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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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做人要厚道,无论如何,包拯没有迷恋权力地位,抛弃了所有的享乐和威风,在乡下奉养父母。这样的人,值得我们尊敬。他的人生标签无可挑剔,就是道德的典范,纯洁的化身。所以把他升入御史台,完全是件好事,整风运动开始。
第一枪,就打中了皇帝心中最爱的最爱。
话有点绕,其实很简单。皇帝心中的最爱是张美人,张美人的最爱是她的伯父。该伯父名叫张尧佐,其实并不亲,一来只是她父亲的堂兄,非亲兄弟;二来张尧佐很薄情,真正做到了见死不救。
张美人的父亲刚死时,一个小官,没有家产,遗孤们身在外地,举目无亲。唯一的出路就是投奔伯父,可张尧佐拒绝。理由是他当官的地方太远,在四川,你们走不到的。于是孤儿寡母,只好改行当舞女,才勉强活了下来。
按说这样的长辈,基本上可以无视,当作没这个人就对了。可是奇怪的是,张尧佐就是有本事让侄女失忆。自从她进宫之后,他就攀定了这门亲,不知说了些什么话,美人就被洗脑了。从此以后,以伯父的升官发财为己任,为乐事,终生奋斗不息。
效果很显著,截止到皇祐二年(1050年),伯父已经从遥远的四川边陲小地一介推官,升到了帝国两府高官之下第一人,三司使,掌管天下钱粮。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两个答案。第一,张尧佐很无耻;第二,张美人很善良,并且健忘。可这不是包拯所想的,他看到的是帝国的危机。之所以称其为危机,完全是由“真理”来告诉他的。
真理就是儒家学说。虽然说超级博大,可是也能精简成一句话,即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在这个大前提下,没有任何势力被允许抢走他们的特权。包括其他的诸子百家,以及皇帝的老婆、亲戚。
尤其是张美人这样年轻貌美,出身贫寒(等同于没有修养,没有见识)的妃子,和她无耻加无能的伯父。让他们当权,必将祸国殃民!
于是包拯决定弹劾,这时他的身份还是相当的低,只是刚从御史台转到知谏院的一个普通官员,要说事时还得拉上好多的同僚。插一句题外话,包拯在言官系统里还是蛮吃香的,因为他的队伍站得好。
在我们的普通思维里,包拯是和范仲淹、富弼、欧阳修等君子站在一起的伟人,是好朋友。可惜错了,他在庆历年间被提拔进京城,是由当时的御史台长官王拱辰推荐的,上任之后猛烈抨击新政,拆范仲淹的台时,是一把罕见的好手。
通过和新政君子们过招,包拯的热身运动做得很到位,这时准备向张氏集团发力。为什么要说集团呢,那就是张美人的力度了。
纠正一下,这时的美人已经是张贵妃了。她的权势和欲望都水涨船高,很让封建社会里男权至上的士大夫们不顺眼。他们回首前尘,展望未来,觉得身上发冷。这个张贵妃,已经有了刘娥的影子。
同样贫寒的出身,同样的热衷权势,仁宗的男人指数又比不上他的父亲,宋朝很有可能再出一个天圣级的太后啊!这点并不是危言耸听,有很多的内幕在坊间流传了很久。
比如说,宰相文彦博在四川时就和张尧佐来往密切,进京之后,和张贵妃内外勾结。除了贝州平叛的内部信息之外,还被皇帝抓了现形。某年上元节,皇城头观花灯,张贵妃衣着特别,万众瞩目,乃是一件罕见的灯笼锦。皇帝问,哪儿来的?
贵妃很诚实,文彦博的夫人送的。
再比如说大臣王拱辰,这位前状元也不干净。某次皇帝到贵妃房里散步,突然见到一排定州出产的红瓷器,鲜明耀目,华贵珍异。一问,也老实交代,王大人送的。皇帝很愤怒,举起手里的柱斧,一个个亲手砸碎。
这些不算,她还开始没大没小了。话说国家等级森严,什么人享受什么排场,这是儒家理论里比天都大的规矩,名为“礼仪”。可是该贵妃就不当回事。某次出行,她一定要用皇后的峦驾伞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施展全套女性魅力,没完没了的磨皇帝。
皇帝受不了了,对她一笑,你去找皇后借吧,她给你,你就用。结果这女人真就去了,而曹皇后也很有趣,你要,我就给。
于是张贵妃喜滋滋地回来报告,皇后借我了耶,却不料皇帝突然沉下了脸,国家典章有秩,你僭越失礼,当什么都是儿戏吗!
还有很多,就不一一赘述了。举出上面的例子,我只是想请大家想深一层。张贵妃的确在逾礼,不守本分,可是问题很严重吗?这个女人贪图小利,爱慕虚荣,哪点能和当年的刘娥相比呢?
刘娥直到赵恒死后,才走上了前台。之前哪怕手握国家大权,都从不显山露水。这份深沉的忍刻,在男人中都极其少见。何况再往深里想一层,上面的每件事都表露出来了赵祯的为人底蕴,每次张美人想要出格时,都被他当场震慑,从来没给过她好脸。
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无论是张贵妃本人,还是张尧佐,或者文彦博、王拱辰,都没法做到祸国殃民。危险根本不存在,包拯这些人想折腾,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包拯的弹劾行动层次分明,很有节奏感,和皇帝对张氏集团好感的增加成正比。注意,这里不止是针对张尧佐一个人,所谓的张氏集团,不管事实上有没有,包拯们认为有。
张尧佐先是当上了三司使,包拯们很愤怒,但是弹劾是要理由的,找什么呢?集思文议,找到两点。第一,张尧佐不懂业务,他靠裙带关系上位,严重阻碍了三司部门的正常工作;第二,最近黄河改道了,开封城还地震,这也是张尧佐闹的……
不知道这些人的脑袋是不是被门框挤了,先说此人是个笨蛋,接着又说他能影响地球的健康,连黄河改道这种级别的灾难都是他引起的。这还是个凡人吗?
文理不通,发回重写,皇帝看都懒得看,就扔一边了。初战失利,包拯们强忍怒火,回家休息,慢慢想,一定会有办法的!但是左思右想,办法就是没有。
本来嘛,张尧佐本身也是正牌的进士出身,混得不大出彩,可也没有劣迹,凭什么不能当三司使?说他不懂业务,这么多年那么多了不起的名臣、能人,都当过三司使,哪位做出过什么业绩来了?国家该冗兵、冗吏、冗费还是不停地冗,说句难听点的话,都是一种型号的废物!
关键时刻,还是老同志出马。御史台方面的老牌弹劾名人何郯大人的母亲年老,他申请外放当官,就近照应。临走之前,和皇帝聊天一般地说。张尧佐升官太快,下面的人事摆不平了。您要是真喜欢他,就把他当您亲舅舅李用和那样对待好了。
只加官,不给权,一世的富贵享受着,不显山不露水,难道不好吗?
赵祯有点心动,真的挺好。同一时间,包拯升官了,他从御史台转到了知谏院,当上了院长大人。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他尽管没什么办法,但是老调不停地重弹――抄掉张尧佐,抄掉张尧佐,抄掉张尧佐,抄掉张尧佐……
他成了宋朝版的唐僧。
这种压力下,皇帝让步了。在皇祐二年的闰十一月六日,张尧佐终于下台,不当三司使了。胜利,巨大的胜利,包拯们应该狂欢,应该自豪,应该变成正义的化身了。
且慢,这几位气得满头青筋,血贯瞳仁,都想杀人了。
因为张尧佐丢掉了一个三司使的位置,却换回了四个超级隆重的头衔,每一个人都是宋朝官员们苦熬终生都盼望不到的殊荣!
改命张尧佐为宣徽南院使、淮康节度使、景灵宫使、群牧制置使。同时赐他两个儿子进士出身。一日之间,身兼四使,这在宋朝开国100年间从来没有过。
灾难,灾难真的来了。宋朝官场震动,每一个官员都发出了共同的呼声,这比黄河改道还要让人忍无可忍,皇帝,你怎么能这样呢?!
从这一刻起,在庆历年间,因为新政君子、小人之争而势同水火的御史台、知谏院再一次联手了。他们发誓要斩断张尧佐,张贵妃,再加上张氏集团里的其他同伙们的爪牙,给宋朝官场来个大扫除。
具体行动是先各自为战。包拯代表知谏院上了一本,名字就叫《弹张尧佐》,里面充满了骂人的话。如张某“无功受禄,不知羞耻。”“真清朝之秽污,白昼之魑魅。”连带着皇帝也被泼污水,您三十多年的清德今天败坏,怎样面对天下臣民?
御史台方面的力度更大,现任御史中丞王举正上殿当面对皇帝说,我弹劾张尧佐,您不同意,我直接辞职。这里要小插一句,就像欧阳修从来不抽皇帝耳光一样,包拯也从来不干辞职回家的事,再怎么折腾,也别想动摇他生存的根本。
台、谏官步步紧逼,皇帝很沉得住气。这样的事儿不新鲜了,想当年废掉郭皇后时,孔夫子的后人,加上当代楷模范仲淹一起挑事,不也集体报销了吗?所以赵祯坐得很稳,他把意见都压了下来,不反对,也不同意。让时间去消磨一切。
第二十章 皇帝的特权
他想错了,他真的没料到,为什么给一个亲戚一些荣誉性的,没有半点实权的头衔,就能让整个官场集体抓狂。
这事真值得深思一下,难道就真的只是出于义愤,要维护朝廷的升官秩序吗?不见得吧!但那是后话,在9天之后,闰十一月十五日的正朔朝会上,台谏官员们就全体爆发了。他们在下朝时,把百官都拦住,今天齐心协力,一定要让皇帝听我们的!
王举正、包拯各自率领着自己的精英团队,共7个人,重新回到大殿,把要回宫的皇上给拦住了。久经战斗、总被狠K的赵祯立即就明白了要发生什么事,他实在是有点烦,再不想拐弯抹角了,直接替他们找到话题――又要拿张尧佐说事?节度使只是个粗官,有什么好争的?
话一出口,风云变色。北宋仁宗朝里最强有力的,简单粗暴型的言官从此诞生。隆重介绍,唐介出场。这人本来是上殿7言官里排名最末的,这时从后面挤了出来,一句话就让皇帝摔倒――“本朝太祖、太宗都当过节度使,恐怕不是粗官吧?”
赵祯惊怒交集,一不留神,被抓住把柄了!正想着怎样挽回,事态已经进一步恶化,这些人扔下他,扑向了殿廊下站着的宰执大臣们,主攻目标就是文彦博。你们不守祖宗规矩,只知道巴结贵妃,结交外戚,无耻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还不辞职,有什么脸站在朝堂之上?
眼看着天下最庄严的议事大厅要变成上演全武行的菜市场,赵祯当机立断,宣布退朝。这是皇帝的特权,也是最后的招数。言官们没办法了,总不能学寇准,把皇帝硬按到座位里,让他老实听讲吧?
当天就这样散了,赵祯慢慢地走回皇宫深处,一路上从激动到懊丧,从气恼变好笑,多大点的事儿,众位爱卿,你们就不能操心点别的正经东西?
他决定先让步。张尧佐被剥夺了宣徽南院使和景灵宫使,保留剩下的两个,并且保证从此之后,后妃之家,不得进入两府执政。
同时为了警告台谏部门,命令他们从此再想上殿说事,先到中书省找宰相要通行证。这样两边各打50大板,就算息事宁人了吧。
他真心地希望,别再折腾了,天下有那么多的正经事。黄河还在泛滥,国家还在亏空,老百姓的情绪也在变激动,这才是国计民生的大事啊!
但这是一厢情愿。无论是张贵妃,还是言官们,都还是我行我素。张MM这边视荣誉为生命,枕头风不停地吹,我要四使,我要四使,我就要四使嘛——,那边言官们磨刀霍霍,张尧佐只是个小开头,真正的目标还在后头!
于是事情激化,某天仁宗悄悄地恢复了张尧佐的宣徽南院使,包拯立即就火了,他冲上金殿,这次豁出去了,他要求把张尧佐赶出京城,到外地当官去,省得总是不死心,早晚出大事。皇帝很耐心,跟他好商量,结果被强迫洗脸。
包拯喷了他一脸的唾沫……那天他再次回到后宫,张MM满脸笑容地迎上来,还想说什么。赵祯终于失去耐性,指着脸说,你只管要宣徽使、宣徽使,不知道包拯是言官吗?!
张尧佐事件至此结束,皇帝做出保证,以后再给张尧佐升官,会先争求台谏官的意见。这话出自皇帝之口,已经可以说惊世骇俗了,一国之君,不能独断专行了耶!可包拯们并不满足,斩断张氏集团的行动只是取得了最初一步的胜利,更大的战斗在后面。
他们瞄准了宰相――文彦博。在他们看来,这个人是张氏集团里作恶最多,危害最大,必须打掉的大毒瘤。为了达到目的,他们精心准备了一份弹劾奏章,由风头最劲的御史唐介出面,要来个趁热打铁,赶尽杀绝。
奏章写得很精彩,说文彦博由贵妃推荐为相,执政以来,“独专大权,自三司、开封、谏官、法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