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第2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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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吕惠卿做事精明强干的一面全面展示,他先是要求神宗向全国颁布诏书,王安石的离职与新法无关,绝不会开倒车。接着他狠狠地打压了一个叫李师中的人。这人当时的官职是左司郎中、天章阁待制,一个馆阁人员,天天都能和皇帝见面。
于是天天和神宗唠叨,现在天旱啊,现在百姓苦啊,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马上招回司马光、文彦博、韩琦等老臣,让他们重新治国。最起码也要把苏轼、苏辙两兄弟叫回来,这个国家还是得由君子做事,才能有好日子过……
吕惠卿冷眼旁观,手心发痒。好日子,嘿嘿,你先操心自己的好日子吧。还以为是王安石时代,你们说什么都没事吗?李师中被贬出京城,到和州去当团练副使,令当地州府严加看管他。
这只是个开头,他在向四面八方示威,要天下人知道,首相韩绛是个废物,眼下的天子第一重臣是我,吕惠卿!
可是没人买账,那位特别喜欢画图,喜欢较劲,喜欢拿脑袋说事的郑侠又跳了出来。呵呵,就算是王安石俺都敢弹劾,你吕惠卿算什么?
郑侠现在今非昔比了,他不再只是个看城门的,而是一位抗暴的志士。一个忠于理想,体现仁义,坚贞不屈的硬汉子!
简单回顾下不久前发生的事,相信大家都会有个问号。就是如果那场暴雨是不存在的话,为什么郑侠还活着呢?他不是应该在10天之后就被砍头的吗?如果真的这么想的话,那么您可真是太傻太天真了。宋朝的祖宗家法是什么,“言者无罪”。
别说是奏章里写了“十日不雨请斩臣头”,就算是“臣以全家、举族担保”、“臣罪该万死”之类的词出现了,也没见真的杀了谁。
就是个一本万利,没有风险的好买卖。
这时眼见成绩良好,王安石倒台,只剩下了一群虾兵蟹将还自相残杀,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郑侠决定再接再厉,把美术进行到底。
这次由于有经验了,他的准备更加充分,内容更加丰富。先是画图的出发点,那真是非常的严重,不由得他不画。因为上天又一次愤怒了。
王安石当政,上天是10个月不下雨;吕惠卿当政,京城刮起了超级大风,天上下起了雨夹土。对,是土,不是雪。两者相加,到地上变成了稀泥,有好几寸厚。于是郑侠又一次最先反应了过来,作为上帝的代言人,对宋神宗说话。
照例还是奏章加美术。画图方面,以唐朝的几位最著名的宰相魏征、姚崇、宋璟、李林甫、卢杞为蓝本,题名为《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业图》,用来影射现在宋朝的几位当朝宰相。有人说这涉及到历史知识,谁和谁怎么对号啊?
超简单,回想一下,在之前像吕诲、唐坰等威猛人类不止一次地把李林甫、卢杞重合到王安石的身上,那些弹劾奏章都当成了反对派们的党章经典,所以这次谁也不会误会。对号入座,心知肚明。
奏章方面就更炉火纯青了。郑侠在前后不超过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找出了原《流民图》所附奏章的不足之处,添上了5000多个字,完成了这次的大作。
不要小看这5000个字,里边全都是最新版的宋朝政治黑暗事例,以及民间苦难纪实。想想真是佩服他,是什么渠道让他这样迅速地掌握了那么多的第一手资料呢?只能说明他很有才,他的才华集中体现在了文章结尾处的收官之笔上。
——王安石都是吕惠卿带坏的,现在真正的首恶浮上了水面,陛下您要加倍的提防!从前唐朝天宝之乱,杨国忠被杀,杨贵妃还活着,当时都说奸贼的本体还在。现在的情况和当时一样。
吕惠卿就是最大的那个奸邪!
吕惠卿只觉得怒发冲冠,凭栏处,差点气出脑膜炎。这个该死的东西,第一次时怎么就不真杀了他,都是王安石手软留下了祸根!
十几天前郑侠上《流民图》的时候,改革派把他恨到了骨头里,可是一来罪名不大;二来王安石凶狠得有限;三来宋神宗喜欢。绞尽脑汁想办法,也只是以“擅发马递”的罪名小小处罚下了事。只不过就是送奏章的渠道不合法而已。
这一次不同了,事情落到了吕惠卿的手里。政治是个非常深奥的学问,同样性质的事,发生在同一时段,由不同的人来执行,就能搞出截然相反的结果来。
在王安石时,郑侠毫发无伤,并且搏得天下大名。在吕惠卿的手里,这副《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业图》就真的要了他的命。
郑侠被罢免职务、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编管汀州。汀州远在长江以南,接近福建,这人从此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再也没露过面。
郑侠上路,开封城里的政界大佬们都松了口气,认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那他们可真是太天真了。现在当政的是吕惠卿,不再是王安石。
再没有半点的恕道可言,也没有所谓的雍容大度的宰臣气量。有的,只是牙眼相还,还本付息式的报复!这时郑侠正在发配的路上,突然间被叫了回去。开封城里有了新的说法,吕惠卿灵机一动,决定把他置于死地的同时,再发挥点余热,把朝廷里一直做对的人也拖下水。
话说有两个人一直是吕惠卿的死敌,一,冯京;二,王安国。冯京是公事上的矛盾,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总是温文尔雅,轻声细语的和王安石谈话。由于学识渊博,态度良好,所以说了什么也不受处罚。于是就变成了改革派脚下的一条细腻温存的绳子,无论做什么事,都绊腿。
吕惠卿、曾布、邓绾、李定等人恨透了他。
王安国是个好玩的人。他是王安石的亲弟弟,可是处处和哥哥作对,无论是政见,还是私下里的交际往来。比如他总是在公开场合和新法唱对台戏,刚开始人们总因为他是王安石的弟弟,给首相点面子,不去计较。可是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
终于有一次,曾布说话了。说,你是安石的弟弟,国家变法,与你何干(何预足下事?)。这句话半点错都没有,曾布说得非常堂皇。因为国有国法,官有官职,你只是一个私人身份,就算首相是你哥,你也没有干扰政务的权力。
可是王安国勃然大怒,说出了另一番理由。他说,宰相是我的哥哥,宰相的父亲是我的父亲。宰相都是因为你们这班小人的搬弄才做了错事,将来家破人亡,全族遭祸,甚至会波及先人,连坟墓都保不住,这还不关我的事吗?!
这番话的对错,我不予评论。中国人一向都有把工作的成败和个人遭遇挂钩的习惯。比如说商鞅变法,秦国从此变强,直到统一天下,都没改动他的法令。
可以说,他是成功的吧?
不,在中国人的传统思维里,他太失败了。因为他被秦孝公的儿子五马分尸,和秦始皇的宰相李斯下场差不多。于是国人的心目中,他的形象就差劲透了,绝不是个好榜样。
孰对孰错,众说纷纭,这里先不讲,别偏了题。接着再讲王安国别的行径,比如他和吕惠卿。
曾布都让他愤怒,吕惠卿还想得好吗?这是王安国心目中最可恨可危险的坏人。某天吕惠卿在王安石家里商谈政务,两人谈得正欢,突然间院子里有人吹笛子,曲调相当讨厌,以王安石的涵养都受不了,探头一看,正是三弟王安国。
王安石在屋里说了一句:“宜放郑声。”
院子里王安国回了一句:“愿兄远离佞人!”说完笛声依旧,该吹还吹。佞人,小人也,当时吕惠卿恨得咬牙,明知是说自己,可没法发作。只能都记在心里。
这个版本比较多,还有一种说法。是王安国在西京洛阳作国子监的小官时,被司马光等遗老排斥在当地主流社会之外,每天里和向往已久的正人君子们不得相见,痛苦之余,开始放浪自弃。主要就是烟花柳巷,声色犬马什么的。王安石很生气,以大哥的身份从京城寄去一信,里边写“宜放郑声。”
而王安国回了那句“远离佞人”。不管是哪个版本,都明文记载了吕惠卿大怒。
其实吕惠卿真的没必要大怒的,王安国不仅对他们这样,对自己的亲哥哥也没手软,说出来的话,办出来的事堪称人间少见。
据伟大的历史学家,严谨的私人笔记记录者司马光在《涑水记闻》里说,王氏兄弟曾有次争吵。王安国把宋朝改革的局面归纳为天下汹汹,大祸将成。而这一切,都是他哥哥的错。于是他苦口婆心地劝,要哥哥一定要听他的,把变法停止,最不济也要抽身而退。
要不然会家破人亡的!
王安石没听,王安国太伤心了,他转身泪奔,跑到影堂里向祖先们哭诉——不是我不孝,实在是大哥太固执,才让咱们家灭门的啊!
这件事要先确定是不是真有。两种可能,第一,有。
如果真有的话,王安国以宰相的弟弟身份,不管官职够不够,都可以在家里,以私人干扰国事,这还有半点的国家公务严肃性吗?
在这个前提下,王安国不管以什么理由,哪怕是他真的有理,也说错了场合。他完全可以在办公场合公开反对。尤其是到影堂里向祖先哭诉,我不知在他身后王安石是什么心情。
一般来说,农村妇女们掐架时这招常用。
第二,这事没有。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大家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事情出自《涑水记闻》。请问一直隐居在洛阳写书的司马光是怎么知道王氏兄弟在家里,影堂附近的争吵的呢?除非是当事人向外界宣扬,那样就会尽人皆知,何以只有司马光的笔记里才有?
像苏轼、苏辙等日记一族为什么都没录用?
此外最可疑的一点就是“影堂”。影堂,即家庙,祠堂,供奉祖先遗像、牌位的地方。这时王氏兄弟是在开封京城里,他们的祖先祠堂也搬进京城来了?这事是需要考证的,从常理来说,宋朝官员的升迁谪落是很频繁的,尤其是宰相。不管是谁,赵匡胤定下的制度,宰相必须快速轮换,防止专权。
这样注定的调动,估计不会有人把祖先随身带着的。那样“回乡祭祖”一词就失去了意义。
综上所述,这事如果是假的,诚信的代表、伟大的史学家司马光先生的人品就有大问题了。捏造事实也就算了,难得的是他借了王安国之口说出了如此恶毒的话——王安石一族家破人亡!
这是怎样的诅咒啊……
抛开这件事的真假,王安国和郑侠之间有来往,这尽人皆知,都是因为他们太潇洒,太倜傥了。话说王安国一直用心良苦地拆自己哥哥的台,拆来拆去没效果,所以对能拆他哥台的人极其欣赏。
《流民图》事件之后,郑侠某次上街,正遇上王安国骑马出门。骑得高,看得远,王安国先看到了郑侠,立即眼前一亮。
他在马上举鞭示意,深施一礼:“君可谓独立不惧!”
郑侠的表情很遗憾:“我也不是不得已。想不到宰相被小人所误,到了如此地步。”
“不,”王安石出人意料地反驳了,或许他这时才想起来那是他亲哥哥。他说,“我哥哥做官,总是忠贞不二,他认为作臣子的必须要为朝廷当事,有成绩归陛下,有怨恨自己承担。这样才是尽忠于国家,所以现在九州四海之怨,都集于我兄长一人之身。”
郑侠冷冷一笑:“你说得古怪。我从没听说过皇帝是尧、舜,臣子是夔、契,九州四海会有那么多的怨恨。”这时满大街的人都在听着,不由得一齐点头。
好啊,郑侠说得好啊,有道理!
这段谈话,把王安国和郑侠拴在了一起,这就是罪证,他们是同党。可仍然不够,冯京还逍遥法外呢。再想办法,吕惠卿从郑侠的第二封奏章里看出了破绽,那里面除了民间疾苦之外,还谈到了些宫廷内部的隐秘事件。
吕惠卿找到了神宗,说这很奇怪。像青苗法、免役法、市易法等等,都是举国皆知的事,郑侠知道不奇怪。可宫廷内部的事郑侠是怎么知道的?我得到了确切消息,是冯京告诉他的,副宰相指使他人诽谤皇帝,不信您把郑侠召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郑侠走到了半路被押回来,三堂会审,揪出了郑侠的门人吴无至,和集贤校理丁讽。就是这两个人给郑侠和冯京来回通信。
这四个人无一例外,都被贬到外地。郑侠最惨,在英州编管,人身自由都没了。冯京被踢到四川,瞬间之间从官场顶峰跌落到剑门关外,彻底歇菜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吕惠卿做到了这些,实在让天下人都悚然发抖。什么是狠人,这才是。与之相比,王安石实在是傻得很憨厚,善良得太懦弱,根本不像个政治家。
好戏还在后边。
吕惠卿一刻都没有停息,借着威慑天下的气势,他迅速提出了自己创立的新法——手实法。这个法充分体现了吕惠卿既精明又强悍的本性,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手实法是免役法的一个补充。免役法里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