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皇后-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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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微微一笑,那被湛溪继承了的幽深的眼眸在月光下泛起冷光,说道:“你们这般后辈,没有多少阅历,往往会怜惜这花朵,殊不知它可能是牵着他鼻子走的罪魁祸首。这宫人浇花的时候,不懂得雨露均沾,以为是怜惜了这朵花,却不知枪打出头鸟。所以我们都得铭记这个道理,爱,往往可能变成害。哀家从小也这样训导皇帝,却不知他究竟听进去几分。现在孩子大了,哀家这个做娘的也管不住了。”说着她自嘲一般地笑起来。
苍梨并不愚笨,抬起头来看着太后眼角的几根含义颇深的笑纹,心里蔓延着一丝冰凉。原来太后要教她的道理,就是这后宫里的养花之道。雨露均沾,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此刻却如同大石一样压在苍梨的心上。她用了半晌平复心情,回道:“太后娘娘用心良苦,臣妾相信,皇上那么聪明的人,早晚会明白太后的心意。”
敬嬷嬷跟在苍梨身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苍梨。
“皇上现在年轻气盛,正是希望凭自己大展拳脚的时候。哀家老了,说话也啰嗦,难免不惹人嫌。今天说得也够多了,怕是怜贵人也觉得哀家多话。”太后难得用这样谦逊和善的口气,虽然面上的表情仍是冷淡的,但也渗透着一抹沧桑之意。不管她说这番话的意图何在,但每一个女人回忆起自己年轻貌美的时候,又何尝不会感叹时光的蹉跎?那自嘲一般的字字句句,又无不透露着心酸。但子嗣终究是希望所在,孩子是母亲生命的延续,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也就好像看到了曾经年少的自己。太后把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皇帝的身上,便也无可厚非。
“臣妾不敢。太后娘娘字字珠玑,臣妾自当如数家珍,又怎敢嫌弃?”苍梨低下头谦虚地说,但那眼眸里却涌起来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气,遮掩了她清亮的目光。
“说句不害臊的话,哀家也是怀念年轻的时候。年轻总归是好的,朝气蓬勃,若是还有像怜贵人这样花一般的容貌,那就更是上天眷顾了。年轻人,要懂得珍惜才是。”太后说完,将手里捻着的那朵玫瑰轻轻地插进了苍梨的发髻中,紧挨着那闪闪发光的梨花簪。
原本轻盈美好的玫瑰花,忽然好像变成了千斤巨石,压得苍梨有些喘不过来。她抬起头看着太后转身过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动弹,耳边一直回响着太后今夜的字字句句。苍梨不知道太后究竟是酝酿了多久,可当真是一句话都没浪费,用心良苦可见一斑。她想要苦笑,但连勉强都没有办法扯出一抹笑容来。
“哀家困了,回寝殿吧。怜贵人也去自己的房间好好歇息。”太后的话袅袅如烟,变成一片浩瀚的迷雾,遮盖了苍梨眼里清晰的景象。
“恭送太后。”苍梨看看中天的月,那一片清辉,洒进她心里的一瞬间,变成了尘土。
此刻的皇上,在这样的月光里,睡得可还安稳?
直到冉冉升起的朝阳,透过窗纸和帘幕,将蜜色的日光涂抹在苍梨轻蹙的眉头,她才惊觉自己失眠了一整夜。
“贵人,该起床洗漱了。”敬嬷嬷拿着水和毛巾推门进来,看了一眼苍梨脸上疲倦的神色,又接着说,“太后宫中的规矩多,您要是没睡好,先去跪了安,待会儿可以回玉茗轩补个回笼觉。”
苍梨摇了摇头,并不觉得困,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皇上已经去早朝了吗?”
敬嬷嬷将干净毛巾递给苍梨,又躬身帮她系腰带,也还答道:“听说皇上今日召集众臣商议与北夷和谈一事,所以提前了早朝,一大早就去上朝了。”
提前?苍梨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她有点落寞地坐到梳妆台前,让敬嬷嬷替她梳好发髻。接着她原本是要伸手去拿台面上的梨花簪,一低头看见的却是那朵略显枯萎的玫瑰花,昨晚的一幕幕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百花齐放,雨露均沾。
轻描淡写的八个字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拿着梨花簪的手缩了一下,将它紧捏在手中,并没有递给敬嬷嬷,就这样素净地走回了玉茗轩。
莲蓉冲上来拉着苍梨问东问西,生怕她在康宁宫受了欺负,那架势好像是表明,如果太后真对苍梨做了什么,莲蓉立马就会冲过去把太后暴打一顿。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于是莲蓉的表情就显得格外纠结和郁闷,不过好在苍梨并没有什么不妥,看她脸上也仍还挂着淡淡的笑容,莲蓉才放心许多。
“皇上驾到——”
苍梨还没回殿多久,小顺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湛溪迫不及待地拉起行礼的苍梨,将她从上到下好好地打量了一遍,仍不放心,追问道:“昨晚太后可有为难你?”
苍梨轻轻摇了摇头,说:“臣妾不过一个小小的妃嫔,太后何须为难臣妾?她不过是教了臣妾一些为妃之道,让臣妾受教不少。”
湛溪的目光将信将疑,太后何时变成这样通融的人了?不过昨天他好歹顺了她的意,她开心一些便不去刁难苍梨,倒也是可能,这样也算是给了他警示,完全说得过去。他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那你在康宁宫睡得可好?”他明显看到了苍梨眼底的血丝,就算不是太后为难,那康宁宫对她来说也太过压抑,失眠并不奇怪。他有些心疼的用手掌摸着她凉凉的脸颊,说:“那地方规矩多,你一定不习惯吧?”
“都是一样的容身之榻,都是一样的蜡烛和月光,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不习惯。”苍梨不冷不热地答应,口气客气淡漠得好像一个礼貌的客人,并且假装不以为然地后退了一些,让湛溪的手掌脱离了她的脸颊。
即便表面上看去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这微小的差异还是被湛溪感觉到了。他抿了抿唇,抱着试探的态度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大概是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快过来,还没有准备。”苍梨扯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的理由,于是又勉强去补救,说,“臣妾听说皇上今日提前早朝商议和北夷的和谈,怎么会这么早就退朝?”
“都是些板上钉钉的事情,走一个过场,让那些大臣们卖弄一些博学算一个黄道吉日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朕为何要提前早朝。若你是为了朕昨晚留在康定宫的事情感到不舒服,那……”湛溪听着她怪怪的语气,心里别扭得慌,忍不住想要解释什么。
“既然已经决定要和谈,那就得仔细推敲制定所有的条约内容,还要应付那北夷王的亲临,诸多事宜,皇上最近应该会很忙吧?”苍梨好像没听见湛溪想要说的话,径直打断了他,岔到另一个话题上。
湛溪一窒,没有说话,用异样的打量的目光看着苍梨,看她一个人继续自导自演着不知是何目的的戏码。
“皇上有那么多政事,就不要常常抽空来玉茗轩了,臣妾也会照顾好自己。臣妾不想耽误皇上的政务。”苍梨原本是看着湛溪,但话说到一半,却自己垂下了眼眸。因为她看见湛溪眼里那好看的星光,忽然像被风吹熄的蜡烛一样,黯淡下来。
她的心抽痛了一下。
☆、第090章 活路
看她突然噤声,湛溪颇有些讽意地说:“继续说下去啊,好让朕听听,她还跟你交代了些什么。”
苍梨抬起惊诧的眼眸看着湛溪,愣得说不出话来。
湛溪读懂了她的神情一般,脸上流露出一些失望和苦恼的神色,对她说道:“不过一晚而已,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动摇了你的心?难道她一席话,当真敌过朕千言万语?”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苍梨低下头,平静地答道。可她之所以低头,却是为了掩饰微微泛红的眼圈。她如何会听不懂她的话,只是有些东西,一旦戳破,就会让更多的人难堪。
可湛溪却并不领会苍梨的“好意”,瞪着她扬高了声调连珠炮一样地说:“朕在问你,太后昨晚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臣妾说过了,太后只是教了一些为妃之道,没有……”苍梨兴许是觉得委屈,莫名其妙地就哽咽起来。
湛溪却仍咄咄逼人地打断她说:“太后教你的道理,就是要远离朕吗?像所有仰望着朕的身份的人一样对朕客气而疏远地说话,作出毕恭毕敬的模样,或者是想要逃离朕的掌控!太后的道理,就是这个意思吗?”
苍梨咬了咬牙,答道:“臣妾没有这样说。”因为憋着眼眶里的泪,她的鼻尖儿通红,不得不用力地咬了自己的下唇来转移知觉。
“可你已经在这样做!”湛溪斩钉截铁地说。
苍梨想要还击时,发现喉咙里像塞了棉花一样发不出声,或者说,只要她开口说一个字,眼泪马上就会掉出来。
两个人对峙一般地站了一会儿,湛溪按捺不住地伸手去抓住她的肩,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看着他布满了失望和迫切的眼睛,“告诉朕,她是不是威胁你了?不管她说了什么,或者是想要做什么,朕都会在你身边。朕发誓会保护你,就算她能煽动整个天下的人与朕为敌,朕也会和你站在一起。难道这样还不能宽慰你的心?”他似乎格外笃定太后的手段,那一招一式,说话的神情,尖酸的语气,通过苍梨的变相传达,好像他都能亲眼看见似的。或者说,他必须说服自己去看见,因为他不相信苍梨的心会无缘无故变得这样摇摆不定。昨天的一切,一定都是阴谋,是太后的阴谋!
苍梨被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身子轻微地颤抖起来,好半天才透过气,努力平和地说:“没有人在威胁臣妾,也没有皇上想象的那些。你是君王,要以国家为重,怎么能轻易的为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若是让你的臣民们听到,他们如何能安心,如何能对皇上你感到信服?”
“朕不需要他们的认可。”湛溪冷冷地说,眼眸里却仍然燃烧着最后一丝热切的希望的火苗。“朕只想问你,你的心,你究竟要如何?”
“臣妾什么都不要。臣妾只是觉得好累,真的好累。有太多的心思防不胜防,这样的生活,与臣妾曾经的期望相去太远。臣妾没有办法再这样强撑下去了。”苍梨摇了摇头,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你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湛溪已经预感到不对劲的地方,心里升起了不安的情绪,却努力地克制。
“意思就是,臣妾想要安静地生活,请求皇上成全。”苍梨抬起眼眸看着湛溪,一字一字地说。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湛溪看着她眼里的点点泪光否定说,却不知道他否定的究竟是她说的话,还是自己不得不去面对的事实。
“这就是臣妾心中所想。”苍梨斩钉截铁。
“这不是!”苍梨一把抓住她的手,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反复地重复那一段,“是太后跟你说了什么吧?否则你不会这样。不过只是一晚上而已,你不会这样想的。”
“这不关太后的事。她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用这样的坏心去揣测她呢?”苍梨蹙眉说,“臣妾也有母亲。昨夜臣妾在梦中,听见她质问臣妾,为何要让自己陷入这深宫的漩涡,去重复让她伤心的路,这让她在天上也不得安宁。臣妾不能这样去伤害母亲的心,也不想让自己再这样痛苦地挣扎。有些事情,也许从前被蒙蔽了理智,但总有那么一瞬间清醒过来,会让人茅塞顿开。现在臣妾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管臣妾曾经拥有什么,未来都可能会失去,美貌、权力、地位,抑或是爱情,都未必会长久。但自由,一定会在臣妾身边,所以臣妾要释放自己的心。它不能因为臣妾的自私而再被压抑下去。”
“朕不会让你和你母后一样。或许你父皇更看中江山,可朕不是。”湛溪承诺一般地说,企图能挽回她的决心。
可苍梨却挣脱他的手,说:“皇上你还不明白吗?臣妾的爱,没有你的那么深。或者,皇上你也只是一时被蒙蔽而已。因为得不到,害怕失去,所以想要挽留,其实你并没有那么珍视,又或许臣妾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值得。”
“是不是朕的心仍然让你感到不安?你对朕就那么没有信心?”湛溪没有发现他的眼圈带着微红,只是胸腔里的心跳越发加快,好像在狂风中奔跑的人,气喘吁吁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随风而逝的烟雾,却无能为力。
“臣妾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臣妾没有那个勇气,在这样的环境和一个帝王相爱,或许臣妾本就该属于孤独,从小到大都是,皇上你不该来到臣妾的世界,更不该试着参与。对不起,臣妾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苍梨转过身,强忍许久的眼泪终究是止不住滑落下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湛溪发起狠来,紧抓住苍梨,黑曜石的眼眸在她脸上逡巡着,试图找到一点情绪地破绽,看到的却是她满脸的泪水。他的眼里闪过心疼和无奈,还有一丝恐惧,好像放开手就会失去她,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