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校对版]-第9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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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起身道:“儿子听父亲与那佃户作答,说是一亩地年租五斗三升谷子,因春夏无雨,谷子多没抽稳,这才补种豆子。即便背水。这块地势不算低,靠人力浇水到底有所不足。等到秋收,这豆子能收到几成也是难说。就算收成够缴租子,也没有入冬的口粮。若是有积蓄还好,若是没有的话,就要举债了。”
曹颙接着问道:“那你说说看,用什么法子,能使得他们处境好些?”
“要是种苞谷与番着就好了。前者可以入官仓,后者种上一亩,阖家口粮就不缺了。”天佑道。
因曹家昌平庄子有这苞谷与番薯的试验田,外加上曹颙这半年的差事也多与这两种耐旱作物的育种与推广有关系,天佑又是喜欢农事的,所以并不陌生。
“苞谷与番薯若是能推广开,能活万千百姓。此次我去甘肃,除了巡视屯田外,就是再看看新戈出的垦荒区。明年开始,就要有移民过来。你们两个多看多学多问,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直接说与我听。若是有功劳,我为你们两个请封。”曹颙道。
听了这话,天佑小脸红扑扑的,带了几分兴奋。
并不是被名利所惑,而是被当成“大人”的激动。这个人,又是自己向来最崇拜与敬爱的父亲。
天佑挺了挺小胸脯,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弘普只剩下惊愕,眼睛直直地看着曹颙道:“姐夫,您逗我们两个呢吧?您料理的民生大事,我与曹沾还小”
不小了,都知道‘借刀杀人釜底抽薪声东击西了’
曹颙笑得温煦,道:“又不是让你们两个理事,不过是让你们学着拾遗补缺,怎么不愿意?”说着,又望向天佑,道:“天佑,你呢?”
天佑使劲地点头,眼睛亮亮的,道:“儿子求之不得。”
弘普见天佑如此,挤出两分笑,道:“愿意。”
曹颙见他们两个都“懂事”就没有再多留,回自己房去了。
直到他走了,弘普才醒过味来,自己先头的“提议”曹颙没有给出答案。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明白曹颙岔开话的意思,是不是“婉拒”他的“提议”
他恨不得立时冲到曹颙身边,问个究竟。又心有顾忌。
寻思再三,他将视线落在天佑头上:“天佑,姐夫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报复九伯?”
天佑看了他一眼,道:“当然不会。”
弘普听了,身子僵住,白着脸问道:“为什么?”
天佑笑着说道:“父亲说过,当记得‘良善’二字,与人要留三分余地。九贝子如今破落了,父亲怎么会落井下石?就算有没了的恩怨,也会等九贝子复起后再说。”
他也是宅门公子,有对好名声的父母,不代表他就是不知世事的羔羊。
曹颙教导他们几个时,说的是“若是不能一击致命,就不要撕破脸”不要在明面上当恶人。还告诉他们,不要行“损人不利己”之事,做事情之前要先核算“成本”;不可贪婪,世间万物,因果循环,贪了一处,就要失了一处。到底是“占便宜”还是“吃亏”就两说了。
弘普所提议之事,在天佑看来,就是“损人不利己”之事,有“落井下石”之嫌。
连他都看出这些,他自是晓得父亲不会如此行事,所以说的很是笃定。
弘普听了,却是说不出的失望,喃喃道:“哪里有这样的“良善”太迂了,”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喜相逢(上)
西北,甘州卫,牧场。
这个牧场,始建于康熙五十七年,西北驻军云集时,就从口外马场运过来一些母马与马驹。经过几年的牧养,当年运来的马驹已经“齐口。”母马也配了良种,产下不少马驹。
虽说这边牧场规模比不上口外牧场,但在西北也是独一份。
除了牧草,甘肃军屯的节余粮食,也用作马场饲料,将这些马匹养的膘肥毛亮,极为精神,而耐寒与负重,都比从口外运来的成年军马要强三分。
只是数量有限,“齐口”的公马不足千匹,二岁以上牙口的小马有两千,二岁以下的马驹有八百多匹。
西北军左都督、四川提督岳钟琪站在牧栏边,手中正抚着一匹公马的马鬃。
西北驻军本有十三万,五万驻扎西宁,八万驻扎甘州。先帝驾崩前。下过恩旨,之前随征的科尔沁与咯尔略各部蒙古兵丁小半继续驻防,大半回归各部。
绿营官兵,也奉旨精简。剔除老弱。
如此,十三万大军就剩下九万,西宁剩下三万,甘州剩下六万。
如今西北大军名义归署抚远大将军贝子延信统辖,实际是”陕、甘三地军政都在年羹尧手中。
年羹尧现下任川陕总督,不能常驻西北军中,他就点了老属下、现任四川提督的岳钟琪代替他到军中坐镇。
于是,延信领大将军印信,镇守西宁;岳钟琪则以年羹尧副手的身份。驻守甘州。
岳钟琪将门虎子,今年才三十七岁,正值盛年,在西北军中资历却深。他是进藏官兵的先锋官,功劳显赫。在兵部前些日子上报的进藏将士功臣簿上列第一位。
现下,他看着这些将要长成的马匹,想着西北的军马数量。
西北军马有三万多匹,抛去驮马与老弱。健马不到半数。青藏地区,地势高耸,长途跋涉。人马皆伤。
就拿康熙五十八年、五十九年进藏官兵来看,战马倒毙,是造成的兵丁战力减弱至折损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这个缘故,使得岳钟琪晓得,八旗官兵若是想要在西北发挥战斗力,必须要配双马。
朝廷派来与青海叛军和谈的兵部侍郎,已经前往西宁。
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出兵青海已经成必然。
如今,甘州驻军,就加强了训练,随时等着朝廷号令。
岳钟琪正想着出神,就有卫守官来报,京城来人。
“又是理藩院的官员送喇嘛过来?”岳钟琪问道。
从青海战事报回朝廷,这两个月来理藩院已经送了好几拨喇嘛过来。这些喇嘛将先朝廷大臣一步,前往青海各部,稳定人心。
“回禀大人,不是喇嘛,来的是户部侍郎。那卫官将名帖双手递上。
岳钟琪接过看了。低声念道:“户部左侍郎、二等伯曹颙”甘肃军屯事宜……”
他半月前就收到兵部公文,知道朝廷派了户部官员过来巡视军屯,原还以为中秋前能到,没想到现下就到了。
他是四川提督,从一品武将;户部侍郎只是从二品,说起来还比他品级低。可是曹颙爵位高,又是京官,所以岳钟琪见罢帖子,忙使了唤了几个帐下官,疾步出迎。
卫所外,曹颙已经下马。身后伫立着天佑与弘普,一起眺望远处连片的军营。
隐隐地传来将士操练的呼喝声。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天佑与弘普两个都巴望着,充满了好奇。
在京城时,他们也曾有机会去过八旗旗营玩耍,看着那些松松垮垮的兵丁。长满荒草的操练场,实让人对他们是否能保家卫国持怀疑之心。
眼前的军营却是不同,只说门禁这一项,就比驻京八旗要严的多。
即便曹颙出示身份,守卫的小校也没有直接放人,而是使人去通禀军营主将。
早在出京前,曹颙就将西北驻军做了详细了结,知道岳钟琪这个人。若是他没有记错,这个人将是接替年羹尧执掌西北军务的人物。而且还因是岳飞子孙被人诬为谋逆,牵扯出雍正朝的文字狱什么的。
具体细节,曹颙并不晓得,只是知道此人立功在康熙朝。发迹在雍正朝,在乾隆时期仍在,算是三朝元老级的人物。
当从兵部了结到岳钟琪的履历时,曹颙很是诧异的是,这人如此年轻。只比曹颙大七岁。不是宗室与满洲八旗勋贵。能这么年轻就熬到这一步,在外省武将中也算首屈一指。
这会儿功夫,岳钟琪已经带着几个账下官出迎。
看到穿着锦鸡补服的曹颙,岳钟琪也吃了一惊。
他是汉军地方八旗出身,捐官出仕,由文职转武职,一直在四川境内当职。没有到过京城,也没有见过曹颙!
年纪轻轻,就是二等伯,不用问,定是父祖玉荫。
可是据他所知,勋贵子弟年轻居高品武职者大有人在,在文官位上这样年轻,却是不容易。
曹颙带着钦命而来,少不得岳钟琪恭问圣安,而后一番相见后。岳钟琪将曹颙等人迎接驻地大门。
却是只在营房大门附近一排院子中的一处安置,距离大军驻扎处还隔着两道门。
曹颙没有在外头驿站,直接带人过来大军驻地,除了公事需要交接之外,就是私事。
永庆就在西北军中,两人一别数载,对这位少年时就相交的好友,曹颙也很是惦念。
永庆如今是从三品游击,他曾跟从大军进藏,在今年春天兵部叙功时。他的名字也位列功臣册,按理应擢升一级至参将或擢升两级至副将,以作搞赏。
可是,后来却不了了之。
曹颙专程打听了,晓得是雍正御笔将永庆的名下勾了下去。
他姓完颜,即便自立门户,也仍是十四福晋的堂兄。加上他在西北军中,早先的擢升,都是十四阿哥请旨。
在雍正眼中,他就是地道的‘十四党’
曹颙晓得详情后,虽是不忿。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永庆是完颜府出子,中等品级的武将,在西北军中实没什么分量。即便一时受十四阿哥拖累,被雍正所忌,只要没有其他事故,过个三年两载,就会被雍正忘到脑后,可以再图仕途。
除了见永庆,曹颙还怕持续奔波,累坏了天佑与弘普两个,想着在这边修整几日,在跟随军帐这边的安排,前往军屯巡视。
天佑与弘普两个却是眼睛粘在岳钟琪身上,移不开眼。
京城的八旗都统并不算稀罕,随着父亲出去往来交际时,他们也见过高阶武官。
然而,那些挂着名儿的八旗权贵,与岳钟琪这种经过战火淬炼的战将,压根不能相比。
岳钟琪刚才就开始猜测这两个扛少年的身份,他们两个穿着只是寻常。可并不像小厮仆役。其中一个眉眼间与曹颙有些相似,相比是曹家子侄,另外一个”却不知是何身份。曹颙刚想开口问永庆之事,就见岳钟琪与天佑、弘普大小眼。
曹颙“咳”了一声,指了指弘普,对岳钟琪道:“岳军门,这是下官内弟金普说着,又指了指天佑:“这是下官大子曹霖。顽劣儿,随着下官出来见见世面,这些日子,就要劳烦军门了。”
说完这些,他又对天佑、弘普道:“还不快见过军门”。
岳钟琪是西北人,长在西北,性子粗中有细。
他才不相信。曹颙数千里路带着两个少年。只是为了让他们见世面。
可要说是带着子弟借机到西北军历练,谋取军功晋身,这二位又太小了些。
他心中犹疑不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曹侍郎过谦,自古英雄出少年,令弟令公子如此英姿。倒是使得本督想起自己少年时。也曾追随先父身后,增长见闻
天佑还好,只是一时被军营的气氛感染,神智还算清明。
弘普身为爱新觉罗氏后代。也向往祖上荣光,已经忍不住,小声对曹颙道:“姐夫,能同岳军门说说,带咱们去练兵场见识一下吗?。
曹颙挑了挑眉,看了弘普一眼,对岳钟琪,道:“岳军门,孩子们尚不知这请求是否便宜?。
岳钟琪听了,神情已经慢慢僵下来,带着冷淡道:“军营重地,不是市井杂耍,还请曹侍郎见谅。”
曹颙这边没什么,反而还很佩服岳钟琪的风骨;弘普小脸红扑扑的,瞪着岳钟琪。想来是抹不开脸。
曹颙不去管他。对岳钟琪问起老友永庆。
“完颜永庆。游击?”岳钟琪听着,神色已经舒缓:“没想到曹侍郎是善余故交,善余早年曾在本督麾下
提及永庆,岳钟琪神色一黯。他实没想到,进藏功劳单上可以排入前五的永庆,竟被朝廷撂到一边,没有任何搞赏。
他没有久留。使人去寻永庆,而后就走了。
天佑脸上,已经添了几分欢喜,道:“父亲,这就能见庆大伯么?”
永庆出京时,天佑已经记事。他记得那是父亲的至交好友,身材魁伟,每次见他,都要将他提溜起来,放在肩膀上。
武官营地里,永庆听着来人传话,不由愣住”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喜相逢(下)
永庆少年时孤傲,青年时又因被义气所累,遭家族驱逐,性子渐渐阴郁下来。
曹颙原还担心,他会因朝廷赏罚不公而消沉,没想到见到的却是自信与坚定的永庆。
经过战场生涯的洗礼,永庆这把蒙尘的明珠,终于散发出光耀眼的光芒。
他的身姿,屹立如山,眉眼之间,是历经磨难后的豁达。
这就是自己的朋友,曹颙只觉得胸口发热。
永庆,找回了他自己。
永庆也在望着曹颙,嘴角咧得耳边,随即发出开朗的笑声。人生四喜之一,他乡遇故知。更不要说是情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