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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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变好了,那么作为一名应届考生,具体要怎样考呢?
非常简单,远没有后来的明清科考那么复杂烦琐,最初只有两级考试。第一级,你要在各州举行的取解试里过关,然后就可以进京到礼部报到,这里是省试,就是第二关。一般来说,省试考中,你就万事大吉了。可是赵匡胤在开宝六年,也就是后来的公元973年觉察出了问题,他决定亲自当考官,来自己选取真正看得上的人。
这就是殿试。
从此以后,历朝历代,殿试都成为科举制度的最高等级,也就是最后一关。只要殿试也成功,就可以把吏部踢到一边,直接去当官。而且从此你的身价倍增,成了天子门生(再次强调,是皇帝考了你),所以再也不必(更不许)去认主考当老师,更不许再去拉同年当同伙,免得一辈子互相勾连,去拆皇帝的台。
这样的考试三年一次,考的内容也非同小可,绝不只是人们常规意识里那几本千年老书。从唐朝开始,就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等五十多种考试分类。
其中明法、明算、明字等科,不为人重视。俊士等科不经常举行,秀才一科,在唐初要求很高,后来渐废。所以,明经、进士两科就成了唐、宋两代科考的主要科目。其中进士科尤其是重中之重,唐、宋间大部分宰相都是进士科的优胜者。
为什么呢?因为“明经”实在是个既可笑又讨厌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填空题。把古文经书两边盖好,中间空出,能填出来你就过关,再稍高一点的就是“墨义”,是对经文的字句进行标准的解释,其实只要你记准了经文的注释就成。一切纯属死记硬背。
而进士,不仅要考你诗词歌赋,还要你写时文论政,那可都是真才实学,还得临场发挥。所以才值钱。但就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仍然变得不切实用了。等到宋朝那位无视一切牛鬼蛇神以及祖宗家法,甚至天地神明都不在话下的强人出世的时候,进士科就变成小儿科了。
因为问题很明显,而且无比的尖锐——谁规定的,会作几句诗就能管理好国家?正如赵匡胤当年所说,“之乎者也,助得甚事?”
但那都是后话,这时所有的人都努力吧,读书才是硬道理。你可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并且全中国的人,我再次强调,指的是所有出生在中国的人,都知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吧?
请看原文如下——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无车毋须恨,书中有马多如簇;娶妻无媒毋须恨,书中有女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读六经。
很唠叨,很儿歌是吗?但是小心,绝不准听歌嬉笑,不然以君前无礼论罪,全家、全族……嘿嘿嘿嘿。因为写的人是……乃是“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连上天以及太上老君都不断与他见面说话的宋真宗赵恒。
第二十章 对这个杂种要毫不留情
话说赵匡胤在公元969年6月从太原回到了开封,在首都各职能部门之间视察了一下工作之后,觉得一切都还正常,就安心回皇宫里继续看地图,想心事去了。
毕竟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他去做,天下,还那么的大。而且要留意一点,即从他在公元960年当皇帝那天起,到现在快有整整十年了,除了最开始那年,他两次出远门,干掉不听话的李筠和李重进之外,只有这一次,他才离家出差到北汉公干了四个月。
有近九年的时间,他一直在开封城里。
为什么要说这个呢?有一点极其重要,也非常的诡异。想一想,赵匡胤无论如何都是个非常仔细,非常小心,非常容不得无组织无纪律等讨厌现象出现的人吧?事实上他在这方面做出了大量的工作,无论是杯酒释兵权,还是罢藩镇,制钱谷,收精兵,还是重新分配官职权力,做的都是这样事。
但是历史证明,就在这十年之间,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一股力量极大,影响深远,对宋朝的国计民生千行百业无孔不入的势力已经悄然生成了。
有迹象表明,当这股势力还在萌芽状态中,甚至连其主导人都还默默无闻时,赵匡胤是特意栽培提拔,让这个人在芸芸众生之中显山露水的。这里面的原因很多,既有赵匡胤情不得已之处,也有他从自本身利益出发,也要让这个人开始做大的初衷。
但是放虎容易收虎难,而且关门养虎,虎大伤人。当这股力量变成了一只庞大致密坚韧有毒的网时,或者更像是渗入了宋朝这个生命肌体里的另一套血网神经时,一切都为时过晚了。
这时的赵匡胤对这些都一无所知,再一次强调,他的宽厚、仁慈,真的变成了一把双刃之剑,一方面成全了他的帝国顺利衍化,变成了他希望生成的形象;另一方面,也让他最终失去一切,其惨痛的后果,不仅是他本人,连他五六代之间的子孙都终生压抑苟且偷安。
这真是美德吗?人世间早就证明过了,当一个君王,甚至做一个普通人,都不能过分的善良!人,说到底都只是一种动物,思维和理智,还有情操,都只是生命的点缀吧……从这一点上论起,天可汗的玄武门之变,才真的是唐朝兴盛的开始,以及李世民本人幸福的开端。其后唐太宗的所有仁政,都是在这个基础之上才能得以实现的附属物而已。
但是这时赵匡胤忙,只要安静下来,他就会注意到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光。
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他已经从三十三岁到了四十三岁,人生最宝贵的黄金年华就要过去了,他怎能不急!他的目光一次次地抵达宋朝在南方的国境边缘,必须要做事了,但是具体在哪一点,还要再思量,再斟酌……于是,赵匡胤从此就变成了蜡烛。
不是说他燃烧了自己,照亮了某个人。而是说,他能把千里之外的东西都照亮,却照不到自己的脚下方寸之地。
历史早就证明了,他的卧榻之侧,一直都有他人酣睡。不管这个人与他有着怎样的身世关系。
赵匡胤举目四顾,在他的领地之内,晴天白日,祥云缭绕,连他金峦殿墙根的每一根野草都是茂盛而舒展的。
就像他的心情。
经过深思熟虑,他终于想好了要先对谁下手。这时的南方,还剩下了南唐、南汉、吴越,还有割据漳、泉两州的陈洪进。
以今天中国的地理名称而论,当时的南唐,就是现在的长江下游以南今苏皖南部,江西、福建的西部;吴越是今浙江和上海、福建的东北部;南汉,是今天的岭南两广。至于那位陈洪进,说来也是位强人,能在乱世中讨生活,在夹缝里求生存,但他实在太小,五代十一国里他不仅排不进五代,连十一国都没他的份。
于是他根本就算不上是赵匡胤的敌人。
吴越也可以排除在外,钱氏子孙既明智且坚定,谁劝都没有用,就是不当国王,一定要做赵匡胤的兵马大元帅,而且不必赵匡胤找,他自己就会随时进京汇报工作,听从组织训示。
剩下的就只有南唐和南汉了。先是谁呢?从地理位置来看,无疑是南唐。与宋朝只有一江之隔,而且宋朝对它知根知底,如果动手,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能多完整地接收的问题。
但是赵匡胤偏偏把目光从它身上跳了过去,直接盯住了它身后的南汉。
南汉?这绕远了,并且岭南两广地险酷热,人地生疏,攻击它的难度不会比打后蜀小多少。看上去赵匡胤完全是没事找事,舍近求远。
但是换个角度,就会发现这个创意妙不可言。因为无论怎样大费周折,赵匡胤最后的目标还是南唐,主攻的方向就在李煜脆弱且易幻想的心理。
首先看位置,如果先拿下南汉,就从根本上把南唐彻底包围。李煜如果还想逃避,就只有乘船出海。而且最重要的,此举还对李煜的心理再次完成了摧残。这里好有一比,比如你的女朋友貌美如花,但连手都不让你牵一下,可如果你直接去吻她呢?她还会对她的手那么当回事吗?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轻重贵贱的等级,就在心灵的转念之间。尤其是对李煜,当他没有后路时,才会扔掉幻想,接受现实。
尤其当赵匡胤和他的幕僚把目光聚焦到南汉,他很少见地变得愤怒急迫。如果说对李煜他们还有三分怜惜之情的话,那么对南汉的刘氏一脉,就只有极度的鄙视和厌恶。
那是一条既脏又丑,难看到了极点,没有办法形容的满身溃烂的臭蛇,趁着中原动乱,躲到酷热偏僻的最南方张牙舞爪无恶不作,只是没人有空去搭理它而已,它却偏偏自以为身有剧毒,人人都退避三舍。
话说好多年以前,当猪八戒第一次见到九头虫的时候,曾这样对他大哥惊叹——哥啊!我自为人,也不曾见过这等个恶物!是甚血气生此禽兽也?
我当年是这样回答的——兄弟,哥也不知道。不过别看它长得吓人,要是比起五代时南汉姓刘的那些皇帝来,它就什么都不是了。
南汉的第一位皇帝叫刘陟,称帝后改名刘岩,之后又改名叫刘龚,再之后再改名叫刘龑(此字读严音,上龙下天,取《周易》飞龙在天之意)。名字改得有点乱,不过这就是五代时的传统,除了赵匡胤英雄不改本色之外,就连后来的赵光义也改了名。
刘龑绝妙,公开宣称——寡人此生难成尧、舜、禹、汤,但不失为风流天子。
这句话放在当今网络世界里简直万人生厌,俗不可耐。但在当时却石破天惊,惊才绝羡。翻阅中国历代史书,除此一人之外,再没有第二家敢于如此率真坦诚,实话实说。那么看一下他如何享受生活。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每年都修宫殿,一般来说内部装潢档次高点,标准级别是以黄金饰顶、白银铺地,殿中开设水渠,渠底遍布珍珠美玉,再用水晶琥珀琢成日月形状,镶嵌到殿中玉柱之顶。在宫殿之中就能看到山川河流之美,日月星辰之光。
再次强调,这只是一般规格。史书中提到,他晚年所修的南薰殿,已经让上面所说的这些摆设变得陈旧寒酸不堪入目,而到底有多华丽,大家自己去想吧。不过估计你们是想不出来,因为此人太有创意,而且魄力之大,让人惊掉下巴,到底怎样,可以从他的另一大爱好中可见一斑。
酷刑。
刘龑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给别人上刑。古代流行下来的诸般酷刑,他都用,古代没有的,他随时都能因地制宜推陈出新。如灌鼻、割舌、支解、刳剔、炮炙、烹蒸等等,这些在他都是太平常了,比较有些特点的是他建造的水狱。
水狱顾名思义,牢里全都是水,不过岭南多蛇,那么再扔进去几条蛇,效果就会截然不同。而他还特别喜欢亲眼目睹刽子手施刑,并且随时转移会场,到他的宫殿里去继续开工,以便他指导修正,一边在天堂里享受,一边就近观赏。
还有,当他偶尔兴致突发的时候,就会把人先扔进热水里,再取出来日晒,再敷上盐和酒,再去晒,再扔进水,如此九蒸九晒,直到皮肉烂光,慢慢死去。
就这样,他华丽且刺激的一生就过去了,为了纪念他,岭南人民给他取了个外号,非常响亮——“真蛟蜃”。他的儿子们为了纪念他,就在他的基础之上把一切变本加厉。
他们不仅对子民们更狠,而且开始了自相残杀。其规模和效果都远远超过了唐朝的各代皇帝,唐朝的每一位皇帝登极前都会手足相残,但除了第一代之外绝不会弄到只剩一人。南汉就绝对彻底,自刘龑以下两代人,一共近二十多个兄弟被三个皇帝统统干掉,有的还被全家抄斩,一个不留。最后的胜利者叫刘晟。
胜利后的刘晟自我感觉极好,残暴者在没被硬性打击之前,总会把凶残当成勇敢,此人对北方(对他来说,可真是广州以北全是北)每一位皇帝都不屑一顾。郭威开创了后周,派来使者向他问候,临走时刘晟送了一枝特别香的岭南特产鲜花,其实就是茉莉。但郭威不认识,使者替刘晟传话,这叫——小南强。
郭威把花闻了好一会儿,细细品味,最后只是微微一笑,就此扔开。但是北方人都记住了,一直记到了刘晟死后,他的儿子刘鋹当上了皇帝。
历史证明,刘鋹的治国业绩比他的祖先们更上层楼,青出于蓝之后,那种不知是甚气血才生成他们这种禽兽的特殊遗传基因,在他的身上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了。
刘鋹十六岁当上了皇帝,堪称年少有为。而且就当皇帝的资历来说,赵匡胤还得甘拜下风,因为到了刘鋹十九岁的时候,他才在陈桥驿披上了黄袍。
当时的南汉,已经大非昔比,不要太吃惊,它竟然比以前更强盛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