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喂,一朵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祖斐不想与他多说,两个人的价值观念,相差十万八千个光年,她大步踏到门口,拉开门,把遥控器塞进他口袋,说:“再见。”她把他推出去。
郑博文只觉一阵凉风,大门已经关上,颜面无存。
他僵了一会儿,搜索枯肠,终于悟到真理,“女人。”他说。
下了台阶,他离去,发誓以后不上方家的门。
郑博文走了以后,祖斐也不知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
是为了在他身上白白浪费宝贵的岁月而愤怒吧?
她检查过花朵,已经被郑博文掐了指甲印在茎上,益发生气。
客似云来。
沈培一叠声道歉,放下公事包与手袋,立刻问:“这是什么花?”
“我也不知道。”祖斐很困惑。
沈培深呼吸,“香气令人精神一振,咦,似乎有药疗作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
平时收的花,不外是玫瑰丁香之类。
“有点薄荷味,你发觉没有,使空气清新。”
祖斐点点头。
“那位靳先生在什么地方找来各种奇花异卉?”沈培诧异。
祖斐没有答案。
“看样子追求术也日新月异,婚后没有出来走,我落伍了。”
祖斐顾左右说:“你看我,恢复得多快。”
沈培端详她,“是,气色同好人一样,人逢喜事,果然不同。”
“你说什么?”
“人总得有个可靠的伴侣,咱们不愁穿不愁吃,最怕落单。”
“我明白了。”
“我说话可像个老太太?”
“不要紧,我耳朵很舒服。”
“那两位从头到尾没来看你?”
“我给你去斟杯茶。”
沈培鉴颜辨色,不再问下去。
她希望祖斐这次可以争口气。
她放下杯子,“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如果闷,打电话到公司来。”
祖斐知道她时间紧凑,一档接一档。
“那一大包小说足够你看一个星期。”
“谢谢你。”
沈培一阵风似吹走。
祖斐默默在露台坐一会儿,天色也就暗下来。
女佣一走,屋里只剩她一个人。
隔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去开灯,想找靳怀刚谈谈,又觉得过分,数小时之前,他才来过。
百无聊赖,回到房间,也就胡乱睡下。
祖斐想把真相告诉靳怀刚,对将来毫无牵涉的事可以让它永远埋藏,但这次手术对未来岁月有太大的影响。
怎么开口?
现阶段还嫌早一点,十划没有一撇,就讨论生育问题,吓死人。
骨子里,祖斐是个老式人。
那盆雪白的喇叭花在晚上越发馥郁,香气直透进房去,使祖斐眼目清凉,心旷神怡,公寓中空气如经过滤,清如水晶。
祖斐再见到靳怀刚,立即问:“这花叫什么,实在可爱。”
靳怀刚但笑不语。
“是你种植的?”
他点点头,“适合此处土壤生长的,只得几种。”
“没想到你是专家。”
靳怀刚说:“很多时候想家,便栽培带来的植物种子。”
他始终没有说出侨居在哪一个国家。
异性接触,最不舒服是这个探讨阶段。
“交通那么方便,来来回回不成问题,莫非工作真的那么吃重?”
靳怀刚答:“上司不批准。”
一谈到个人背景,他便显得神秘,无独有偶,祖斐也不爱说她的过去,两个人都像决心从头开始。
靳怀刚有点忧郁,“偶尔半夜醒来,不知是他乡还是故乡。”
祖斐点点头,“有一句词,叫梦里不知身是客。”
准知靳怀刚大吃一惊,细细咀嚼起这一句话来。
祖斐十分意外,靳并不是疯狂科学家,他应当听过这句词。
这个时候,祖斐几乎百分之百肯定靳怀刚不是中文作家。
他跟祖斐说:“与我一起特派在这里工作的一组人,包括程教授在内,我想介绍给你认识。”
祖斐立刻说:“这是我的荣幸。”
“那我去安排。”
“你们一共几个人出来工作。”
“连他们的家眷,一共二十五人。”
“那已经是一个研究所了。”
“可不是。”靳怀刚笑。
“就像我们公司一样,同事间亦师亦友,感情很好。”
“我与程教授夫妇特别谈得来。”
“程家有孩子吗?”
“女儿带了来,儿子太小,留老家让长辈照顾。”
祖斐听着这种家常琐事,居然感到兴趣,可见谈话内容并不重要,什么人说那番话才是正经。
开头的几天,祖斐不习惯放假,心慌慌的,有犯罪感,好像一整天不劳而活,白浪费了光阴。到今天,她又不想去上班了,精神已经松弛下来,难以想象往日清晨如何穿戴整齐了八时半坐在办公室。
这几日到了十一点她还在唉声叹气打呵欠,可见由俭入奢最最容易不过。
她羡慕靳怀刚的自由工作,没有固定办公时间,不必搞人事关系,按着天分,把事情做好交出去即可。
靳怀刚笑:“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能够出门的时候,祖斐就做了他的客人。
车子驶往郊外,一列住宅区十来间平房,前后花园,十分清雅。
祖斐也有朋友喜欢住郊区,环境不过尔尔,交通上的烦恼抵不过略为新鲜的空气。但这次祖斐一下车就觉得不一样,这个角落与众不同。
初夏的明媚在此间尽显颜色,简单似小学课本上形容的一般:乌语花香,薰风微送。
祖斐迷惑地转一个身,看着一群不知名的蓝色小鸟在树梢掠过。
只听得靳怀刚说:“这是我们的宿舍,那边是办公室与实验室。”他指一指山坡另一边。
祖斐深呼吸一下,只觉心胸舒畅,许久没有如此开怀。
靳怀刚把她带到第四间平房,“我的家。”
祖斐呆住,屋子外型很普通,但前院种满各类白色的花,有大有小,有些攀藤,有些附墙壁上,引得蜜蜂嗡嗡飞舞,城市人早与大自然脱节,祖斐不相信此情此景是真的,她像是踏进狄斯尼乐园其中一个机关。
她的心境忽而宁静下来,说不出的舒服。
“喜欢吗?”靳怀刚微笑问。
祖斐脱口而出:“《桃花源记》。”
“什么?”
祖斐不信他不知这个典故,刚欲发问,被一阵铃声扰乱。
有两个孩子骑着脚踏车过来,一边按着铃叫靳叔叔。
脚踏车驶近,孩子跳下来,祖斐看到把手上那只银铃有英雄牌字样,不禁大乐,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有过同样的玩意儿。
孩子们纠缠一会儿离去,祖斐已爱上这自成一角的小镇。
“后园种蔬果,过来看。”
祖斐受不了这样的引诱,立刻跟过去。
隔壁人家在后园晾出雪白的床单,在微风中鼓蓬,衬得天空更蓝,草地更绿,
祖斐停住脚步。
慢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像外国小城住宅的后园?不不不,宁静与呆滞有很大很大的分别。
祖斐刚在思索恰当的形容词,听到有人叫靳怀刚。
“程太太,”靳怀刚连忙介绍,“这是我提过的方祖斐。”
祖斐连忙恭敬地叫一声:“程太太。”
她没有得到回音。
程太太错愕地看着她,隔了一会儿,才定下神来,友善地笑一笑,“方小姐,怀刚不只提过你一次了。”
祖斐只是笑。
虽然她对程太太刚才的态度有点纳罕,但自心里喜欢她,程太太端庄和蔼漂亮,又有一股亲切稳重。
“怀刚,教授有话跟你说。”
“我一会儿过来。”
靳怀刚挽起祖斐的手臂,领她继续参观。
小小的果园井井有条,祖斐住院的时候已经吃过靳怀刚做的水果沙律,只见他拿着一只玻璃盘,这里采一点,那里采一点,一下子满满一盘胭脂色的莓子,大大小小,一时叫不出名字来,祖斐已忍不住要染指。
她取笑他,“你根本毋需上街买菜,反正吃素。”
靳怀刚说:“给你猜中了。”
室内光线很好,陈设极之简单,一套宽大的沙发,两只茶几,祖斐也不同他客气,舒服地对着长窗坐下,只觉室外绿荫直映入室内,非常舒服。
靳怀刚斟出葡萄酒来。
祖斐忍不住问:“那一日,贸贸然,何故请我喝酒?”
靳怀刚想一想说:“那日我就坐在你隔壁一桌,见你情绪低落,想给你一点鼓舞。”
祖斐微笑,“那瓶酒虽也不错,与你的秘酿相比,可还差一大截。”
靳怀刚与她碰杯,祖斐不禁吟道:“此酒只应天上有。”
他洗净了水果,放在祖斐面前。
自从认识第一天以来,他就待祖斐如上宾,处处照奇*书*电&子^书顾祖斐的需要,自发自觉自动看护她,令她高兴是他至大的任务。
祖斐低落的自信及情绪因此节节上升。
祖斐刚要说话,听到一声咳嗽,只见靳怀刚站起来。
自长窗进来的是一位中年人,两鬓微白,气宇轩昂,祖斐暗暗称奇,这是怎么一回事,靳怀刚的朋友,居然个个人才出众,可能不是巧合,也许经过严格挑选,才派出国服务,无巧不成书,又都是华裔,真值得兴奋。
只见中年人向祖斐欠欠身,“我是程作则。”
“程教授。”
他立即抗议,“叫老程得了。”
祖斐笑,“岂敢岂敢。”
程作则和煦地打量祖斐,轻轻说:“怪不得,怀刚。”
祖斐问:“啊?”
程作则呵呵笑,“怀刚你好好招呼祖斐。”
只见靳怀刚暗暗松了一口气。
祖斐都看在眼内。
父母不在本市,教授兼上司也算得是长辈,让他过目,祖斐就过了关。
看样子程教授不反对他俩来往。
没想到靳怀刚还有老派作风,祖斐觉得温馨。
在这上下,靳怀刚无论做些什么,祖斐都觉可爱。
祖斐无法控制喜孜孜心念。
“我还有点事,”程作则站起来,“怀刚,你到处同祖斐逛逛,免她生闷。”
“自然。”
他送程氏出去。
祖斐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她没听到程教授轻轻责备学生:“你怎么把她带迸这里来。”
怀刚低下头。
程氏叹口气,“也真难说。”
怀刚仍然沉默。
“生活确是寂寞。”
“不,”怀刚开口,“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祖斐实在是个好女子。”
“你知道上头不会批准。”
靳怀刚倔强地说:“总会有例外。”
“怀刚,我可以老实同你说,这是没有可能的。”
怀刚默然。
“你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程作则老实不客气地说。
“教授——”
“不过既然把她带来了,让我们做个好主人,别叫她起疑心,怀刚,过了今天,你得设法疏远她。”
靳怀刚黯然。
程作则叹口气,推开门,出去。
一方面祖斐也怀心事。
她坐在沙发上没有转换过姿势,一直忐忑地想,会不会就是他呢,会不会就是靳怀刚?
她内心有点痛苦,没想过到今日还要经历这样可怕的考验,越是渴望,越是逼切,精神也愈加紧张。
她站起来,深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口,攀藤的枝叶差些没探进窗来,藤上结着小小厚肉,形状可爱的累累白花,祖斐伸手把它捧到鼻端,嗅两下,陶醉地松弛下来。
何必把烦恼与私欲带到这里来,且享受了再说。
祖斐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
她对靳怀刚说:“程氏夫妇真是一对璧人。”
怀刚点点头,“程教授的学术成就是公认的。”
祖斐不由得怪自己孤陋寡闻,“他做哪方面的研究?”
“生物。”
祖斐讶异,“那同文艺创作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们这里的总帅,凡是参加这一次研究工作的成员,不论哪一行哪一业,都可以说是他的学生,自愿同来的,还有机械工程人员及园艺专家。”
祖斐觉得他们的计划庞大,其中也许包含不少机密,况且,说给她听,她也不会明白。
“你喜欢我们这里?”
祖斐肯定地点点头。
靳怀刚很高兴,“对这环境,我们是花了点心血的。”
祖斐说:“可见上头想你们好好工作。”
“是/
祖斐问:“你不让我参观你的书房?”
“我的工作间非常简陋。”
祖斐笑,他老是这样谦逊。
“来/
靳怀刚带她到书房。
出乎祖斐意料之外,书房里一本书都没有,宽大、空旷,光线柔和,一张大大的桌子,几张椅子,更像一间会议室。
唯一不同的是,书桌对面一只高大的架子上,放着数具电脑及其附件。
“你在这里写作?”
“天天工作五小时以上。”
“为什么没有纸笔?”
“都记录在电脑里。”
“中文还是外文?”
“外文。”
祖斐早已猜到。
“方便的时候,让我看看你写些什么。”
靳怀刚只是笑,他似乎没有见人送书的习惯。
祖斐四周围打量一下,陈设这么简单的一间大房间,为什么会令她精神一振?
有时晚上睡足了,心情好,工作进度顺利,也会有类似的感觉。
祖斐顿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