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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明官-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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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亲深深重创过的白梅姑娘?!方应物听到这个名字,美好的幻想登时粉碎,从天堂掉到人间后,再一次坠落,直接掉入了地狱。

他忍不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能置信地问道:“王员外怎么能把债务之事转给她!”

王德嗤声道:“你在说笑话么!这笔债就是个坏账,你还得起吗?以前或许还能换你来当女婿,那样也算不赔本,但如今眼看越发不可能,那还有何用处?

既然有人肯接手,在商言商我有什么理由不出让?醒醒罢,少年人!这个世道不是都哄着你玩的!”

方应物久久无语,今天几番猜测,全都没猜到点上。他以为要逼婚,结果王大户撒了手;他以为要逼债,结果王大户也撒了手;他以为王大户脑子抽筋发起善心,结果王大户其实一点情面也没有;他以为遇到了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结果遇到的是父亲招惹来的仇家。

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局,这个结局却是王大户无情带来的。这才是王大户的真面目,冷酷狠辣,利益面前不讲情义,该出手时就果断出手,毫不拖泥带水。

就看这个做派,自己总觉得他勾结谭公道企图侵吞贫民田地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再说王大户能成为花溪第一大户,接手祖业以来家产增长了一半,果然是有其原因的。

三十两银子不算是小数目,抵得上二十亩地一年的全部收成,相当于五口之家两年的所有花销,约等于一名衙役将近三年的工食银。

这笔债若在王大户手里,方应物不是很担心,一是王家有招婿念头,不会真将自己怎么样;二是作为同乡近邻,不好太难看;三是自己父亲虽然失踪,但毕竟是花溪唯一的功名士子。再加上痴迷自己的王小娘子从中斡旋,不会太难过。

但要是这笔债要是落到记仇的白梅手里呢?那绝对就是另一种景象,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折腾自己的。所以这是最坏的结果,弄不好就真陷入债务危机无路可走了。

“今日请你过来,就是要转告与你,你好自为之。”王德点点头,便摆出送客架势。

第十八章 寡妇也是生意

方应物满怀惆怅地离开了王家,这下可真麻烦了。与其落到那个对父亲恨之入骨的白姑娘手里,还是被王小娘子逼婚比较幸福。

他心情极度烦闷,哪还有心情去找王先生借书,默默地出了村回家去。

自己费尽心思,眼看着前途出现了一丝曙光,只要给他几个月时间,就足以闯出一片天。难道会因为这次变故而夭折么?

如果真有一天,白姑娘拿着到期的欠条,威逼自己卖身代父还债,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越想越是发愁,方应物不知不觉走到了花溪岸边,坐在一棵树下,望着徜徉于山间的数丈宽溪流发起呆。

“唉!”方应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却听见另外一声叹息,几乎与他同时。

他从树干后探出头,却发现不知何时,王先生家的兰姐儿侧着身子,坐在了不远处的岸边石板上。

难怪说“要想俏,一身孝”,王兰头上裹起孝巾,身上披着孝服,腰间一条白丝带长长的,一直垂到了下面溪水里。

只见得她低头垂泪,楚楚可怜,便如梨花一枝春带雨,叫方应物好一阵恍惚失神,忘了自己的忧愁。

听到响动,王兰扭过头来,猛然看到了方应物,不由得怔了怔,她也不曾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别人。刚才方应物坐在树干后,几人合抱粗的树干挡住了方应物的身影,王兰确实没有看到他。

“你怎么也在这里?”方应物感到很奇怪地问。放在二十一世纪,只怕要脱口而出“缘分啊”,但这是大明成化年间,缘分两个字不能轻易对女子说。

若是陌生男子,王兰早就起身走人避开,但她看方应物年纪不大,又是从小认识的,还像是那个学堂里的小弟弟,倒也没有着急躲开。

听到方应物问起,她幽幽细细地叹口气,“奴家无处可去,无意间走到了这里。”

方应物诧异道:“从这里向南是下花溪村,是你夫家程家所在;向北是中花溪村,是你娘家所在。相距都不过几步路而已,为何说无处可去?”

“两边都不想回去。”

“你怎会这么想?按理你该去婆家,莫非婆家容不下你?我看你今日一直很凄苦,究竟为的何事?”

王兰能够感受得到方应物的关怀之意,如实道:“夫君已经死了快两年,奴家守丧也快到了时间。这本是没什么的,不过婆家上下却催着奴家改嫁……”

方应物便宽慰道:“这听起来不错,守节不是那么好受的,妇道人家没必要守一辈子寡,只为博个虚名而已。难不成你打算立志守节,竖一座贞节牌坊么?”

“秋哥儿年纪小不懂这里面的事,也不明白程家的意思。他们嫌弃奴家占着夫君的财产,他们嫌弃奴家在婆家多一张嘴,他们贪图别人的彩礼,所以才急着叫奴家改嫁!”

我年纪小不懂事?方应物愕然失神片刻,自从穿越以来,听到的多是少年老成早慧之类评价,头一次有人说他“年纪小不懂事”。

不过兰姐儿这么一说,方应物彻底明白了。从礼法上,丈夫死了后,名下财产是由妻子掌管的,但如果妻子改嫁,那么这些财产就要还给夫家,不能带走。

还有一个情况是,寡妇的主婚权,既可以归夫家也可以归父家,全看哪边更强势一些。寡妇再嫁,也会得到一大笔彩礼,这对小门小户而言也是不菲的收入了。

所以程家才会催促守丧到期的兰姐儿改嫁,这里面是相当有利可图的。

王兰憋了很多话无处可倾诉,方应物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小弟弟,生不起提防之心,忍不住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出来:“婆家他们连对象都找好了,是同村同族的一个远亲。但那人品行恶劣,臭不可闻,年纪又大,奴家死也不想嫁过去。

可是婆家贪图那人彩礼给得多,日日逼迫奴家,奴家在婆家苦不堪言,有时候真想投缳自尽!”

同村同族?原来婆家找的对象是这样的人?听到这里,方应物若有所思,嘴上又建议道:“那你就回娘家躲着,也不失为一条路。”

王兰出身塾师家庭,从小耳濡目染读过书,知道子不言父过的道理,没奈何道:“我家是什么样,今早你也见到了。”

“王先生欲让你守节,你就先装着答应,清净几天再说。”方应物道,如果是他,肯定就这样很圆滑的处理了。

“秋哥儿果然是太天真了,没法子答应的。终身守节,这是我父兄一家子的想法,奴家一旦答应就彻底陷进去不能脱身了,难道真让奴家当几十年的老寡妇么。”

自认是摸爬滚打过的老油条,方应物再次为“天真”这个词失神片刻,他终于认识到,自己在兰姐儿眼中是什么形象了——估计还是印象中她出嫁之前那个鼻涕冒泡的小弟弟。

不知为何,很不能忍地愤然辩解道:“我不天真,知道你父亲让你守节也是为了捞好处!”

方应物知道,大明官方是鼓励守节行为的,朝廷也屡屡有过诰敕,凡守节之妇人,二十年以上者皆可旌表门楣,大概相当于俗称的立贞节牌坊。

除了精神奖励,更是还有物质奖励,太祖高皇帝便有过诏令,受旌表的节妇本家,全免差役。

也就是说,被表彰节妇的父亲、兄弟、侄子全部可以免除一切徭役和相关赋税,对于徭役很重的平民之家而言,可谓是很实惠的政策。

方应物猜得出,以王先生那小气性格,估计是打上了全家免除差役这个主意,毕竟兰姐儿今年才十八九岁,完全有可能继续活着守上二十年。而兰姐儿的哥哥弟弟们,自然是纷纷推波助澜,催着兰姐儿下决心守节。

想至此,方应物对王兰更加同情,跟她的悲苦处境比起来,自己的愁苦太小儿科了,这年头女子常常如同货物,身不由己。寡妇的动向更是利益攸关,涉及到的利益方比未出阁女子更多,也被熏染成了生意啊。

不由得叹道:“婆家将你当一门生意,娘家也将你当一门生意,人情冷暖如此,今后你可怎么立足。”

闻言王兰悲从中来,又垂头抽泣,哭诉道:“婆家要这样,父亲要那样,他们两边就是互相矛盾,就算奴家认命,又该听谁的?秋哥儿你说奴家还能如何?逼死奴家算了!”

方应物还在想法子,下意识应声道:“听我的!”

王兰不由自主停住了哭泣,脸上有些尴尬慌张,不确定这是故意调戏还是无心之言。

方应物回过神来,连忙扯开话题劝道:“万万不可有轻生之念,办法总是会有的,至少你婆家那边好对付得很!”

王兰听见方应物口气如此有把握,又忘了之前的尴尬,满怀希望地抬头看着他,“奴家都这般可怜,秋哥儿你不要骗我,不然我就真的要心死了。”

方应物高深莫测道:“且放心,你夫家,还有那个打你主意的恶人,其实都是无知之辈,这次他们不死也要扒层皮!”

第十九章 春梦了无痕

拨开郁郁葱葱的草丛,方应物与兰姐儿从溪岸回到了路上。王兰听了方应物的劝,准备先回娘家住几天。毕竟父亲和兄弟逼她守节,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把她如何,暂时没有不可测风险。

而婆家那边若急了眼,说不定还真会绑了她强行送到别人洞房里,这种事不能不防,所以还是别回婆家为好。

两人便一起朝着中花溪村而去。其实王兰不知道方应物为何还跟着自己,但她生性不会拒绝别人,只得憋着疑问低头前行,任由方应物不紧不慢地与自己并肩而行。

只听见方应物没话找话说:“你父亲对我态度很差,可要帮我说几句好话。”

王兰想起早晨的尴尬,忍住掩面而逃的冲动,停住脚很认真地道歉说:“早晨父亲骂了你,这是他的不对,也是奴家连累了你,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

方应物不在意道:“不妨不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点事情我还是受得住的!”

“不过你那时到我家为何而来?莫非你还想回社学读书么?”

方应物坦然说:“我欲求取功名,眼下要准备县试,所以想向你父亲借书回家看。”

以前的方应物应该是能背诵四书的,只是穿越后记忆混乱,所以需要借书来温习。与其说是复习,不如说这是一个回忆的过程,不然就凭三个月时间,他又哪里能做到对四书滚瓜烂熟?

王兰从小跟着父亲,在一旁充当翻书磨墨的婢女角色,对社学情况比较熟悉,听到方应物想借书,便蹙眉道:“社学里经书只有那一些,授课时经常要用,想借出来不甚便利,否则学童上课时就缺书用了。”

“我当然晓得状况,可这花溪乃是穷苦山村,没有什么正经书香门第,除了社学又能从哪里借到书?王大户家里或许有几本装点门面,但我不会去找他借书的。”方应物无奈叹道。

王兰好一会儿没有接话,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眼看要到村口时,她突然又开口道:“这次你帮我,奴家无以为报。想着送你一套书,只是需要点时间。”

方应物很意外地问:“一套什么书?”

“四书和朱子集注,这不是考科举要看的么。”

“你有一套这些?”方应物急切地转身看向王兰,难道真是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兰肯定地点点头,“虽然眼下没有,但若要送你,那一定会有的。”

这话反而让方应物更糊涂了,事关自己前程,他也顾不得许多,“兰姐儿,不要戏耍我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兰略略犹豫片刻后,才小声答道:“奴家可以为你默写一遍的。”

方应物闻言十分惊讶,简直不敢相信,这年头能识字的女人就是凤毛麟角,而那些只会背几句诗词的女子,也常常能被当才女或者名妓狂热追捧。至于能完整记诵经义的女子,绝对是万中无一。

难道在这闭塞的穷山村中,能出现这么一朵奇葩?他连忙反问道:“你说你可以默写四书和朱子集注?”

王兰对方应物热切的眼神有些本能的不自然,往后缩了缩身子,“奴家真没有骗你,如果你想要五经,我也可以写下来的,只怕时间不够。”

不但能默写主科四书,连偏科五经也能?她应该不会说谎,更没有说谎的必要,方应物瞠目结舌,久久无言。

当年兰姐儿未嫁人时,就常跟着当塾师的父亲出入社学,做一些端茶倒水、铺纸研墨的粗使活计。

王先生讲课时,她就站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等待,像一朵幽静的小花——很让另一个十来岁的方应物分神并深深着迷。

难道就这样毫不经意的,兰姐儿便能把经义整本整本地背下来?如果真是如此,那天下九成九的学生都要羞愧得一头撞死。

绝顶聪颖的女子,可惜生在了这个时代、这个山村,注定要被埋没,只怕连她的父亲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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