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校对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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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纳一口一口细细品着,曹颂却等不急,三口两口吃了剩下的,伸手还要再来一份。于田两位师傅顿时愁眉苦脸:“哎呦,我的好二爷,用了几个时辰,只制成了三份,一份送到府里老太君哪儿去了,两份给两位爷尝鲜,哪里还有呢!”
曹颂不是爱计较的人,拍了拍于田两位师傅:“得了得了,爷知道你们辛苦,只是别忘了以后有什么好吃的,给爷留一份就好,到时候可别推说你们忙、不得空!”
于田两位师傅回道:“只要您央大爷发个话,奴才们就算忙死,也要先可着爷!”
曹颂心满意足,顾纳却听说于田两位师傅的话中之意,竟似除了自己那位表叔之外,不听任何人指使的,曹家的人也不例外。真不知那位表叔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真是会笼络人。
于田两位师傅曾做过御厨,二十多年前被康熙派到江南来侍候老太君。近些年,因上了岁数,织造府的事务传给儿孙徒弟们料理,安心在江宁养起老来。不知曹顒怎么想起两人,亲自上门,请了两位老师傅出山,做了林下斋的主厨。林下斋生意兴旺,说起来也多少沾了两位师傅的光,御厨亲制的席面,就算你再有权再有钱,也不是随意能够吃上的。
曹颂等人回到侧院时,曹顒对郑氏兄妹交代完毕,见曹方也来了,问问了近日的订餐安排,知道五日后就有一日空着,提了曹颜宴客的事,让曹方用心安。
曹颂还在提那九转朝露的美味,顾纳却注意到郑氏兄妹两人眼睛闪亮,脸上是强压下去的激动,心中思量着,看来表叔已经安排妥当了。
顾纳少年聪慧,不管是学问,还是为人处事,较同龄人强出太多,面上虽淡淡,心里却始终带了几分狂傲。但是,入织造府这几年,他的自信却渐渐磨没,因为他在曹顒面前半点也摸不透。曹顒话不多,不招摇,为人慵懒,可却似比他更聪慧、更谦和,更让人摸不清头脑。
交代完曹颜的事,曹顒对曹方道:“你家大小子八岁了吧,过两日我交代福伯,让他到书房侍候,跟着学点书,以后谋个好出身,总不能让你们爷几代在曹家白忙!”
曹方听了,赶紧跪下:“谢小主子恩典,奴才定当尽好自己的本分,为小主子尽忠。”
曹顒挥了挥手,带着曹颂与顾纳两个出去了。
回府途中,曹顒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整个江宁城都沉浸在圣驾即将到临的喜庆中,码头上,从去年就开始大修。从码头到织造府的路,虽是前几次迎驾就修好的,但为了彰显恭敬,仍是重新更换了新的青石板,道路两边的民房早已拆干净。
为了保护圣驾在江宁的安全,御林军早已派下人来,会同江宁地方衙役,全城搜索,但凡有点劣迹的地痞流氓都关进大牢。现在想想,魏信与郑海两个,若不是被曹顒制服收为长随,怕也在衙役缉拿名单中。至于街头巷尾的乞丐,因有关瞻仰,都被衙役们驱逐到城外。
越近织造府,人马车驾越多,来来往往竟似赶庙会般热闹。曹顒几个骑着马,就听后面有人喊道:“让道,让道,巡抚衙门公差!”
曹顒勒住马缰,避到路旁,只听马蹄声响,竟是一支一百多人的骑兵队,看打扮正是抚标亲兵。骑兵队护着三四辆马车,疾驰而来。
曹顒见过相似的场景,这些日子,类似的车队来了好几支,目的地都是织造府。
织造府大门口,各个官员的轿子停了一溜,方才那支马队停在侧门口,曹福带着一帮管事在看着仆人们般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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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流年转 第十九章 解惑
窗外夜色渐浓,曹顒坐在求己居西屋的书桌前发呆。晚饭仍在椿瑞堂用的,吃的什么却不记得了,倒不是他健忘,而是有些食不知味。本以为离曹家落败还要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今儿下午在织造府前停的运银车却提醒他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曹寅之死。
记得上辈子在红学论坛上看到曹寅好像是康熙五十一年因疟疾病逝的,到现在还有七年时间。在病逝前,曹寅的身子就跨了,因为为了还国库亏空心力交瘁。根据各种小说野史记载,户部追缴国库亏空应该是在一废太子前,最迟不过是康熙四十七年,距离现在三年时间。想到这些,饶是曹顒性格再沉稳,也不能冷眼旁观下去。虽说与曹寅父子亲情淡薄,但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曹寅悲剧地走向死亡,然后心安理得地认为这就是历史,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曹顒正想着用什么法子解决曹家困境时,就听有人道:“大爷,看书若是乏了,吃两颙荔枝吧。”声音轻柔,正是曹顒的丫鬟惠心端了个玛瑙碟子过来,上面是剥好的几颙荔枝,旁边放着两根小竹签子。
曹顒伸手拿着小竹签子,签了一刻荔枝放到嘴里,汁多核小,唇齿留香:“挺新鲜的,你和暗香尝了没?今年上市倒是比每年早半月,个头也大。”
惠心还没说话,进来送茶的暗香道:“统共就这么一小碟子,十来颙,姐姐和我就看看罢了,听说是中午才送到府上,广州过来的妃子笑,要迎圣驾用的。”
“就你话多,倒显得我们馋嘴。”惠心笑着嗔怪。
暗香撅着嘴巴:“还不是为了姐姐,姐姐是最爱吃荔枝的,每年咱们房里也没少过,今年却没姐姐的份例!”
惠心见灯暗了,拿起灯罩,用小剪子绞了灯花,收拾妥当后才笑着说:“真是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到叫大爷笑话。如今这个稀罕,就连老太君院子里的几位姑娘都没分到,咱们还有什么抱怨的。”
因为是晚上,惠心与暗香都脱了坎肩。惠心是淡青湖色夹衣,下面系着一条青裙,十六岁的身材已经尽显少女的婀娜。鹅蛋脸,丹凤眼,眼角微微向下,不管何时看着都是笑意盈盈。惠心不仅容貌娇俏,最可贵的是性子温柔体贴,将曹顒生活起居打理得妥妥贴贴。
上辈子看《红楼梦》时,曹顒虽不喜晴雯的泼辣,也不喜袭人的心计。恰恰这辈子遇到的丫鬟中,刚好有茶晶与惠心同那两个对上了号,心中对两人就不是很喜欢。后接触中,留下了老实的惠心,送走了爱闹的茶晶。毕竟他不是那个书中的宝玉,与房里的丫鬟没**情,府里也没有林妹妹宝姐姐的争风吃醋。惠心细心,办事麻利,话又不多,最是合曹顒心意。暗香比惠心小两岁,是惠心调教出来的,样样学着惠心,也让人省心。只是这丫头有时候过于实诚,在她眼中,怕是惠心这个姐姐的分量比主子要重。
看其他故事书中,贴身丫鬟基本都是主角小老婆之一啊,自己虽是个男人,可是面对自己看着长大的两个小姑娘,还真是起不了什么不良心思。想着想着,曹顒不觉身子有些发热,脑子里想起上辈子与女人缠绵的镜头,可一想到自己这个小身子板才十一,头脑又清醒了,这才听到惠心道:“大爷,大爷!”
“嗯,怎么?”曹顒收回心神,问道。
惠心拿起书桌左上放着的一张纸,递给曹顒:“这是晚饭后姑娘叫品画送来的,说是过几日宴客要用的人,让大爷看看人手是否够用,也好添减。”
惠心口中的姑娘是指曹顒胞姐曹颜,晚饭前才告诉曹颜包席的事,饭后名单就送来了,看来是白天早筹划好的。
曹顒看着手中的名单,都是眼熟的名字,曹颜身边的琴棋书画自然不必说,还有曹颐身边的香草与芳茶(既茶晶,跟了曹颐后改的名),西府曹颖身边的两个,还有老太君房间的两个,李氏房里的两个,就连曹顒这里也没落下,暗香的名字赫然在列。幸好曹颜知道这求己居离不开惠心,还给曹顒留了一个。
这曹颜知道用人,就各房都用到了,倒是不装假。这样想着,曹顒似大梦初醒,是一家人啊,有事的时候当然不外道,自己为曹家的未来冥思苦想,还不如去找曹寅讲清楚厉害。
“大爷,可妥当,姑娘明儿就要等回话呢!”惠心问道。
曹顒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指了指桌子上的荔枝:“你同暗香快吃了吧,剥了皮,放久了不新鲜,我去老爷那里一趟!”
惠心见曹顒起身要走,忙拉住:“大爷,要去,也先换了衣裳!”
曹顒这才想起自己只穿着中衣,在自己房里还行,穿这身去见父亲却是大不敬。说话间,惠心与暗香找出一身八成新的衣裳,给曹顒换上了。这样既不显得轻浮,又不显得太过郑重,刚刚好。
书房厅里的自鸣钟“当当”响,曹顒看了一下,已经是戌时四刻,就是晚上八点。因近日接驾的事,曹寅每日在书房忙到半夜,因此曹顒直接去书房找他。
远远的,见书房门口几个小厮长随候着,房间里人影涌动。曹顒知道曹寅在议事,就在廊下驻留了一会儿。等到书房门口的人散去,他才走了过去。
门口的小厮见曹顒过来,连忙请安:“大爷来了,奴才这就通报!”
“顒儿?”曹寅在房里听到,略带几分疑问地问道。这几年,曹顒对他这个做父亲的始终淡淡的,更不要说主动找他,怎能不让他意外。
“是,父亲,儿子来给父亲请安!”曹顒在门口道。
大晚上请安,曹寅当然是不信的,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自从那年被绑架后就少年老成,大晚上来找他,定是有什么要紧事,看了看书架那边,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嗯,进来吧!”
“见过父亲,父亲近日辛苦了,还要保重些身子才好!”曹顒进了书房,规规矩矩地见礼。
曹寅有点无奈,又能够怎么办,里里外外,许多事都要他亲自拿主意。看着小大人般的曹顒,他心里有些遗憾,若是儿子早生十年,现在肯定是自己的得力臂膀。
琉璃肚子里虽有了,却不知是男是女,往后曹家如何,还要看眼前这个儿子。想到这些,曹寅眼底多了几分慈爱:“大晚上过来,顒儿有什么事找为父吗?”
曹顒思索片刻,脸上多了几分郑重,也多了几分为难。
曹寅见儿子如此,心中很是好奇,不是他自夸,自己这个儿子这几年最是让人省心不过的,年龄虽小,却将自己的学习与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眼下竟是遇到什么难题不成。
“父亲,儿子方才读书,有一事不解。”曹顒沉思许久,才开口道。
虽然手中事多,但是儿子难得在自己面前露出孺子之态,曹寅很是乐意为他解惑,坐在书案后,问:“何事?讲来!”
“是!”曹顒应着,开始讲起:“某年某月,某国新皇登基,诸事繁杂,举国上下需要用银子的地方不可胜数。时每年税款为五六千万两白银,但新皇需要用银子的时候才知道,库银竟只剩下不过二三,其余竟是各级官员亏空。”讲到这里,看了曹寅一眼。
曹寅面沉如水,认真听曹顒讲述。曹顒继续道:“新皇下令追缴亏空,发现一位老将军竟亏空数百万两白银。那老将军亏空太过,其罪可诛,其情却可悯,竟都是早年为先皇数次庆寿靡费。国法难容,那老将军砸锅卖铁,还清亏空,可不知为何亏空一笔笔又出来,最后只落得个抄家了事,‘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这老将军忠乎?不忠乎?若忠,为何下场如此凄凉;若不忠,为了能不顾家人子孙安危,做到这个地步!”
曹寅头上出了冷汗,看着曹顒道:“因何不解?”
曹顒仍是慢条斯理,细细表来:“儿子不解有二,为何那老将军还不清亏空,即便今儿还了,明儿又出了,此为其一。”
“为何他还不清亏空?”曹寅仿佛自言自语。
“是啊,为何如此呢?这老将军家族几代人镇守地方多年,对国家最是忠心耿耿的,即便是政敌也无法诋毁他的忠诚。”曹顒接着曹寅到话,不亢不卑地道:“为何老将军明知‘欠债还钱’的道理,却仍年年举债国库,此为儿子不解之二。”
房间里一片寂静,父子两个都开始缄默。好一会儿,才听曹寅略带疲意的声音:“夜深了,你先回去安置,让为父好好想一想,看能否为我儿解惑。”
“是,父亲,儿子回去了!”曹顒见该说的都说了,应声出去,心里说不出是沉重还是轻松。
待曹顒离去,曹寅很是疲惫,神情说不出的沮丧。只听书架那边有响动,织造府的首席幕僚庄常从书架后的密室走了出来:“没想到大公子竟有这般见识!”
曹寅满脸落寞:“早知‘盛极而衰’的道理,却没想到曹家看起来花团锦簇,却已步入死局。”
庄常见曹寅的神情,安慰道:“万岁爷待臣子最是宽厚,东亭兄不必过于为亏空之事忧心,总有找补的地方。”
曹寅苦笑着摇摇头:“哪里会如此轻易,前两次迎驾亏空就近两百万两,这次的也不下百万两。就算是典宅卖地,怕也不够!”
庄常是知道历次接驾盛况的,都是各地库银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