微笑道:“怪不得来人和寻常待客不一样,连客人的面都不见就走呢。三相公的名头什人不晓?客人要知底细,进了北山自会晓得。昨日来人只说三位当中,有一个姓钱的小拳师和一个姓马的要找三相公,还有一个姓陈的是搭头。如不认路,可以指引。别的没说。我们不知细情,恐说错话担当不起。请三位客人多多包涵吧。”钱、马二人见店伙虽是满脸赔笑,意颇轻视,无奈话说得和气,不便发作,给钱也不肯收。

马琨还想套问虚实,钱复怒道:“他不敢说,还问什么!这厮既派人来此会账,已知我弟兄驾到,难道还找不着他么?快些走吧!昨天酒楼金腿真好,早点教训完了这厮,回来再吃一顿,明日好走。”陈业偷觑店伙似在暗中窃笑,情知此行决难讨好。只不知对方连钱应泰都没放在眼里,有此本领名头,何以还会在离家近的邻县中卖艺?实在奇怪。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到场再说。随将二人劝住,问明路径,将包裹留存店中,带了兵刃暗器,同往北山进发。马琨机智,虽和钱复一样口硬,已觉出敌人在本地名头高大,不是能手也是恶霸一流,此去未必容易应付,心中也是有点情虚。只钱复一人趾高气扬,狂妄到底。

三人各有各的心意,又知身在异地,敌人土著,党羽众多,恐漏了日,互戒不要多说。一路无话,不消多时赶到北山。见山内外山田众多,正想上前打听,才进山口,便见道旁一个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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