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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点正经没有-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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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马青这人不能用了。”丁小鲁直截了当地对我说,“他老是八路军打鬼子那一套破路诱歼化装什么的一点拿上台面的本事都没有。”

“就是,要狠狠批评,什么作风?下回可得改了——七万,喂你一香张。”

“老是八路的干活不行嘞。”刘会元看着自己的牌自言自语,“现在八路对鬼子也玩笑里藏刀了——三万,谁爱吃谁吃去。”

“碰!”我推倒自己跟前的两张“三万”,撸胳膊挽袖子大伸着手恫吓着庄家,“下面马上就开始‘提’桩运动。”

“我也准备开始‘提’桩运动了。”吴胖子也趴了牌笑眯眯地说。

“那我就准备‘提’大家了。”身为桩家的于观趴了牌笑着说。

“我走了。”丁小鲁站起来说,“你们玩吧。”

“哎哎,别走呵。”我运足气摸起一张牌,看了一眼打出去。回头对丁小鲁说,“工作失误总是难免的,我不是已经批评马青了?他也答应改,要不你再批评批评他,大伙儿再批评批评他。”

“马青你太不对了。”刘会元打出张牌看着上下家说,“你们和去吧——你怎么能一点不痛心呢?起码应该有个表示哪怕红红眼圈儿同志们也好原谅你。”

“瞧把我们丁小鲁气的——哎,桩家上‘挺’就放‘冲’。”吴胖子瞅着犹豫不决拿不定出哪张好的于观说,“还不快向人家赔不是,说‘我对不起你我心里有愧再不敢了。’”

“我对不起你我心里有愧——我再不敢了。”

“你不必对不起我也别有愧——继续敢吧。”

“集体负责集体负责。”刘会元说,“反正也没外人,咱们互相对不起完了。”

“不不,还是严肃点好,咱们都没责任,就马青一个人不是东西——换‘挺’就放‘冲’,记住我这句话。”我对刘会元笑说。

“我走了。”丁小鲁站起来,“我真走了。”

“别走别走,千万别走。”大家坐着看着自己的牌一齐挽留。

丁小鲁出屋,开门,回自己家去了。

“多不好,多不好。”大家纷纷念叨着,继续全神贯注地打着牌。我抻着脖儿看着面上的牌难以置信地说。

“怎么就‘提’不上来呢?跟熟张儿。”

“和的就是熟张儿。”于观笑着把牌推倒,拿起我刚打出的“四条”放到他那堆“条子”上。

“操他妈,我‘挺’了半天,就是不上张儿。”

“我也‘挺’了半天,砍单儿‘五条’,‘挺’的太窄。”

“我不该换‘挺’,坚持对倒‘七条’‘八万’要不早‘和’了。”

大家议论牌局,“哗啦啦”地一齐伸手洗着牌。

“马青你玩不玩?”于观回头对坐在一边抽烟的马青说,“你玩我换你——我不想玩了。”

“别别别,别走。”我们一起拉于观,“刚上瘾不能走,才两点,早呢,马青要玩可以加‘磅’。”

“甭操心丁小鲁,她没事,她也是属熊的——撂爪就忘。我们多少年了?比你了解。”

“不是为了丁小鲁,我是困了,打叫你们扣这儿就没合过眼。还是让马青上吧,一样。”

于观站起来,把位子让给马青,我们仨瞅着他说:

“没劲,你这人没劲。”

“就算我没劲,”于观笑着说,“你们就让我没劲一回吧。”

于观走了,我们四个接着玩,一直玩到天亮。当我从吴胖子家出来,看什么都俩影儿了。我对马青说:“去吧,上街吧,不干出个样儿来别回来见我!”



“哎哎,你过来。”马青倚在马路边的蓝白铁栅栏上,冲两个从他眼前走过的妙龄女郎招手,“我跟你谈谈。”

“你跟我谈什么?”脸白一点的姑娘停住,迟迟疑疑和女伴走来,警惕地问。

“我特想帮助你——见你。”马青诚恳地说。

“帮助我什么?”白脸姑娘不自信地低头看看自个身上的“咸菜裙”,摸摸腰上的裙扣,扭脸在旁边一家高级餐厅的贴太阳膜的大玻璃上照照自己的嘴脸,“我挺好呵。”

“你不好,这我知道。”马青说,“你表面看上去部优产品的感觉,但你心里其实特苦恼,对自个特不满意。”

“没有。”白脸姑娘说,“我不但表面上对自己特满意心里对自个儿也特满意,混成这样不错啦。”

“好,就算我看走眼了吧,你一切都好,可你不想好上加好么?就是俗话说的锦上添花画龙点睛什么的。”

“不想了。”姑娘也极诚实极坦白地说,“见好就收,再好就好过去了。”

“实诚。”马青热情洋溢地赞道,“看得出你有很多美德,除了实诚还善良,扶危济贫扶老携幼特别见不得别人受苦。”

“是是,我是这样儿,这回算让你说着了。”

“菩萨心肠侠女风骨圣母情怀。”

“对对。”姑娘连连点头,“越说越象了。”

“要不怎么这大街上这千奇百怪这芸芸众生中我谁都不叫单叫住你呢?就知道你是好样儿的。尽管自己有今儿没明儿,但一看见别人受苦坚决不答应!喜欢什么只管说,只要我有……”

“不不,这也就是话赶话那么一说吧,一般来说我全答应。”

“人活着要有志气有追求。”马青温和地责备白脸姑娘,“不是我**你,人活着怎么能光为自己吃好穿好呢?还得让别人也吃好穿好大家都讲吃讲穿才算完事。”

“那‘别人’干吗非得别人‘让’才能吃好穿好?自己混不上么?”

“你太让我失望了,看来你的心灵没有你的外表那么美,在我眼里你丑了——还不如她。”马青转脸一指白脸姑娘旁边的黑脸姑娘,“别看她长得寒碜,外表上有点残次,但心灵一准比你美——我问你,看见别人受苦,譬如我吧,你忍心么?”

“我忍心!”黑脸姑娘怒视着马青说,“不但忍心还幸灾乐祸!”

“可我不忍心!”马青飞快地说,“看到你们灵魂有罪我心都碎了。所以我说我要帮助你们呢,你们还认为没什么可帮的。这样吧,咱们作个交换,谁也别吃亏,我拯救你们灵魂你们保护我的身体,都尽力而为,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我看咱们还是谁也别管谁拭目以待吧,看谁烂得快点。”黑脸姑娘一拽白姑娘,二人联袂离去,黑姑娘还对白姑娘说:

“我早告诉你过,但凡大街上有人热情诚恳地叫你,千万别停下理他,准都是憋着要害你,掏走你点什么。”

“你们就坐失良机束手待毙后悔莫及吧!”马青跟在姑娘们后面大声喊,“自私自利的人垮掉的一代多余的玩艺儿!”

姑娘们拐过街角不见了,马青掉头往回走,兀自愤愤不已,嘟哝着:

“就这种境界怎么能指望你们挺身炸碉堡舍命堵枪眼儿剩下我们过幸福生活。”

“我深深地爱着你,这片多情的土地……”

马青吟唱着,双手插在裤兜里,拖着步子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着。逆着潮水般的人流毫不避让地走,方向、步态、节奏与他四周急匆匆拥来拥去的人群恰成鲜明对照。还是那些商店房屋,还是那些车辆人群,还是那些装潢广告还是那些色彩形状那样的空气味道那样的神态举止口音嗓门。马青的吟唱变成尖锐响亮的口哨,仍然吹着那首歌,同一旋律反反复复。人们从五花八门形状各异颜色不一的商店涌出涌入,大声喧哗窃窃私语,人流中马青若隐若现,市声中口哨时断时续。

同一条街另一端的一家高级工艺古董店里,杨重油头粉面西服革履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彬彬有礼地牵着一个珠光宝气十个手指戴满钻戒一头一脸翡翠玛瑙的重量级老妇人在琳琅满目堆积如山的金银玉器名贵印石象牙雕刻地毯瓷瓶中穿行,不时端详着一件玩艺儿品味着。

“您瞧这地毯怎么样?丝织的,越磨越新,越踩越厚,才巴掌大就三千。”

“便宜。”老太太鄙夷地瞧了一眼说,“上回我买一拷花呢手绢还八千呢。”

“这大花瓶怎么样?”杨重指着一个比他还高上面彩绘着足有一个营的古代儿童大瓷瓶说,“一万二。”

“便宜,”老太太说,“上回我买一陶夜壶还一万三呢。”

“您再瞧这一百多斤的鸡血石,三万。”

“瞅着还挺喜欢,就是太便宜。”

“没关系,只要您喜欢,咱可以跟他们砍价儿呀。”杨重转身冲垂手侍立一边的伙计招招手。伙计忙满脸堆笑地小碎步凑上来。

“你这鸡血石卖多少钱?”

“三万。”伙计指指标签,“上面标着呢。”

“太便宜了,你能不能给往上涨涨?”

“这可不行。”伙计低三下四地说,“我们这是国家的买卖,要涨得一起涨,五行八作蔬菜副食小百货——单价涨不允许。”

“可你这也太便宜了,不值当我们掏回钱。”杨重对伙计说,“咱好好商量商量,你贵点我们多买你几件。这样吧,你要实在为难,咱们就少涨点,六万!六万怎么样?起码也得涨百分之百吧?”

“百分之百可不行。”老太太说,“怎么也得百分之二百。这么沉的东西我才花六万就买回去我先生又该埋怨我不会买东西了。”

“九万吧那就。”杨重和伙计磨,“要不八万五?不能再低了。”

“这我确实作不了主,只能卖三万。”

“算啦。”老太太说,“既然他不肯涨,咱们就甭买了。”

“这官商作风是霸道,一点儿价儿不肯还。”杨重冲着伙计说,“就你们这么做买卖,买卖好不了。”

“手里有钱生是花不出去。”老太太在杨重的搀扶下边往门外走边唠叨,“钱花不出去还一劲儿涨利息这不是逼着我把人民币砸手里么?”

“就是,成心坑人,没法不有意见。”

杨重把老太太送出古董店,扬手叫:“三轮。”

一辆三轮驶过来,杨重双手托着老太太腰,咬牙用力一举:“起!”把老太太稳稳地塞进车座。对三轮车夫说:“甭不好意思要钱,下一千你都对不起这夫人。”

“可北京就没有价钱合理的地方么?”老太太在三轮车上还抱怨,“白上一回街一分钱也没花出去。”

“我再给您留心打听。”杨重在马路边上向老太太致敬,“听说政府要采取措施了,有希望。”

老太太乘着三轮一溜烟走了。

杨重看了看表,倏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匆匆而去。他边走边把眼镜摘下来揣兜里,系上衬衣领扣掏出条艳红的领带花哨地打上,又满身上下摸兜,最后找出一朵皱巴巴的红花别在胸前。

这时,他已经来到了一个艳俗艳俗的大饭庄门口。饭庄门口站着一群艳俗艳俗的新郎新娘。其中一位尤其艳俗的老姑娘已经十分焦急了,一见杨重立刻浓眉倒竖,用刘秉义都相形见拙的嗓子喝问:

“你怎么才来?合同上不是规定了要提前十五分钟到达结婚现场?”

“你扣我百分之十五吧。”杨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顾上多解释,立即站到新娘身旁的工作岗位上开始勤奋工作——新娘的第一个女友已经到了。

他们和饭庄门口其他新郎新娘一起向各自的前来赴宴的亲朋好友作揖欢迎。

“祝贺祝贺。”

“同喜同喜。”

满面笑容一片殷勤充满喜悦。

“我深深地爱着你,这片多情的土地……”

马青哼着小调走到饭庄门口,走过去又转回来,瞅见台阶上的杨重,似曾相识又不敢相认,打量着判断着往最坏的地方想了半天仍然难以置信。

杨重携着新娘转过身,新娘的手从背后找着杨重的手拉着往自己的腰侧搂——杨重够了够手勉强搂住新娘的腰。二人一同进了饭庄。

马青跳下栏杆,奔到饭庄临街窗前,扒着往里看。只见杨重坐在好几桌老姑娘中间,风度翩翩地笑着,一杯接一杯喝着酒。大家起哄,新娘蛮大方地迅速在杨重脸上亲了一下……

照相馆拍照室里,杨重涂着红脸蛋拥着身穿白纱裙手捧一束塑料花的新娘站在推车式照相机前,背景是大海高山和白去,山上有花,海里有浪,两边各有一排照明灯烤着他们。

“再给女同志垫两块砖。”照相师从照相机后面的黑布罩里钻出来指挥说。新娘迷人地笑。

“男同志脑袋往女同志那儿靠靠,眼睛睁大点——让你睁大点眼睛没让你张大嘴。”

“没法再睁了,长的就是丹凤眼儿。”

“丹凤眼儿就丹凤眼儿吧。”照相师咕哝着,挂好底片板,举着快门说,“照了呵,笑,笑开点。”

“喀嚓”一按快门,“噢——”众人哄。

新娘拉杨重来到场子中间,作欢华尔兹状,二人象两朵大花瓣似地左右开放着,侧脸对着镜头笑。

“噢——”再哄。

“如果我再给你加百分之十五,”新娘意犹未尽地说:“你愿意增加一服务项目吗——入洞房?”

“我们卖艺不卖身。”杨重严肃地声明。

“真恐怖!”

小酒馆里,马青对疲惫不堪坐在他对面的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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