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第3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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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点像小说演义里的牛将军,很多人一定在笑他莽撞,可五千名金骑居然转头就跑,根本不敢跟他交锋,这是怎么回事呢?
牛皋是个聪明的人,他在江淮一带征战多年,威名显赫,谁信他会冒险?这种找死行为怎么也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光是这个思维误区,就足以吓跑敌人。
岳家军迅速接近淮西,金军方面的统帅还是完颜宗弼。眼看这对老冤家要大打出手,金军却突然间撤退了。
这是毫无预兆的,金军退却的速度非常快,连一生善于逃跑的伪齐军都被抛在了身后。搞得岳飞很纳闷,这不是个陷阱吧?这个忧虑成了南宋在这段时间里的主旋律。宋廷动用了一切手段去探听虚实,没多久,终于搞清了内幕。
金国内部出事了,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病危,金国面临再一次的权力重组。这一次远比完颜阿骨打死时更激烈。那时是要保持平衡,保住金国急剧扩张的势头,所以,各方面的大佬都选择了退让。可这回狠了。首先,大殿下完颜宗翰要借题发挥。
上次,他从海路进攻南宋的计划被否决,严重动摇了他军方第一人的地位。这次侵宋战争又把他抛在一边,将他彻底挤出了决策层,这让他忍无可忍。
老天照应,吴乞买病危,简直是送给了他出手的机会。
完颜吴乞买还是死了,死时郁闷悲凉,像他生前一样身不由己。回顾他的一生,从即位成为金国第二位皇帝开始,就是个政治牺牲品。
用来搞平衡的。
奈何他心比天高,总想在各个漩涡之中火中取栗,当个名副其实的皇帝。可是他错了,实力决定一切。女真建国初期,民族内核还是野蛮至上,根本没有政治家施展手段的土壤。在这个大前提下,他就注定了混不成赵光义第二。
临死前,他输掉了最后一点点筹码。他儿子完颜宗磐的继承权被剥夺了,皇位回到了完颜阿骨打的直系血脉手里。
上位者名叫完颜亶,本名完颜合剌,父亲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长子完颜宗峻。这位一直很沉默的人在低调中赢得了他一生中最伟大的胜利。
这时,每个女真人都把完颜亶当成了完颜吴乞买第二。他也不过就是个平衡器,之所以选他当皇帝,看中的就是他家太无能!
连同完颜宗翰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上位者是什么变的。这人……不对,是这孩子,完颜亶这一年才十五岁,这孩子会改变金国的一切,比如金国人从上到下都会玩政治了。
这是淮西之战对金国的影响。这次战争从表面上看几乎是一个儿戏。怎么看,它都会造成宋、金两国之间决定国运的大决战,却不料雷声大雨点小,啥事也没有,突然间就熄火了。
这不准确,淮西之战是一道分水岭,两个民族之间,尤其是南宋这边,因为这次战争而引起的变数一点不比金国的小。
首先是张浚,这人瞬间飞黄腾达,从一个战败罢职的罪人一跃成了视师江上的军方代表。其实看过程,他没去前线,没有督战,没有训人,什么事也没办,比首相赵鼎做的事少多了,可战后论功行赏,他成了副相。
这人真的回到权力中枢了。
从这一刻起,张浚又可以在南宋搞风搅雨了,以自己的赤胆忠心来给宋朝挖坑,给岳飞挖坟,给他自己留下刚毅的美名。
之后是赵构,他在金军后撤时迅速起身,从杭州赶到平江府,亲临前线,展示出一代中兴雄主的风采!这让全天下人惊讶,他……不萎了。
最后是将军们。
刘、张、韩三大将各拥重兵,各有表现,本来是问心无愧的。比如刘光世,他的确是按照本心做事,何愧之有?
可岳飞这个该死的小兵兵,前几年还是个提不起的小裨将,现在居然敢扫我们大将的颜面!刘、张两人不必说了,未战先逃,发挥想象搞各种创意,既避战,又很“光荣”地逃跑,本身是很无耻的,可岳飞为什么那么耀眼?怎么敢在我们退回来时过江?
简直是打我们的脸嘛。
韩世忠脸上一直热辣辣的。这么多年以来,自从开封失守、宋室南逃以后,他一路征战,是公认的军中霸王,是人见人怕、无人敢挑衅的军中第一强者!这次,他在淮南东路杀得敌军血流成河,本来很符合形象,很激动人心,很楷模,可天杀的岳飞突然间搞事……岳飞手里的兵力还不如他多,岳飞能带着这点人马杀过江去赶跑金军,而他却带着人被金军赶回南岸,这一出一进的反差也太大了吧,让人怎么看他?
嫉恨之火在三大将的心里熊熊燃烧,搞得岳飞不知怎么办才好。
其实,岳飞对这股无名嫉火是有所提防的。军队里论资排辈的现象比官场还要严重,他从一个大兵一路登上巅峰,拥有属于自己的强大部队,这期间什么没见过。他知道自己招人嫉恨了,所以一直在找机会弥补。
平时太忙,没法见面吃饭,更没法打电话沟通感情。岳飞只好频繁地给张、韩两人写信。在信里,他把姿态摆得很低,这也是现实,在这个阶段里,他的军衔比两人低,年岁比两人小,既是下级又是弟弟,姿态低点才有利于团结。
却不料这样也会出事。
写信就要写字,提到这事,就让人沮丧,三大将都是老粗出身。韩世忠要到晚年才会突然爆发出文采,诗词翰墨独具一格。至于张俊,某次,他和刘光世陪着赵构到一座庙里玩,方丈凑趣请他题字,只见张俊的老脸憋得通红,半天不落笔。这哥们儿根本不会写。刘大衙内还算好点,拿笔跟拿刀似的,弯弯曲曲地留下了自己的签名。
岳飞的字体风骨凌然,结字效仿北宋第一大家苏轼,单以书法论,都是一代高手。这样的字摆在三位老粗的面前,会是啥效果?
直娘贼,这厮写的到底是什么,为啥俺看不懂!
这些信给三大将的妒火中加入了新燃料。他们自卑了。双方的矛盾在加深,淮西之战后,矛盾在赵构的干涉下变得更深了。
实战得出结论,岳飞的军队是宋军中最强的,也是最听命令的。赵构考虑到以后的安全问题,决定给岳飞一个新任务。
去剿灭洞庭湖匪患。
三大将一听这事,立即火冒三丈。说实话,在收复襄阳之前,宋廷如果派岳飞去办这事儿,他们肯定会笑嘻嘻地等着看热闹,让岳飞去栽跟头。可这时不行,八百里洞庭湖里的杨幺、钟子仪势力庞大,不仅让南宋灰头土脸、难以收场,还让伪齐那边把他们当盟友看。
如果岳飞真的成功了,其实力立即会上升到与他们相当的水平,甚至超过他们。
洞庭湖的事要从靖康之难说起。在开封陷落时,赵构外逃到南京应天府称帝。他曾经下令天下兵马勤王。真是惊喜啊!当时,有一支三百多人的小部队,从遥远的长江边穿越重重困难,来到了他身边。他查了一下这些人的阶级成分,立即失望了。
领头的人叫钟子昂,荆湖北路鼎州(今湖南常德市)人,政治上是一介白丁,他爹钟相是一位资深的乡村巫师。
搞什么嘛,政治是少数上层人的游戏,什么时候轮到闲杂人等参与了?赵构下令把这些人遣散回乡,让他们老实当农民去。
钟氏父子也想平安来着,可随着赵构过江,南方的生活比花石纲那会儿还要悲惨。作为一个资深的、号召力强大的基层巫师,钟相很快就确定了新的职业——起义造反。在行动之前,他提出了口号,该口号和李顺、王小波起义时的宣传语很像。
都是“不分贵贱均贫富”。
通俗易懂,利于传播。被压迫的人蜂拥而来,很快,他的部队形成了,在短时间内占领了洞庭湖周围的十九个县。
那时是宋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整个江南处于三不管时期,赵构自顾不暇,就算想剿他们,也无兵可派。钟相觉得形势大好,于是建国号楚,年号天载,自封为楚王,立钟子昂为太子,从此当上了皇上。
这么干,从官方来看,他很安全;从实际来说,他麻烦大了。当时,天下大乱,盗匪横生,有实力的人太多了,在他身边不远处就有一位。
孔彦舟。
这位兄台是个典型的游寇,从江北一路游到荆湖。吃、抢、壮大,颇有“游”之要素。到达洞庭湖边上时,他已经见多识广,久经战乱。
他看了钟相一眼,满眼的鄙视。一个连家门都没出过的乡巴佬,居然当上皇帝了……一时兴起,他带人过去就把大楚国给灭了,钟氏父子一个都没跑了,全被活擒。孔彦舟很会做人,他把起义军的钱粮都留下,而把钟氏父子送给了赵构。
赵构接受他这个人情,一边杀了钟相、钟子昂,一边给孔彦舟转正,让他成了宋朝的国家干部。之后,人事纷乱,孔彦舟在宋朝干得不顺心,渡江到伪齐,成了刘豫的属下。赵构逐渐稳定,在金国的压迫下渐渐羽翼丰满。两人各自忙自己的,迅速把这事儿扔到了脑后。
别管后来的教科书是怎么说的。当时,在孔彦舟的心里,这事儿只是他游寇生涯中的小插曲,过耳就忘。于赵构而言,这事儿很好定性,不就是外来游寇与本埠土寇的火拼,外来的更强些,如此而已。
对洞庭湖来说,事情没完。压迫在继续,反抗要加力,他们推出了新的首领。带头的还姓钟,是钟相的另一个儿子钟子仪,实际权力掌握在一个叫杨太的人的手里。
杨太年纪很小,当地人管小叫“幺”,顺口叫他杨幺。
杨幺的能力很强,运气很好。他上任的时间大约是钟氏父子死后半年左右。那时,赵构刚刚结束上山下海的狼狈生活,宋廷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陕西富平方向,关注并支持着张浚进行的国运之战。洞庭湖再闹,也只是一片小浮云。他们翻看了一下升官花名册,派去了一位同样从江北过来的实力派人物。
程昌寓。
从生平简历上看,程昌寓比孔彦舟要强很多。
首先,程昌寓是政府官员,过江之前的职务是蔡州知州。当金兵南下时,他的行为很另类,没有率众死守,演绎英烈的人生;也没有急着逃跑,保命第一。
他把蔡州洗白了。
他把所有的钱财、兵都带走了,搬空了蔡州。他还在汹涌的难民潮里精挑细选,给自己的逃亡生涯增添了些许浪漫色彩。一个叫小心奴的东京欢场女子被他发现了,两人走到了一起。
如此渡江,投入新宋朝的怀抱,让建炎集团从上到下都高看他一眼。瞧瞧人家这官当的,想当初赵构过江时衣衫不整,而人家却全须全尾、两袖“金”风地来了。这就是素质!
考虑到程昌寓的手里既有钱又有兵,赵构决定把剿灭洞庭湖水匪的事交给他。
程昌寓逃跑时很另类,进兵时也不简单。他把手下分成水、陆两路。陆路是将军带着士兵,水路由他、他老婆、小心奴、大批家丁和幕僚组成。他是北方人,江南水乡的传说对他来说就像梦境一样。他决定从公安县的油河出发,沿鼎江、经龙阳县转往匪区,一边顺水漂荡,一边完成工作。
想得很好,但没考虑到现实状况。
这一路上,风景真的很美。可是,战乱时期物资极度匮乏,这么长的船队,一天下来,食水供应就是个大数字。沿岸全是匪患交战区,都看不到几个人,就算有钱也买不着东西。
好不容易临近鼎州,出现了几个小村镇,船上的贵人们看见了几只活的鸡、鸭、鹅,立即派人上岸去抓。接着就出事了,洞庭湖的水匪日趋强大,业务范围越来越广,这帮外来人刚一靠近就被盯上了,经观察,他们很肥,没兵,可以抢!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剿总司令部在开战前被打劫。整支船队,只有程昌寓的坐舰逃出去了,原因是他的船行驶在最后,见势不妙,他迅速掉头逃跑了。
其他的船全落在了洞庭湖水匪的手里,其中包括东京艳女小心奴……逃出来的程昌寓大怒,迅速与陆路上的大部队会合,决定向水匪开战。
开战前,程昌寓得到了一个最新消息,小心奴进了钟子仪的后宫,地位提升了,已经是嫔妃了。程昌寓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决定把杨幺一伙儿人斩草除根。
为了这个目标,他拿出了从蔡州不远千里带来的钱财,没收了周边所有木材商人的货物,再征集大批工匠,日夜赶工,造出了大批“车船”。
这种船能载兵一千人或两千人。船身是车形,小的二十车,大的二十三车,这种装备安置在船头和船尾,踏车能使船前进后退。
说白了,这和现在人工湖里的脚踏船有点像。
如此巨大的脚踏船进入芷江(今沅江上游),配合步兵进攻夏诚的水寨。如此器械,这般兵力,区区水寨一定能手到擒来。结果,坐等好消息的程昌寓再一次悲剧了。
航道水浅,大型车船搁浅了,横在水里进退不得,被水匪们连船带人抢劫一空。程昌寓很悲愤,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