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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鹤高飞-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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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一想,自己已不须逃走,这石甬道再窄一些,也全不相干,于是又苦笑一下。

走了三丈之远,却已转了四个弯,陡见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个三丈方圆大小的石室。室顶吊着一盏琉璃灯,照得四下甚是光亮。

这时何仲容已注意到在甬道以迄这个石室,顶角处都不时可以见到暗洞,显然是为了排换地下的空气而设,是以一路行来,都不觉得空气浊问。不由得暗中佩服地想道:“不知是哪个匠心独运,建成这么一处地下秘境,那么此堡最初落成之时,必定先已建好这处地下的秘境。然后才建上面的房屋。”

正想之时,身躯晃悠悠又进入对面唯一的市道,只走了丈许,转个弯,又是一间宽大的石室。

何仲容又想道:“这两个大石室有何作用?莫非是有难时,堡中躲藏进来,可以有足够的地方容纳?哼,据我瞧来,这石室中只怕还有埋伏呢。”

忖想未完,又走了一段而道,转个弯,却又是一座宽敞石室。

这次石室中已无道路,但对面的石壁共有四个铁门,门上都开着一个半尺大的河口,但还有铁板盖住,可以开门自如。

何仲容见了这些铁门,猛然沁出一身冷汗,瞠目无言。

原来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一桩最糟糕的事,那便是成堡主并不是立刻杀死他,只把他的禁在这地下秘室之中。那时只要过了三日,他的毒伤发作,岂非须在此处熬受百日之苦,然后才能死去。

秃鹰于戎过去把左边的那扇门打开,钥匙碰在铁门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然后便是那道铁门沉重的开启声。

何仲容眼光一闪,已然瞥见内里地势,敢情还比外面要低好多,地方甚小,只有一丈左右宽大。

他大声道:“喂,老秃,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刻他恨不得会被他们立刻杀死,因此语气显出十分不友善的味道。

秃鹰于戎生平最恨人家犯他这个忌讳,这时怒目瞪他一眼,道:“小子你口中于净点儿。”

何仲容哈哈一笑,道:“老秃呀,你别生气,等我一旦进出此处,定然把你的头皮刮掉一层,那样你可以再长出头发来啦!”

于戎为之大怒,若果他有头发的话,定然会冲冠竖起。

何仲容的声音使然变得冷冷的道:“老秃真生气么?但你却不敢对我怎样,生气有什么用?”

秃鹰于戎汹汹逼近来,厉声道:“我不敢宰你这小子么?”

何仲寒冷笑道:“你试试看。”他说尽最令人担怒的言语,所求的果是一死两个字。

秃鹰于虎气他不过,大喝一声,竖起铁掌,便向何仲容面门砍下去。猛烈的掌风,迫得何仲密闭上眼睛。

忽听后面有人哼了一声,却是个少女口音,秃鹰于戎忽然一凛,硬生生收住掌势。回头一望,却不见有人露面。何仲容也听到哼声,睁眼而瞧,见不到任何人,不由得微感诧异。

秃鹰于戎挥手道:“把这厮抬人水牢。”

那两名壮汉立刻行动,走进铁门,却是一排石阶,那石室大约比外面要低一丈二尺,当中有一根粗大的石桩,高达一丈。

这时牢中的水,不过是尺许深,那两名壮汉把他抬下牢底,石桩上自有铁镣铁链等物,十分便当地把他扣在石桩上,双管反剪地抱住石桩。不但手足俱受羁绊,而且头脖还用一条手指般粗的钢链勒住,勒得相当紧。

秃鹰于戎见何仲容这时不骂他,微感奇怪,便也不敢惹他,命那两名壮汉退出来之后,关上铁门,砰的一声大响,使得何仲容从迷惘中震醒,心底泛起一种孤寂和被压迫的悲愤。

一会儿,石墙上汩汩流出泉水,四面响起一片水声。本来只有尺许深的水,此时可以看出来逐渐上涨。

“水淹的滋味不知怎样的?”他想:“假如能够很快就溺毙,我倒是十二万分愿意。届时我一定不以内力闭住呼吸,免得弄个几天还死不了。”

念头一转,又想道:“我这一生劫难太多了,真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咳……,

泉水逐渐浸上来,不久便过了膝头。从膝头开始,上面的皮肤的感觉比较灵敏,因此他觉得好像被一种冰冷的虫蚁,慢慢地沿着双腿爬上来似的。忽然间他觉得异常讨厌这种活罪,讨厌得几乎忍不住要发疯。

他为之尖叫一声,叫声十分古怪刺耳,使人听了,也不知是恐惧抑是愤怒,或是其他的情绪。

叫声冉冉静息之后,忽然从右面墙壁上面,飘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孩子,稍安毋躁,慢慢你就会习惯。”

何仲容吃一惊,心中浮起惭愧的情绪,循声望去,只见那儿本来一排四个洞,其中三个流出泉水,只有当中一个没有水流出来,那苍老的话声大概就是从那洞中传出来。

“你是谁?”他大声问。

“我……我就在你的隔壁房间,二十年来,我已经历过无数同样的事情,许多人被囚禁在你那位置,但不久工夫,便又移走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在你那个位置,他们是不会囚禁你长久的。”

何仲容嘿然无语,现在他一来已消失了孤寂之感,二来这个老人说他已在那儿过了二十年,真是骇人听闻的事。倒不知那边的情形如何,不由得好奇心大起。

“你可是和我一样,被淹在水里的?”说到这里,何仲容已发觉冷水已淹过了大腿,到达小腹,因此更加觉得不舒服。

“啊,现在不是,开始的一年却是的,一年之后,我便移到这边来。现在我患了严重的风湿,便是因此而起。”

静寂了一会儿,那老人的声音又同过来:“现在我几乎已不能移动双腿,但我仍然活下来,因为我还有一个心愿,便是要看一眼太阳那可爱的光辉,和浴在阳光下的翠绿的树木。”

这种微不足道的愿望,听来居然变作生存下去的唯一愿望,由这个愿望支持着活下去。

他觉得有点地颤栗,一种如此残忍凄厉的人生,却真个存在在这世上。

于是他联想到三日之后,他将会因毒发而呻吟等死,痛苦万端。他虽不想活下去,却没有一点儿办法,想到这里,不由得血液寒凝,面色有如灰土。

“孩子,你是干什么的?为何会被囚禁在此?”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何会遭遇这一切。”

“你想得太多了,否则你不会这么混淆,你要知道,有时候这个世界不肯容许凡事都求得答案的人,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寻问根由的。”

何件容似懂不懂,心中迷迷糊糊。“那么,你是于什么的?为什么他要关禁你这么久呢?”

“哈……哈……我却很有理由被禁于此,而且终生不会放我……”

“一定和他们有天大的仇恨。”

“不…你猜错了,我仅仅是个出名的建筑匠人,全国最坚固的堡垒桥梁等,凡是最好的,都是由我设计。”

“啊,我明白了,这个成家堡也是由你设计建造的,因此为了不让你泄露秘密…”

“不…孩子,你想得有点儿道理,但此堡建成至今,已有百年,我今年不过七十多岁,哪能替他们设计。”

何仲容暗中耸耸肩,大惑不解,现在冷水已淹到腰部,但他已经完全没有注意这回事。

“此堡设计相当精巧,但我当年一踏入此堡,已经完全明白这个堡内的各种设计,不幸我喝酒后露出口风,便被堡主请到这里来,住了二十多年。”

何仲容怜悯地道:“你现在已是这么一把年纪的人,假如答应不泄露秘密,他们应该把你放出去。”

“这堡有什么秘密可言?不过是他们自己大惊小怪罢了。我真后悔当年没有学武艺,否则像这什么四堡五寨之类的人,那一点点道行,何足道哉。”

何仲容这次真个覆然动容,道:“老人家你说的可是当真,北四堡南五寨天下称雄,还有比他们强的么?是不是所谓武林前五位高人的绝技能够赢得他们?”

“不是,我说的是我师父他老人家,武功可算是天下第一。”

何仲容觉得这个老人说话说得不大有根据,但唯唯以应。

老人问道:“孩子你怎的不做声,难道你不是武林中人?你不想知道或者学会这种天下无敌的武功。”

何仲容轻轻叹口气,道:“我不能再学什么武功了。”

那个老人道:“孩子,你看起来很消沉的样子。我知道你不会装假,但你不必悲伤,我看你的面相,主日后盛名满天下,眼前这点儿灾难,算不了什么。哪有一个人不须经历千艰百难,而后能成功的?”

何仲容轻轻摇头,想道:“你哪知我命在旦夕,纵然能逃出水牢,又有何用。试看看你自己,二十年幽因此处,不见天日,但你又有什么收获,什么苦难磨练才能成功的话,也不过骗骗人罢了。”他十分同情这老人的遭遇,因此他不肯反驳他。

那老人慈祥地笑一声,道:“孩子你心中想什么,我可以猜出大半,你一定是在心中说我自家被关禁了二十年,却不见得有什么成功的后果,对不?”

何仲容朗声道:“不敢相瞒你老人家,我的确有此疑问。”

“好得很,我不妨告诉你.先师在日,平生以两桩绝艺见长于世,但世上却少人知。第一件要数他的武功,敢说天下无敌。第二件,便是土木之学。”

何仲容忍不住问道:“什么是土木之学呢?”

“就是举凡建筑的一切学问,国语晋语上有说:‘今土木胜,臣怀其不安人也。’这土木二字,就是建筑的意思。这一门学问,深奥异常。除了实用之外,尚有艺术的价值。在另一方面而言,除了实用之外,又可分为伟大和精巧两大类。我从先师十多年,尽传了他上木之学,但我走的却是精巧的路子。在我投师之前,已颇有名气,但仅仅在实用和伟大方面,自从我跟随先师之后,便完全转向精巧的路子,隋炀帝的迷楼,是浙人项升设计,虽说是千门万匾,上下金碧,幽房曲室,玉栏朱楣,工巧无比。但这不过是惊骇世人,迷惑帝子的一样小玩意而已。”

何仲容为之咋舌屏息,肃容而听。现在,他觉得那个老人并不简单了。他虽少读诗书之类,但对于隋炀帝这座名扬古今的迷楼,他是久闻其名,知道是一样非常伟大精巧的建筑物,然而听那位老人说来,却似乎一钱不值。

那老人稍为顿一下,便又娓娓道:“这世上最伟大可佩的一样建筑物,也是在隋炀帝那时建造成功的,仍然是由那位项升设计。但他仅仅设计了一大半,便呕心血而死,另由一位无名氏继续设计,终于成功。我二十多年岁月,都在苦思这座建筑物的奥妙,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已让我窥破其中奥秘。”

何仲容听得津津有味,但这时却替老人扼腕慨叹,忖道:“想出来又有什么用处?莫说你已是风中残烛般的生命,即使多活二十年,但在这石室之中,又有何用?”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却要求那老人道:“你老人家把那样建筑物是怎样一回事说给我听听吧,这真是我生平所听到最奇怪的故事。”

“故事?”那老人忽然大喝道:“孩子你得学习尊敬各种学问,不论对你有没有用。”

何仲容惭愧地闭口,不过他觉得被那位老人委屈了,因为他一向都十分尊敬有学问的人,不管是哪一门学问,只要能够超出凡庸,他都敬佩得很。

老人霭声笑道:“你这个孩子真不错,我瞧出你脸上惭愧的神色。但不要紧,我已这么老了,纵即让我说上几句不是,也不算什么。””

何仲容道:“老人家可别怪我,我自小没上塾念书,所以不大懂得什么道理。”

“可惜……你竟然自幼失学,可是这世上永远被弃置冷落的璞玉多得很,却也是无法可想的事。我先师一生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我师兄申伯贤,传了他一身超绝天下的武功。另一个便是我周工才,传了他土木之学,据先师云溪老人说,他的六纬神功,永将是天下无敌,但他为了一个缘故,所以不能显露于世间。此所以我师兄申伯贤,直到如今还不曾在江湖上露过面。我可不管武功之事,传承了师门上木之学后,便开始到处看看前贤遗留下来的建筑物。诸如这成家堡,便是那位后来代项升设计完成另外一样工程的无名氏的早年作品,我一踏人此堡,便已尽悉堡中一切别室暗道。这是因为那位无名氏一来建此堡时年轻,功力未深。二来我师门这一脉,和那位无名氏本是同源,是以他的设计,决瞒不过我的眼睛。”

何仲容实在忍不住,打岔道:“周老爹,你说过那一样建筑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老人的声音忽然中止,歇了一下,才道:“这桩事天下已没有几个人知道了,除了一个和无名氏本是好友的一个武学名家,他的徒弟们才晓得这回事。

“这桩令那一代名家的项升也为之呕血而死的工程,如今还在扬州郊外几立,任何人瞧见了,仅仅以为是一座小石山,只不过那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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