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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异乡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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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斐,你没有休息吧,我们那堆人打算去吃日本菜,要不要同往?”

祖斐放下一张钞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郑博文又一次碰钉子,这一下碰得他痛起来,他肯定方祖斐的脑筋出了毛病,线路不对了,所以才抗拒得了他的魅力。

祖斐即时赶到汽车出租公司,办清手续,驶着一辆小型吉普车离开。

她要到靳怀刚家里去。

如果他把她当小迷糊,他就错了,虽然坐在他的车里,她认得路,她不相信那个理想村是海市蜃楼。

祖斐的牛脾气发作。

她记得沈培说过,叫她把公事公办的作风使一两成出来,坚持到底。

祖斐决定做一个纠缠不清的讨厌女人。

车子一直顺利地驶进郊外。

祖斐好记性,一路上完全知道应该走什么路,她有备而来,手中有详细地图。

驶了三十分钟,水晶般记忆告诉她,她已越来越近,目的地就快到达,在公路口往右转,有一条比较狭窄的私家路,略斜,走五分钟,就到了,整条村建筑在那小小山谷中。

祖斐已看到那条路口,有一排红棉树做记认,错不了。她转了排挡,右转,看到前面情况,呆住,急刹车。

宿舍呢?实验室呢?她一座房子都没看见。

祖斐只看到一块小小草地,再过去便是山坡,此路不通。

她背脊上爬满冷汗。

一般人到这个阶段,十之八九会放弃整件事,回家淋一个热水浴,喝一杯香槟,忘记它。

但祖斐早有心理准备。

祖斐冷静地取出一瓶矿泉水,喝一口,伏在驾驶盘上沉思。

过一会儿,她抬起头来,摊开地图,找到她停车的地方。

一比五千的地图上,很清楚地显示车子所在地,的确是一条尽头路。

但上次祖斐坐在靳怀刚的车内,明明直通向他的住宅。

错不了,是这条路。

祖斐大惑不解,变戏法还没那么快,一列十多二十间房子,何以突然间失踪?

她收起地图,把车子掉头,在附近兜了一会儿,试图寻找另一条小路,但是没有,附近十公里都不见支路,她又兜回那块草地。

祖斐有点疲倦。

她失笑,假如靳怀刚知道她如此上天入地搜索他,不吓坏才怪。

是,祖斐耸耸肩,一次约会,足以致命,她不想放弃他。

她靠在车座上,一时不愿离开。

怀刚到底有什么困难?

就在这个时候,她鼻端隐约地似嗅到一阵幽香。

祖斐抬起头。

此间无花,香从何来,莫非是她的幻想。

还不止呢,适才的劳顿仿佛抖掉一半,祖斐皱起眉头思索。

这种感觉,她在怀刚的书房中经历过。

祖斐下车,转了个身。

她闭上眼睛,清新的空气与花朵的清香好像就在眼前。

一睁开眼,一切似乎迅速消失。

刚在惊异,一部交通警察骑着的机车在她附近停了下来。

“小姐,”警察问,“没有什么事吧?”

“啊,没有,谢谢你。”

警察上下打量她,“快下雨了。”

祖斐抬头一看,果然,彤云密布。

“小姐,没有事的话,还是离开这里的好,太过荒僻,单你一个,不大安全。”

“请问你,警察先生,这条支路尽头,一直只有这块小草地?”

“据我所知,你看到的也是我看到的。”

“将来会发展这块地吗?”

“小姐,”警察笑,“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你得去询问工务科呢。”

祖斐沉默。

“小姐,我护送你回市区可好?”

祖斐点点头,上车。

机车领头,带她驶回市区,警察向她扬扬手,离去。

雷声隆隆,下起大雨来。

祖斐真的疲乏了。

回到家,洗个澡,一头倒在床上,她在被褥间蠕动两下,选择比较舒适的位置,不消一会儿,睡着了。

朦胧间,听到电话铃响。

祖斐一时间醒不过来,脑子有点清楚,手脚不能动弹,到底大病初愈,折腾一天,精力发泄到尽头。

对方并没有放弃的意思,铃声继续响,祖斐终于挣扎起来,取起听筒。

“祖斐,我是怀刚。”

“怀刚,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找你呢。”

“你不该花那么大的力气,我只不过出差而已。”

“怀刚,我们明天可以见面吗?”

“当然可以,明天上午十一点见。”

“你来接我?”

“好。再见。”

祖斐满足地喜孜孜地放下电话,靠着软枕,心安理得。

就在此际,有人使劲推她,“小姐,小姐,你头发没干就睡着了。”

祖斐再一次睁大眼睛,弄糊涂了,不知道哪个才是梦。

过半晌,清清喉咙,才搞清楚靳怀刚依然音讯全无。

祖斐问女佣:“几点钟?”

“晚上七点半,我上来做晚饭。”

“你省省吧,我吃不下。”祖斐恍惚地下床。

不料女佣教训她:“不吃哪里有力气,磋跎下来,老来你才知道。”

真的,祖斐怵然而惊,这并不是虚无缥缈的恐吓,很快就老了,届时祝志新儿孙满堂,而郑博文仍然风流倜傥,独独她斯人憔悴……不不不,她已经失去靳怀刚,她要抓住健康。

祖斐颓然挥挥手,“做饭吧。”

怀刚为什么要躲她?祖斐真怕会为这个问题一夜白头。

第二天,红日炎炎好天气,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一望无际。

她向周国瑾要求销假。

大姐说:“祖斐,还剩十天八天,你随便怎么样就打发掉了,我不想再发一次销假通告,况且你也真需要休息。”

假如周国瑾批准她上班,祖斐也许永远不会再见到靳怀刚。

但是大姐拒绝她的要求,祖斐闲了下来,大把时间,她怔怔地又把车子驶到郊外去。

这一次,草地上有好几个年轻人在郊游,嘻嘻哈哈玩游戏,不知多高兴。

祖斐自问:“暑假已经来了吗?”

年复一年,岁月不饶人。

祖斐叹一口气,想把车掉头离开。

年轻人带备的录音机忽然转了音乐,本来在播热门曲子,改放国乐小调。

祖斐认得是“采茶扑蝶”。

她微笑,打算听完了才走。

其中两个女孩子索性随着拍子跳起扑蝶舞来。

草地上有的是小小灰白色粉蝶,本来祖斐不会特别留意,只见女孩子追着蝴蝶转,一边奔向山坡,粉蝶往石壁上一扑,失去影踪。

几次三番如此,祖斐睁大眼,一步一步走近。要看个仔细,不是给野藤野草遮住了吧?

女孩子也咕哝,“一晃眼,哪里去了?”

“那边多的是,我们到那边去。”

祖斐鼻端,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异香。

这不会是偶然的。

只听得女孩子问:“什么香,你有没有闻到香?”

另外一位笑答:“恐怕是你今早喷的香水香。”

但是这证实祖斐的嗅觉没有出毛病。

把线索连贯在一起,得到些什么?

祖斐立刻想到秘密组织。

啊,看科幻小说看得太多了,祖斐哑然失笑。

走吧,不要再痴痴地到这片草地来,蚊子太多,已经咬得一腿都是红斑,痛痒难受。

她向山脚走去,抬起头观望。

这座山所在地,应该就是怀刚住的理想村。

一夜之间,她迷了路,再也找不到那一列平房,他们一定还在原处,只是外人无法找着正确地点。

祖斐伸手去摸山石。

这原来是很普通的一个动作,照理说,触觉应告诉她,岩石的凸位有滑溜溜的青苔,凹处附着粗糙的泥土,但祖斐只觉得空荡荡,摸不到边。

定睛一看,她吓呆了。

手,手到什么地方去?祖斐看到她的右手自腕下消失在岩石中,像是玩魔术似的,穿进山中。

祖斐大惊失色,本能地缩手,退后三步,跌在地上。

脑中灵光一现,她明白了。

障眼法!

这一整幢山,根本是不存在的,好比电影中的背景放映,使人的眼睛产生错觉,以为草地之前就是山坡,此路不通,但蝴蝶飞得进,手伸得过,祖斐相信,只要够胆,她整个人可以穿过去。

天,这是什么样的装置,由什么人设计?

这屏幕另一面,到底有些什么?

祖斐用手撑起身子,惊恐地看着那座不折不扣的假山。

那班年青人见祖斐久久不起来,关心地问候:“小姐,摔痛哪里?”

祖斐“啊”的一声,才感觉酸痛,上次碰跌的旧患复发,她勉力站起来,“没事没事。”

今天晚上,等不相干的人散去,她要再来。

祖斐登上吉普车,发动了引擎。

临走前她看到一只老鹰,展翅飞向山崖,似要撞向岩石,一瞬间消失在石缝中。

它飞了进去。

再飞出来的时候,它可能变了另外一种飞禽,也有可能,老了十年。

祖斐匆匆开车离开。

到了家,才真正害怕起来,她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做《知道太多的人》,知得太多,会招引危险。

把这整件事向执法人员公开吧。

但是,装假山放烟幕的人,有没有违法呢?

祖斐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公寓里不住踱步。

况且她可以肯定这整件事,同靳怀刚的失踪有关。

百忙中,六神无主,惶恐万分的方祖斐居然微笑出来。

果然,怀刚不是自动疏远她。

笑容很快苦涩起来,怎么老碰到古怪的异性。

像沈培多好,恋爱一次,结婚生子,专心事业,一切敲定,偏偏她还在摸索摸索。

祖斐迫切需要向一位有想像力的人士听取意见。

她知道应该去找谁。

祖斐取过手袋,准备出门。

门铃响起来。

祖斐立刻有个兆头。

她打开木门,铁栅外站着程作则教授。

“你!”她狐疑地叫出来,“怀刚呢,他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进来吗?”

祖斐瞪着他。

程作则无奈地摊摊手,“抑或你情愿在公众场所与我谈话?”

“我不怕你。”祖斐说。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

“我的女仆在厨房,你可以进来。”

“谢谢你对我信任。”

祖斐觉得他一贯诚恳、斯文、礼貌,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奸恶之徒,而且他声音里有一股说服力,使人信任他。

祖斐放他进屋。

他凝视祖斐。

祖斐一无所惧,也瞪着他。

过一会儿,祖斐老实不客气地责备他:“你是整项计划的主持人,说,靳怀刚在什么地方?”

“他不可以再见你。”

“为什么?”

“祖斐,你何必知道那么多。”

“你叫他出来,同我说,他不想再见我。”

“祖斐,你何必自讨没趣。”

“我反正是一个没趣的人,身不由主,顾不了那么多。”

祖斐自己都不知道勇气自何而来,如此凶悍地办交涉。

程作则不怒反笑,“没想到你们之间有如此坚贞的女孩子。”

祖斐不知道是褒是贬,一时不作反应。

“怀刚出差去了,稍后调回本地,他不能再见你。”

祖斐激动地说:“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不——”

“你以他的前途威胁他对不对?”

“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这里面还有其他因素,怀刚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为一份优差放弃友情。”

“祖斐,他不适合你。”

“这话你不可代他说。”

“你认识他有多久。两个星期,半个月?你不了解他,我却是看着他长大的。”

祖斐觉得再怪异没有,她问:“程教授,什么样的人,才会干涉他人的感情生活?”

程作则好不尴尬,一时答不上来,过了一会儿,他说:“祖斐,我很喜欢你,但是,怀刚同你在一起,会惹起许多麻烦。”

祖斐发呆。

她问:“你们是神职人员?”

“不不。”

“你们是太空署工作成员。”

程作则一愕,不置可否。

“你们的秘密研究室,就在山坡后面,那样的装设,也只有太空署有人力物力办得到。”

程作则答:“祖斐,怀刚参加组织的时候,发誓效忠国家,他不能违背誓言。”

“他仍在研究所?”

“是。”

“他想不想见我?”

“我们已经说服他。”

祖斐问:“本市政府知不知你们存在?”

“祖斐,我已与你说得太多,我们与贵政府确有协议。”

“你今天上来,就是为了劝我忘记靳怀刚?”

程作则点点头。

“教授,你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程作则伸出手来,握住祖斐的双手,诚恳地说:“祖斐,我请求你答应我,不要再追究我们的事。”

他声音中有无限苦衷、遗憾、无奈、不得已。

“趁还来得及,忘记靳怀刚,他不是你的对象。”

祖斐问:“你们的任务真的秘密得不允许他接触外人?”

程作则点点头。

“可是程太太在与你结婚之前,也是个外人而已。”

“怀刚不会与你结婚。”

“你问过他,”祖斐苦涩,“你肯定我不会有机会?”

程作则按不住心中讶异,“祖斐,你们的感情竟如此冲动,你并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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