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造反吧!-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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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毓欣自小到大一直跟着温昀在任上,来老宅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也是一直同父母一个院子,能够脱离万氏的视线,与柳明月同住一处,自然万分乐意。
温友思兄弟俩便陪同薛寒云住在外院。
林氏安排妥当,万氏见无事能令她操心,便扶着温母回房,又亲手服侍她洗漱,温母推辞,只淡淡道:“你这一路辛苦了,叫你来只是想问问,柳厚对月丫头的婚事,做何打算?”
万氏心头打鼓,只当她这位婆母今日要责她办事不力,满面愧意道:“阿娘息怒,妹夫确实已经收到了信,只是……只是媳妇瞧着,月丫头并不适合在夏家生活……”
她偷偷抬眼去瞧温母神色,温母依旧神色淡淡,却道:“自古婚嫁,哪里有适合不适合的?只有适应一说,哪个女子嫁入婆家,不是得适应婆家的生活?”显见得是不悦了。
万氏壮着胆子辩解:“阿娘未曾见过妹夫宠爱月丫头的神色,他又位高权重,哪里能容得女儿受一丝丝委屈?两家即使结了亲,万一将来大姐要教导媳妇……被妹夫知道了,两家要是生了嫌隙该如何?”
夏温氏那样的性子,不管多亲的外甥女进了门当儿媳,哪里会不受委屈?
当着温氏亲娘,万氏自然不好说温氏的坏话,可是总该教温母知道知道柳相对这独女的情份。
温母似有不信:“……月丫头不过是个女孩子啊……”哪有女孩子出嫁了不受委屈的?
万氏苦笑:“阿娘未曾亲眼瞧见过妹夫如何疼爱月丫头的,儿媳冷眼瞧着,连朝中大事都及不上月丫头的事情,这女儿便似他的眼珠子似的,便是儿子也没这般宠法的。当年……妹妹过世,儿媳曾亲往京城奔丧,想来阿娘也听过,那些日子月丫头都是在妹夫怀里睡着的。我们原都当这只是因为妹妹一时之丧,哪知今年我住在柳家别院,从老仆嘴里才听说,月丫头几乎就是在妹夫膝上坐着长大的……”
温母沉默。
万氏见她似意动,忙又往里添柴:“阿娘不知,夏姐夫家中姬妾成群,后院庶子庶女不知道有多少。但儿媳却听得柳家老仆曾说,柳妹夫当年房里只有妹妹一个妇人,连个通房丫头也无,不然岂止只有月丫头这点子骨血?柳妹夫自己尚不肯移情,妹妹过世这许多年,他位高权重,想续娶什么样的名门闺秀不成?家中又无嫡子,唯有一名嫡女,也碍不着什么事,何苦苦熬?说到底,不过是怕月丫头受委屈而已。又哪里肯让女儿嫁进这样人家?”
言下未尽之意乃是:夏子清唯母之命是从,将来恐怕又是夏监丞第二,柳相岂能想不到这点?
温母并未因着万氏这些委婉的话而动怒,只疲累的挥挥手,“你且回去歇息罢,容我再想想。”
万氏悄悄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柳明月却不知万氏今晚为着捍卫她的幸福而努力游说过温母,第二日早起梳洗,温母的贴身丫头绿俏便送来了两套头面,一套纯银头面,一套珍珠头面,皆是适合少女戴的。
她吩咐夏惠将那套珍珠头面替她戴起来,温毓欣便戴了那套纯银头面,一对女孩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温母房里请安。
庆贺
三十九章
温家三房孙子辈高中;回乡祭祖,又因三房外孙女,相国府独女及相爷养子同行;另有外孙夏子清同中进士,三房一时风光无两。
温昀在云乡任郡守;二子高中祭祖便由温时带领,温三老子万事撒开手;只跟着温大老爷子身边转悠;被温二老爷子一顿嘲讽。
“不过就是出了几个会读书的崽子,有何可得意之处?用得着将你那张脸在阿兄面前晃的人头晕?就算会读书,将来也得会做官;这会显摆什么?”
温大老爷子本来为多年兄弟失和而伤神不已,只是自好几年前老二老三大打一架之后,多年以来老兄弟俩都禀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理念,无论嘴皮子官司打的多激烈,再无肢体冲突。今日气氛这般良好,他也懒的再管,装聋作哑,只当未听见。
“你要会做官,就不会被罢官了,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罢!”温三老爷子本来面色便生的黑些,经过温二老爷子的刺激,更显黝黑。
温二老爷子跳起来捋袖子:“你这种连做人都不会,眼里没有大小的,还配提做官?今儿先让我教训教训再说!”
底下一排静默的小辈,分别是时字辈友字辈,皆垂头而立。
早些年二老爷子挽袖子,三老爷子也跳起来挽袖子,下面小辈还会扑上去拦着,二房三房当着自己的亲爹,为了以示没有站错队,还会攻击一番对方的短处,比如旧年有过什么不好听的传闻什么的。不过这种事情做多了,每年的祭祖乱纷纷一团,都快赶上镇子上集日的热闹了。
但今年温家三房高中两名进士,其中一名还是榜眼,这实在是阖族荣耀,温友思温友年兄弟俩自觉如今身份不同,不能再跟着祖父胡闹,传出去极不好听,万一传到了御史耳中,实不是什么好消息,便一径沉默。
温时审时度势,他又不是个爆炭性子,早厌了二房与三房多年积怨,也只袖手旁观。
二房子侄后辈也有读书的,也有不顾二老爷子严令经商的,举人倒有两名,还是三老爷子嫡孙,但是进士还未有一人,想到以后还要与三房攀上关系,若能得三房提携,自然前程无量。
榜眼温友思自不必说,身为同族兄弟,血脉关系又这般亲,还有温时这位四品郡守,两房若真交好,真要求到他们门上,想来他们父子俩也没办法推脱。
更何况,三房身后还有一位贵婿,如今贵为相国,何苦又要得罪这一位?
因此眼瞧着二老爷子如往常一般见到三老爷子跳起来,二房一门子孙辈却无一人出头嚷嚷,便形成了如今这般诡异的局面。
温二老爷子挽袖子半日,温三老爷子也跳起来应战,老兄弟二人隔着五步远叫骂咆哮,都等着子孙辈扑上前来添此架火,最后在大老爷子的横眉怒目之中悻悻而归,结果换来一室装聋作哑,老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僵在了那里。
温大老爷子见得再不给俩兄弟一把梯子,他们这两张老脸快没地儿放了,遂咳嗽一声:“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怕把肝气出毛病来?还当着祖宗牌位跟兄弟子侄辈儿,也不怕丢脸?”
今日祭祖乃是大事,除了嫡长房,还有温家旁支前来,与温老爷子一辈的也有两三位,其余便是子侄辈,他们本来便不是嫡支,只是依附嫡支而居,家境又平常,这种大日子也只是前来应应景而已,哪里敢在两位嫡长房老爷子发火的时候劝阻?
如今听得族长口风,有意给两兄弟搭梯子,连忙上前去,各有人挽了温二老爷子与温三老爷子:“二哥三哥这是急等喝酒,大哥快吩咐摆酒庆贺吧?!我们都等不急喝思哥儿年哥儿这顿喜酒了……”
温二老爷子与温三老爷子互瞪了一眼,才追随在温大老爷子身后往祠堂外面而行。
温家祠堂便建在长房大院,占了整整一个院子,阔朗肃穆,平时唯有老仆打扫,逢年过节或者遇上喜事,方热闹一番。
长房大院今日早摆了酒,宴请族中众人。后院,则是各房女眷们齐聚。
温母带着夏温氏及二媳三名孙女儿前来,温家其余眷属对温毓欣依稀有些印象,她随父在外多年,偶尔回乡,四品高官家的嫡长女,在温氏一族之中身份也极高,遂引的长辈们夸了又夸,阖族同辈姐妹纷纷上前道喜。
今日宴席乃是为了庆贺她两位兄长高中,自然也要贺她。
有了高官之父,前途光明的两位兄长,将来她的婚途比之族中所有姐妹都要高出太多,怎不令人艳羡?
另一位,便是三房的外孙女儿柳明月,这位柳相的独女。
众人只道她从京里来,又是权贵之家高门宦女,定然难以亲近,便也只是客气问好。长房二房的太太奶奶们见她容貌生的极好,偏打扮与欣姐儿一般,在三老太太的指点之下与长辈行礼,各人出手俱都十分大方,不多时便收了许多表礼。
偏她笑容甜美,又极知礼,只引的温氏长房二房太太奶奶们都交口称赞。
座中唯有夏温氏,她夫君虽是六品国子监丞,但是身居京中,比任职地方的又高出半级,况国子监是个清贵地儿,她在京中应酬多年,又极有官夫人的气派,便有几分瞧不上江北这些同辈奶奶们,因此别人问起京中事来,也只是矜贵的吐露一二,完全没有长聊的打算。
反是柳明月,先时温氏族中姐妹都当她是高门千金,极难亲近,待见得她被温毓欣拉着手作弄,高兴起来,这位堂姐都敢捏她粉润的脸蛋儿,便都生出了亲近之心。
一时之间,长房的温毓珠,温毓琦,温毓珍,二房的温毓芸,温毓荷,还有旁枝的温毓菲,温毓桂,温毓瑛等等,十几名女孩儿齐聚在一起,又有亲戚家的六七名女孩儿,一时间笑声不断。
嫡支的女孩儿们之中,尤以长房温毓珠为首,颇得其余几名女孩儿的信服。今日新添了温毓欣,温毓欣又与柳明月形影不离,众人行动间便颇看顾这两位,其余的旁枝温家女子,平日追随嫡长房惯了的,连那些亲戚家的女子也是前来依附投奔的,对长房这些嫡女莫不小心随侍。
温毓珠见温毓琼紧跟在温毓欣身边默不作声,便道:“琼姐儿,政大嫂子这几日可出了院子?她还答应了我要帮我绘花样子呢。”
温毓琼柔声道:“文哥儿武哥儿这些日子还未好,只听说已经出完了,不过院子封着,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不让进,大约也快好了。”
原来温毓珠说的政大嫂子便是温友政之妻颜氏,文哥儿武哥儿便是她的一对双生儿子,现年五岁,前些日子开始出痘,那院子便封了,不容人进出,唯有送饭的丫头与大夫可进,这些日子颜氏便与温友政的小妾红柳一起守着两名哥儿。
温母虽然记挂两位重孙,但听说孩子已经出完了痘,体温也降了下来,不再发高热,这些日子只在休养,要日夜守着,又不能见风,恐留了疤,遂安心许多。
只是柳明月与温毓欣初来,竟然不曾见过这位大嫂子。
内中有一位小姐乃是温毓珠母亲娘家的隔房内侄女,名唤何秀莲的,现年一十六岁了,还未订亲,听说是家中窘迫,其母便将她送进了温家长房来做客,这一做客便是多年。
温家长房富裕,也不却这一口吃食,便是温毓珠其母也性子宽厚,待这位内侄女也还不错,只是不曾为她张罗亲事,那女孩儿虽然居大宅,但寄人篱下,每日心中也是忧愁不已。
她身边的那丫环乃是当年要进温家之时,其母拿出嫁妆咬牙替女儿买下来的,为着怕女儿在温家没有一个贴心人。那丫环名唤小芬,年纪比这位小姐还要大上一两岁,主仆两个往日只陪着温毓珠,但温毓珠近日已经订亲,她这次问颜氏要的花样子,便是要往嫁妆之上绣的。
何秀莲这些日子只愁温毓珠要是出嫁了,长房别的小姐都是旁人所生,到时候这位堂姑母将她送回家去,也不知道她要落入何种境地?
小芬见得温毓欣与柳明月,便撺掇着何秀莲好生巴结这两位。这两位不拘其中哪一位,只要能帮她说句话,或者替她设想一二,说不定她的终身便有着落了。
因此今日何秀莲便格外殷勤的奉承柳明月与温毓欣,又带着十分的艳羡:“我这样的人,也没福气去瞧一瞧京城的样子。欣姐儿与柳妹妹皆从京中而来,不如讲一讲京中风物,好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温毓珠见她奉承巴结的样子,心内不喜,故只拉着温毓琼说话儿,冷眼旁观。
柳明月长年在京中生活,对江北水乡的生活反倒好奇,嘻嘻笑道:“我瞧着京中还不及江北有趣儿呢。我瞧着你们出门,各家都有舟子,可随意坐着船去看风景,昨儿我还看到外翁家后门口有人撑着一船的瓜果鲜蔬来卖呢……”
温毓珠见这位相爷独女对江北并无一丝不豫,且还有几分喜爱之意,唇边笑意渐浓:“柳妹妹若是喜欢坐船,改日姐姐请你与欣姐儿坐船出去玩。”
柳明月拍手称好,温毓欣骇笑:“这丫头坐了大半月的船,居然还未坐厌?”
何秀莲原是想招得柳明月多说说话,好借此拉近彼此的关系。倘若一般富贵人家,你赞她家富贵,她也许会忍不住炫耀起来,到得那时,她再多赞几句,不怕她不会滔滔不绝的讲下去。
偏柳明月只觉京中生活十分平常,并无可讲之处。况她交好的那些女子,何秀莲一个也不识,又与她只是初见,实没必要讲起,倒也并非故意冷落。
何秀莲好端端一番心思,竟然白瞎。
温毓珍乃是长房嫡次子温昉的女儿,最是活泼大胆,直接嚷嚷:“大姐姐既说清欣姐姐与柳妹妹去坐船,今日天气这般的好,不如我们禀了长辈,坐船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