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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剑胆琴魂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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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恐惧要发抖,唯有这王坤来了四个多月,从来未露过惧色——”

正在想时,恶屠夫郝衡满怀心事地踏入书房。

杨迅收回思潮,沉声道:“死囚牢中还有什么人?”

恶屠夫面色为之一松,放心地吁口气,道:“这半个月来并无新犯。上个月只剩下三个,但五天前已被堡主下令处死。”

天罡手杨迅不耐烦地道:“本堡没有人犯规么?”

“没有——”他偷眼觑见杨迅活像要爆炸似的,忙道,“温柔乡中还有一个彭真呢!不过堡主曾说过此人有功——”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给我押到刑室!”

恶屠夫郝衡忽然沁出一身冷汗,应声是,转身出房。在房门碰见王坤,只见他那张白玉也似的脸上,毫无变化,心中又是一寒:“我生平杀人无数,因此有恶屠夫的外号,但比起堡主,固然望尘莫及。即使比起这厮,也得佩服他的冷面铁心。这小子生错了一副好脸孔,去他娘的,把人吃了人家还不知道哩!”

他愤愤不平地传令打开刑室,一面亲自去押那彭真。对于自己近数年来的软弱,他的确十分不平。记得在几年前,他惩处一些犯人,堡主有时还说他手段太辣。但曾几何时,他反而被堡主这种残酷的行为而震惊,时常会禁不住流冷汗。就像今晚,本来他自己不大放心释放那彭真,为的是金陵镖局被毁缥旗和失丢一箱价值百万的红货,至今虽然已有半年,那金陵镖局因为查不到丝毫头绪,而堰旗息鼓,似乎已放弃追查。但郝衡仍不能完全相信,假如放掉彭真,让他恢复自由,可能一时不慎,仍然露出马脚。

当年金陵镖局曾被独行大盗铁算盘尹尉劫过镖局约了江南不少名手,为的是尹尉后来得到杨迅撑腰。眼看一场江南黑白两道血战立即展开。那时江南武林名家多人,都各有绝艺,人多势众,胜面居多,幸为一位黑道中洗手已久的老前辈出来,为双方调解。

卒之议定杨迅这一方,只交还被劫之缥了事,不必道歉,但以后凡是金陵镖局保的缥,他白水堡的人决不许动,否则即是与江南武林作对。那时节金陵镖局的局主东方乐水便可发英雄帖,召集江南武林名家来对付白水堡。

正因此故,关于半年前天罡手杨迅因一时暴怒,命那新近加盟白水堡的冀鲁剧盗彭真去劫金陵镖局一票。那彭真不负所望,得手归来,劫得毫无破绽,可是杨迅和倪盾、郝衡、尹尉商议结果,一则恐怕彭真有诈,俾便江南武林有所借口消灭白水堡,二则也真怕彭真偶然不慎,露出马脚,故此软禁他在一处称为“温柔乡”的机关中。

如今杨迅脾气一发,连这个他早先认为有功之人也要送到刑室处死。那末下次他脾气再发,谁能担保不把参与一切机密的人杀死,恶屠夫郝衡出了一身冷汗,正因此故。

刑室设在非常坚固的地窖中,只要把厚厚的木门一关,纵然在里面杀死千万人,外面也听不到。

里面甚是宽敞,墙壁上挂着许多刑具,有些还有整具完整的尸体或骷髅附着,除此以外,当中已生了一盆炽火的炭炉,炉中放着种种烙人的铁具。

炉火旁边,另有一具高高的木架,顶端扯起一把寒光闪闪的铡刀。

四个大汉精赤着上身,露出一身坟突有力的肌肉。他们的面目都露出凶悍残忍的表情。恶屠夫郝衡带着彭真走进这刑室。彭真立刻骇得面无人色,连连问道:“郝兄你没听错堡主的吩咐?”

那四个大汉都露出狞笑,恶屠夫郝衡打个寒噤,忖道:“这四个家伙虽是跟我学到杀人为乐的性情,但现在看来已是青出于蓝!也许有一天我自家要毁在他们手下……”一阵不祥的阴影,掠过心头。

那些大汉过来把彭真扛过去。彭真正要狂叫,嘴巴张处,口中已塞住一颗胡桃核,再也做声不得。

他在温柔乡中软禁了半年,虽是在那几幢屋子里自由活动,但一身武功,已被杨迅暂时以独门手法解掉。如今落在这四名力大无穷的大汉手中,毫无挣扎之力。

四条大汉把彭真仰放在一个铁轮上,双脚牢系在地上的铁环上,双手却系紧在那巨大的铁轮上面,等到用力扳动那铁轮,他双手便被扯得伸直,而双脚因已拴紧在地面的铁环,身体无法随铁轮移动,于是浑身的骨节便被扯得要脱散开来,筋肉也要为之绷裂。这种刑具的威力,除了身体的痛苦之外,主要还是令人觉得全身崩溃那种压力,使受刑之人,增加无数倍的痛苦。

彭真被绑好之后,片刻间,堡主天罡手杨迅进来,木门立刻关住。

他进来之后,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得骇人,额上那道特长的刀疤似乎放出凶光。这一刹那间,偌大的一个地牢中,鸦雀无声,空气生像已经凝结住,气温低冷得使人僵木窒息,但见他绕着炉火踱圈子,一时已似忘了彭真之事!

杨迅的确没有记起彭真,心头尽自掠过一幕幕的往事,爱。恨、怜、妒,交织一片,他喃喃自语道:“我恨……我恨一切,我要毁灭一切!特别是她……”他眼前,出现了一个美人的幻影,那两道特别明亮的眼光,却凝视着遥方——

他一转眼,忽然看见彭真。彭真吓得哆嗦一下,鼻孔中嗯嗯有声。天罡手杨迅粗暴地下令道:“左梅花,右十字——”

两名大汉应一声,齐齐从熊熊炉火中,各取一支烙铁,烙铁前端已烧得通红,隐隐有暗红火花跳起。他们都站在彭真身前,一支指着左大腿,一支指着右大腿。

杨迅咆哮一声,两大汉健腕沉处,“吱吱”连声,室中飘浮起一阵肉焦香味。

彭真面容惨历,满面冷汗,但这时反而半声不哼。

他全身已被剥光衣服,因此可以清楚地瞧见他两只粗大而毛茸茸的大腿上,一边是朵焦黑色的梅花,一边却是个十字。

恶屠夫郝衡这时忽然激发凶野之性,猛可一跳,跳到炉火之前,伸手取起一支烙铁,大吼一声,扑向彭真身前,举铁欲烙。

他的动作极快,但还有个更快的,天罡手杨迅猛然一探身,手出如风,立刻扣住他的肩头。

恶屠夫郝衡吭了半声,全身软瘫。

“混帐,你想干什么?”

郝衡忽地又出了一身冷汗,吃吃地道:“在下也不知道——”忽觉杨堡主那对锐利无比的眼光直射人心里,又是一阵凛骇,生像自家那怯懦的内心,已被他看清楚。

“你近来太累了!”杨迅阴沉道,“去叫王坤进来——”

“王坤?他岂可进人刑室?”

“不妨事,你带他来,但先搜查一下他身上,别让他带着东西。不过搜查时别教他晓得!”

郝衡眨眨眼睛,现在他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在凶残的天罡手杨迅之前,已显得黯然失色。不一会功夫,厚厚的木门打开,一张白玉也似的俊美面孔出现。那双带点怀疑的眼光在刑室中探射一匝,然后变得十分夷然地走下台阶。

他后面跟着的是恶屠夫郝衡。

天罡手杨迅道:“到这边来!”王坤走过去,先向堡主抱拳行礼,然后抬目打量彭真一眼。

他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一任杨堡主那对鹰隼般的眼睛如何搜索,也没有丝毫异状。

杨迅阴沉沉地道:“这刑室乃是白水堡第一机密之地,你既是已故的嵩山少林寺叛法僧人晓月唯一徒弟,近四个月来,本堡主已细心地考察过你,记得当年晓月叛法之时,如今的老方丈心印大师尚在闭关之期,因此晓月只能学到少林正宗内功,但那十八手降龙杖法,却残缺不全。当日本堡主并没有命你表演,但在其后数次过手试招中,已可看出你所学的降龙杖法,果是心印老方文未出家时的家数。本堡主如今决定重用你,但尚须考验你的胆色……”

王坤闻言后看了彭真一眼,这时他的剑眉轻轻地皱了一下,但没有被杨迅发觉。

杨迅道:“你膂力颇雄,可去那铁轮扳手处待命!”说到这里。斜脱郝衡一眼,郝衡轻轻摇头,表示王坤身上并无可疑之物。

玉坤抓住扳手,面色如常,只等命令一下,他便用力扳动。铁轮转处,便可将彭真的身躯扯紧。

彭真半声不哼,一双眼中射击凶厉毒恨的火焰,死盯着那残忍可怖的天罡手杨迅。恶屠夫郝衡但觉这刑室中空气沉重得难以承受,冷汗直淌下来!

大罡手杨迅默默不言,一望而知他正在沉思些什么。郝衡但愿堡主赶紧下命令,好结束了这一场梦厄般的遭遇。

杨迅忽地颓然叹口气,挥手道:“把那厮暂时收禁——”说罢,迈步走出刑室。

恶屠夫郝衡拍拍王坤的肩头,道:“老弟你真行,我也许是老了——”

王坤那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连笑容也没有浮现。

郝衡耸耸背,带着彭真走了。

王坤慢慢走出刑室,暗中透口大气,忽地赶上郝衡,问道:“这厮姓什么,犯了什么规条?”

郝衡道:“你去问老堡主,我可不敢说!”

王坤转身走向楼房,抬头一望,只见三楼上最末一个房间,灯光隐隐。

他犹疑一下,突然掩到楼后,猛可拔起半空。忽见二楼书房人影幌动,猛吃一惊,上半身一躬,身形改直拔为横飞,一下子缩在滴水檐下。

他听出书房中的人声,共是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天罡杨堡主的爱徒邵风。女的声音娇媚动人,他敢断定不是杨堡主爱女杨小璇那末本堡中的妇女虽然不少,但敢到这大楼上来的,还有谁呢?

不过他并没有让他的好奇心发展下去,度情衡势,复又涌身而越,悄无声息地闪人三楼最末的房间中。

银灯下,美人皓腕支颐,凝眸沉思。如云秀发技垂至肩,一种娇慵不胜、万般幽怨的美态,使人魂飞魄散!

王坤站在她身后,并不做声。

她颦住秀眉,轻轻道:“王坤,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王坤忽然发怒地道:“教我说什么话呢?”

在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英俊面容,表现出赤裸裸的激情,使人感觉出那是一个丰富的热情的生命,迥非早先在刑室中冷硬如铁石的王坤。

他立刻后悔地叹口气,道:“璇姊姊,你叫我说什么呢?听说近三年来,每逢有人来求亲,你父亲就发狂似的大发雷霆,要杀死好些人才能平静下去,他固然这样,堡中更是常有怪事,上回那一个不自量的小伙子,居然敢来求亲,结果不是无缘无故在归途中送了命么?这是谁干的呢?”

她蓦然抬头,道:“谁呀?”

“不知道,反正是暗中爱恋你的人,老堡主只用堡中的囚犯出气——”

她缓缓垂下螓首,幽幽道:“这些事,我以前都不知道。若不是碰上了你,我一点也不知道,爹爹他只有我这个女儿,疼爱一些和不愿我离开,那是理所当然,但我为什么会有那么不祥的名声呢?我真恨死了——”

王坤想了一下,冷冷道:“你当然恨那厮哪,他害得你老是嫁不出去,对么?”

杨小璇流下泪珠,在银灯下闪闪生光。

王坤带着恨意道:“如果不是暗中杀人那厮,就轮不到我这倒霉的人了,是不?”

杨小璇叹口气,悄悄自抛珠泪,并不答复!

自从二十岁之后,她的花容月貌,与一身出色当行的文才武功,已传遍江湖。

许多知名之士,都纷纷来向杨迅提亲。但杨迅总是婉拒了。他对女儿的解释是他想小璇再陪他几年再说。杨小璇自有记忆以来,总感到父亲对她的爱护无微不至,她是个孝心女儿,因此曾经表示过要终身奉侍父亲。

几年过去了,她不免会对花月而嗟伤,少女情怀总是诗,她岂能例外而不顾影自怜?

直到现在,王坤这个俊美的少年,闯进她的心扉,她已无力自拔,但在最后关头,她总极力躲避。王坤最烦恼的正是这一点,似有情而无情,教他想破了心肠,也难得王人心事,因此王坤这个极沉着的青年人,在她面前,也变得十分暴躁和多疑。

可是杨小璇苦在心里,第一她觉得不能伤父亲之心,第二她既知自己“不祥”之后,更不想牵累这个生平唯一心爱的人——

两只强健的臂膀从她身后穿绕过来,把她纤巧娇小的身躯拥住。一种说不出的热力,传遍了她全身,心底掠过一阵颤凛!她闭上眼睛,但愿时光在这时停顿,永远地保留着这美妙的瞬息!或者是立刻毁灭,一切都烟消云散,以后的岁月中,永远没有噩梦相侵……

王坤的面颊贴在她秀发上,喃喃道:“璇姊姊,我此生此世,只爱上你,任是海枯石烂,此情永远不渝,为了你,我敢担当起一切,只求你给我一个明白——”

她在他充满着男性魅力的怀抱中,沉醉了好久,然后挣脱身躯,转面道:“你还要明白什么?”

王坤眼中现出优色,道:“是的,现在我明白了,可是当我起先拥抱你的时候,那是我们第一次亲热的动作,那时我已下了决心,准备离此而去——”

“其实……你早该明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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