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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孤魂公主-第77章

小说: 孤魂公主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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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烫。”陆瑄将锦盘放在锦被上,手执银勺缓慢搅动粥使其散热。

我白了陆瑄一眼,这话他干嘛不早说。待粥温度适宜时,他舀起一勺打算喂我。月童拦住他、将银勺夺过喝下,几秒之后,月童朝我点了点头,这才将银勺还给他。

“这是在做什么?”陆瑄迷惑不解的瞅着我。

我扯了扯嘴角道:“没事,你不必上心,我的随从在例行公事罢了。”

“哦。”陆瑄半信半疑的重新舀粥放入我口中。

几口热粥下肚,身体渐渐有了气力舒服许多,精神也有所好转,我随盯住陆瑄羞红又写满问题的脸,如此毫无警戒得让人轻易知晓心事,看来他日子过得相当舒坦,无风无浪的成长有时并非好事。

这时,一矮小年幼的家仆在房门外喊道:“少爷,老爷请您去前厅,有贵客临门。”

“知道了,这就过去。”陆瑄回应一声,将未吃完的粥递给月童,转回的脸上多了一丝温柔。“好生歇着,我去去便回。”说罢,他瞅着我片刻之后,好似恋恋不舍的离开。

汉人的毛病,我心里略带讽刺的笑了笑,真是单纯的可爱!我起身将桌上的药汤一饮而尽,梳洗过后打开包袱,从里面随便拿了件绛紫百合长裙,稍作打扮便前往前厅。与其想各种借口敷衍玉莲,不如本色示人来的痛快。

客厅里正互道着客套的嘘寒问暖,其中一人熟悉的声音令尚未走入得我大吃一惊,为何允礼会来此?心下猜测狐疑,却未想通,还是探一探吧。于是,我定了定神,步伐轻盈的步入客厅。

鹤屏前的尊位坐着身穿宝蓝绸袍华贵英气的允礼,次手旁坐着一位鹤发松姿的老者,手捋白须、黑白分明的双目炯炯有神,稳若泰山。

允礼惊愕的眼神一闪而过,端起茶默不作声。身旁的老者微斜眼瞄了允礼一眼之后,似笑非笑地兀自打量我,亦默不作声。

“你怎来此?”陆瑄诧异道。

最先沉不住气的人果然是他。

“瑄儿,你认识这位姑娘?”老者将陆瑄表露无遗的心思尽收眼底。

陆瑄一迟疑,才回道:“不瞒祖父,孙儿前几日刚结识月姑娘,只因她到此游玩未寻到住处,孙儿便将她收留府中。”

“哦?月姑娘?”老者一挑眉,唇角挂着淡笑。“不知月姑娘家住何处?令尊以何为生?”

我未接话,倒是陆瑄抢着接道:“月姑娘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在京城中做些小买卖为生。”

“瑄儿,老夫并未问你,你抢来做甚?”老者语气不冷不热,却带着不可违背的威严。

陆瑄蹙眉张了张嘴,终是不敢反驳,抿着嘴低头坐回原处。允礼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下明了,冷笑了笑,悄悄在老者耳边嘀咕几句。后者明眸波动一下,赶紧离座想施礼。

我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们谈正事,我在外面等他。”说罢,我转身出去。

手里转动着松枝,我倚着廊柱等待允礼。突然,温雅秀美的玉莲闯入我的视线,一霎那,她双手捂嘴,妙目浑浊充满震惊与难以置信,宛如惊弓之鸟般奔去,只留下石砖地上的点点泪斑。

“你又给我惹祸了。”允礼嗔怒道。

我扔掉松枝,朝允礼嫣然一笑道:“呦,谈得可真快啊。我竟不知我夫君有这么大本事,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一只老狐狸。”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才是啊,夫人。”允礼面带微笑。“能谈得这般顺当,也是托了夫人你的福。我竟不知我夫人有这么大作用,能使狐狸转眼间变成兔子。不然,他未必肯松口呢。”

“说什么三日,不过一夜而已。”我只回允礼半句话,一夜之间判若两人,他当真放下了吗?那张灿烂的漂亮笑脸让人难辨真假。“有件礼物我想送给夫君。”说罢,我扭头朝月童一点头,他便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捧到允礼眼前。

允礼低头一瞧,瞬时呆住,少顷,他指着东西拧眉问:“你怎会有兵符?”

“这有何不可思议的?没有哪种权力比得上手握兵权吧。我只是将我控制下、属于镶红旗的一小部分步军兵符还给你罢了,我想用它问你一件事。”我见允礼愁眉不展,心下到有几分得意。

“何事?”允礼将兵符揣进怀中问道。

“那年——岳钟琪为何会在府中?”我直起身子,正色道。“虽说臣子出入皇子府并不奇怪,但在那么敏感的时候、一个从一品提督出现在皇子府中怎不令我生疑?和我说说吧,是想让我安分的玄烨?是磨刀霍霍的胤禛?还是伏地不动的你?”

允礼一愣,看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旋即苦笑一声:“如果我说三样都有呢?”

“原来如此。”玄烨命岳钟琪打探我的动向,胤禛命他和允礼通气获取情报,允礼又命他搪塞保命,搞得可真够复杂,完全多余的程序。我重新倚回到廊柱上,双手交叉抱胸,沉声一叹。“不能怪你,怪只怪我们生在皇室里。”

“我早该想到没那么容易瞒过你。”允礼垂首摇了摇。“我总以为两个人朝夕相对,没必要着急。每日回府前脑中都有很多话,回府之后看到你我就想,明天吧,明天再告诉你也不迟。可是,我错了。如今,再也没有明天。但幸好,让你知晓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开口道:“明日,我便离开苏州。”

“嗯?这么急?不是来游玩的吗?”允礼疑问道,旋即了然,自嘲的一笑。“瞧我,忘了你的决定,你自然是要回去的。”

我呵呵笑出来:“我又没说要回京城。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妥,没必要逗留下去。你刚才不也看到了,我又惹祸了呢。”

“不回?”允礼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究竟想如何?”

“回杭州,等着他派人来接我。”我小心翼翼的看向允礼,果然,他紧锁的眉间带着悲愤,却硬是忍住未发作,难道……“允礼,我再问你一遍,你果真不知我在此吗?”

允礼瘦弱的身体轻轻颤抖,最终,什么也未说径自离开。然,对我而言,这已足够说明一切。胤禛的问候还真是热烈,他该偷着乐了,一定是见我如此逍遥自在生气了吧,可怕哦。那我让你继续生气好了,我倒真想赢你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渴望赢过作为帝王的你。

[正文:第一百三十六章   老虎]

碧绿如玉的荷塘,朵朵粉莲似妙龄少女般欲遮还羞,成群的红鲤鱼与几只鹅头橙金鱼塘中畅游嬉戏。晴空骄阳下,一身白袍的月童双手握一把鲜红大伞为我遮阳,袍摆一角钩了条银丝鲤鱼,银带为束,腰间悬着一柄青霜剑、剑气如霜。我站在荷塘边,一手捧着莲花鱼食碗、一手将鱼食撒入塘中,鱼儿们游在周围,时不时朝我张开小嘴索要食物。

忽然,一声声沉稳、镇定的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一步步向我靠近,随后在我右侧身后一步处停住。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没想到我竟住进你的府中,真是凑巧的缘分,你说呢?陆锦陆大人!”我朝来人瞄了一眼。“怎么?见到老主子不该打声招呼吗?你还和以前一样喜欢‘见风使舵’啊。果郡王不过对你说我的他夫人罢了,你却‘迫不及待’得令他知晓你是我的人。你何时换主子了?陆大人。”

“呵呵。老夫已退仕,‘大人’二字就免了吧。”陆锦恭敬的行礼,呵呵一笑。“公主何出此言?老夫不明,请公主赐教。”

我停下喂食,侧身看着陆锦,他微微低头,苍老的脸上只看到岁月无情的皱纹。“怎能免呢?即便退仕,不也做着皇上忠诚的臣子吗?看来胤禛的魅力不小哇。关于他的魅力,我倒也想请陆大人赐教一二,是什么令‘正直无私’的陆大人改投他派呢?”

“公主误会了吧。”陆锦右眼微一抬,不慌不忙。“哪有改投他派之说?一日为官,终身便是皇上的臣子、为皇上效力,不是吗?皇上只是担心公主玩得不够尽兴,命老夫小心侍奉而已。况且,没牙老虎、五爪龙,该如何选择,老夫不必言表吧。”

我盯着陆锦平静的脸,嘴角轻翘。“即使老虎没了牙,老虎依旧是老虎,谁敢保证它日后不会长出新牙?谁又敢保证没牙它就不能咬人了?是吧?陆大人。”

陆锦双眉一抬,心中似泛起漪涟。我见此微一扯嘴角,慢悠悠地说道:“这园子清雅似桃花源一般,我甚是喜爱,连同园子里的人一道喜欢,哪怕动一动花草我都觉得可惜,何况人呢?你难道忘记我是谁了吗?我呀,孤孤单单,身边连个像样的宠物都没有,下人们寻来的又不合我心意。正巧,你孙儿乖巧、直率、讨人喜,我呢,也觉得这孩子蛮聪明,若再加以调教,将来定会成为不输于你的一位好官。你觉得如何啊?我想你不会不舍得吧?”

“难得公主看上老夫那不成器的孙儿,老夫又怎会不舍得呢?”

陆锦虽说得不急不躁,豆大的汗珠却不自觉地冒出,心下生出惧怕、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久经官场的他明白这是怎样的温柔一刀,屈服是目前最佳的选择。他开始后悔轻易挑衅,下错一招棋,往后想翻盘恐怕很难了。尤其是,他面对的不仅是一只拥有尖利牙齿的老虎,亦是一只冷血的狡猾老虎。

“只不过——瑄儿尚年幼,行事鲁莽不够谨慎,老夫怕他会给公主添麻烦,若是惹出祸事来,有损公主清白的名誉。”

“添什么麻烦啊,我‘宠爱’他还来不急呢。毕竟,他是陆大人的宝贝孙子嘛。”我执袖掩嘴,眉眼含笑。“况且,我认为他确实有发展的可能。嘛,至于他会不会如我所愿,也得看他的资质不是?我如今得为我的玄侄孙儿打算啦。唉——我就是个操心的命。”

陆锦执袖擦去额上的汗水,心下明白人质算是交定了,不由打了个颤。“公主——老夫……”话在喉中哽住,他跪了下去。“老夫只知皇上与果郡王打了个赌,至于所赌何事老夫并不清楚,请公主明察。还有——”他慌忙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双手捧着举过头顶。“这是两江总督范大人的亲笔信,令老夫转交公主,这信老夫未曾让任何人知晓。”

“哦?时绎的信?”我一挑眉,拿过信笺。“陆大人起身吧。”说罢,我打开信来看,过了一会儿,我将信塞入袖中,转回身继续往塘中撒着鱼食。“陆大人,待会儿我让随从将银票与礼单交给你,你按照礼单上的内容备两份礼,派人送去给弘历和允禧。余下的当作你为皇上卖命的奖赏吧,毕竟,我乃慈心的生意人,不会令你吃亏的。”

陆锦听此心脏“咯噔”一下,双手拢在袖中,深吸气对我一拜道:“老夫愿为公主效劳。”

“记住,一定要在七月之前送到,不可晚了。”我抬头望了望蔚蓝天空,低下头蹙起眉头,但愿能赶上啊。

“请公主放心。”陆锦微一躬身,忽见我面带愁容,眼珠一转便问:“不知公主有何愁事?老夫愿为公主解忧。”

刚要抓鱼食的手一顿,复抓起一点鱼食撒入塘中看着鱼儿们争抢。“鹰子受到风的蛊惑,想飞过天呢!”

陆锦一愣,揣摩着我话里暗藏的含义,忽瞪大眼,上前半步,稍抬头望着我道:“公主说的可是三阿哥?”

“纵使有宽厚的允裪管束,弘时仍想为狭隘的一己之私与胤禛对抗。连何谓政治都搞不清楚,轻易被他人左右,为渔翁得利的小事而沾沾自喜的人又怎配做帝王?我倒是佩服他的勇气,可惜愚蠢至极。不管他可不可怜,如今,再不能容他存在了。”我轻叹一声,瞥了一眼陆锦,见他神色紧张,浅一笑。

“凭空又多了件愁事,希望胤禛莫怜悯他才好。陆大人,风既然起了,就让它刮得更猛烈些吧。你回信给时绎,找一个可靠、机灵的孩子监视弘时,顺便给他讲讲‘故事’。再者,你清楚规矩,事儿既然要做,我就不会留有后患。你的孙儿由我来帮你爱护,直到你死为止。你可别再给我耍花招,明白吗?”

陆锦震惊不已,双手在袖中渐渐握紧,垂首紧咬着牙,身上已被汗水湿透。停顿几秒,才出齿缝中吐字。“老夫、老夫遵命。”

“告诉时绎尽快去办,事情要秘密进行,不能从我府中找人,胤禛已将我的人监控起来,想从他眼皮底下行事得小心为上,难保顺利。除非——他默许我这么做。”我停下喂食,侧头瞅了一眼满脸汗水的陆锦,便看向月童。“童儿,送陆大人回去,将礼单交给他,帮他研研墨。”旋即朝陆锦道,“陆大人,辛苦你了。而我,往后也会很辛苦。无论是天下苍生,亦或是我们彼此,想要守护住,都会非常辛苦。”

陆锦嘴唇发白,神情扭曲,擦着汗水未言语,施礼后与月童离开。

我望着他微驼的背,朝太阳望了一眼,心里轻蔑的笑着。天儿——很热吗?

书房内,已将事情吩咐下去的陆锦坐立不安,干枯的手指不停敲打桌案、唉声叹气,白眉拧成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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