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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另类英雄-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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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让到庙里坐地,一人一只大碗倒上粗茶,还在河边平整点的地界圈出一块地来,专门预备着给他们站的。这些人是能出大钱的,招待好了意思就大不一样。

可跟老邝最亲近的那几个小子跑哪去了?打头天晚上我就没瞧见。有两个我知道,在大船上守着那根“钓鱼线”,那几个呢?没他们在跟前,别是老邝要溜号?我知道不会,因为来的这几千号人都是“善才童子”,送钱来的。要说呢,在天津卫折腾了大半个月,为的就是今天大大地弄上一注子。老邝绝不会溜走。果不其然,天光一亮,有三个小子晃了回来,一个个脸色发青,鞋上精湿,手里边还拿着个酒壶传来传去地喝。

这是刚刚下过水的样子。我心里说话,看起来毛病还是在河里边。

一条长绳在河岸上拉开,把来拜仙童的人群跟水隔开。我跟手下的那帮人专管这事,可是,我拉绳子时长了个心眼儿,站在了靠水的这边。

等着吧。辰正二仙童要是不来,这几千号傻瓜蛋得把老邝撕了。

话说回来,这宝姑娘今天不该不来呀!便宜不能让老邝一个人独吞……

这顿晚饭吃得不错,也不知道表老爷在丹房中怎么样了。金善卿看庄大师面上平静得很,也就不再操闲心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你就躲不过。再一想他也就释然了,不管怎样也是为了正义事业,又不是他骗了表老爷的钱财去逛嫖滥赌。

表舅倒是兴致挺高,酒喝了不少,这会儿正捏着条碧绿的葛沽萝卜喝茶。这倒也对,在他心里,明天他就是个大财东了,弄点小钱儿玩玩票,小意思。金善卿心下又泛上来那股别扭劲儿,自从车胎放炮,这股劲儿就一直没别过来。

“我说,枯坐无味,难消永夜,寻点什么消遣?”表舅是个玩孩子出身,屁股上长尖,坐不住。

见没人响应,他便取过永不离身的胡琴,理弓调弦,拉了段《夜深沉》。拉到一半,似是嫌这调子太肉,与兴奋的心情不合,便拉住素琴,要来一段对口儿的《坐宫》,两人猜猜心事。

要说起来,表舅的弦子确实是好,素琴的嗓音原本并不出色,但让他给托得丝丝入扣,丢腔少喷口的地界也都遮掩过去了,听起来竟好像是门里出身的人物。

表舅今天的嗓子在家,加上晚上的菜式清淡,对他全无影响,行腔走板确实是有绕梁之功。

金善卿耳朵听着他们俩,眼睛却瞄着庄大师。庄大师斜倚在沙发上,垂着眼睑,手指在膝上打着鼓点,却全然不在板上。

一个浪荡江湖的老骗子,1000两黄金已然到手,他这会儿应该在想什么?金善卿大是好奇。

表舅一个“叫小番”的嘎调收场,着实是技惊四座,素琴虽是笑眯眯地在一边不住拍手,却是心不在焉。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几圈麻将吧。”庄大师的建议得到了广泛的赞同。一个人枯坐,两个人喝酒,三个人言不及义,四个人正好一桌麻将。这是近几十年来官场、民间最流行的一种消遣。

看来是早有准备,楼上的小书房里,八仙桌子已经摆好,四把圈椅空在那里,似是在招唤闲人。只是,上楼时金善卿看见,楼梯边的黑灯影里,哑巴仆人静悄悄地站在那里,像只什么猛兽,有些吓人。

破财免灾这是人生一大乐事,只要别伤着表老爷就好。金善卿给自己解宽心。

搬风分了东南西北,金善卿坐在庄大师的上家,偏对坐在自己上家的素琴一点头,客气了一句,“您多照应。”素琴用帕子捂着嘴一笑,眼神里还是透出紧张,说:“我照应您的钱吧。”表舅忙着问:“打什么牌?”

金善卿拿眼问庄大师。素琴不用问,她的出身决定她得什么牌都会打才成。

“小玩玩,自己人,解个闲愁而已。”庄大师明着是讲“底钱”不要太大了,但这话别有用意,金善卿听出来了。

还是表舅兴致高,道:“宁波麻将得记张子,太麻烦;广东打法算帐太琐碎,讲头又多;不如照沪上的玩法,还爽利些。”

金善卿年少时就曾帮着他父亲输过一条街的房产,打什么牌都无可无不可,其他人看来也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手。若没有关在地窨子里的表老爷,这桌牌原应很有打头儿。

宝义这时会在干什么?金善卿怕她跟着老邝陷得太深。

10

何玉臣:天光大亮,宝姑娘还没有露面。话说过不了一个时辰,老邝就该大把地进钱了。这宝姑娘躲到哪去了?她也不心急。

宝姑娘当然是为了钱,要不富家小姐跟江湖骗子混个么劲?可这钱眼看着就是人家的啦。

辰正时分,河面上刮来一阵南风,不大,只把水吹皱了。

快看,来了。有人一叫,几千人嗡地一声向前拥。

跪接仙人。老邝的那三个亲信齐声高叫,几千人又哗地跪了一片,却都伸着脖子向河里看。

我一看,果然从下游乘风漂来两个孩童,七八岁大小,红袄绿裤,足踏麻鞋,头上挽着一对丫角。这事不对呀!那两个孩子一动不动,近前来看,脸涨得老大,死啦。

这是二仙童的遗蜕,仙人的真身已然登岸,就在你们中间。老邝身披法衣,头戴法冠,足踏芒鞋,手持三股高香,却回身对众人高叫。

看呀,逆水行尸,正是仙家妙用。又是那三个人的声音。

我仔细一看,二仙童还真是顶着水流上来的。我当时把长衣服一甩,三两步就下了河。那水可真叫凉!等我赶到近前一看,两个孩子的皮色都变了,死了不止一日,正是我在老邝家中见过的两个河南小小子。我伸手拉住孩子就要往岸上拖,这一拉才发现不对劲。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三个小子从后边扑了上来,把我推到一边,抱起两个孩子的尸体上了岸。

就在尸体离开水面的一刻,我看见一条棕绳从孩子身上滑落到水里。我全明白了。

这两个孩子至少也死了三天了。老邝一定是把这俩孩子弄死之后,装扮成这个样子,沉在下游的河底,上边扣条破船,或是坠上些个重物。三天之后,尸首能浮起来的时候,正是众人闹着迎仙童的时候。这两个孩子身上都给系上了棕绳,绳子上系有重物,沉在水里看不见,能看见的就这俩可怜儿。大船上的辘轳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他们把辘轳把一摇,往上游拉绳子,孩子浮在水面上,自然就逆水而上了。到时候,下水接仙童的必定是老邝的亲信,他们在水里把棕绳一摘,神不知鬼不觉,岸上的一群大傻冒哪弄得明白这个。

可是,我也知道,这下子捅娄子了。我看穿了他们的把戏,老邝放不过我。

就听见老邝高叫道:送二仙童的遗蜕升天,炼出舍利子,也好塑金身。众人都扭转身,跟着老邝和二仙童奔那两堆桃木去了。我在后边还没找到甩掉的大衣服,就被人捂住了鼻子、嘴,一股子香味过后,就么也不知道了。

开局之先,素琴还没忘记给丹房中的表老爷送参汤,金善卿也跟下来看了看,见表老爷饭桌上多了把酒壶,不大,最多也不过装四两酒。拔兰地就是外洋烧刀子,后劲大,这些正好能喝到微醺的地步。

“隐侯你费心了。明天开炉取金子,表老爷忘不了你的好处。”

金善卿没多一句嘴,便回去打牌。

四个人的牌打得都极精,许是那股子别扭劲在心中梗着不舒服,金善卿索兴抖擞精神,大战三方。四圈下来,庄大师一人大输。不过庄大师的牌品甚好,虽然不开和,但却谈笑风生,大谈自己梦游蓬莱仙境,与诸仙人推牌九,大杀三方的故事,只逗得表舅不住地放声大笑。

四圈下来搬风,素琴下楼去给丹炉添炭,却去了许久也没有回来。条案上的西洋钟敲了十二下,正交子正,庄大师要去做最后一场法事,便邀金善卿和表舅一同下楼来,哑巴也悄没声地跟在后面。

走近丹房时,众人便听到里面时有异声传出,金善卿突然醒悟,原来如此!怎么早没想起来。

丹房里的场面可想而知,表老爷与素琴俩人赤条条地正行苟且之事,庄大师指天划地,大骂不止。

整个这一出戏,戏眼就是这个尴尬的场面,由此往后,被骗的“一哥”自知理亏,就算是事后明白过来,与庄大师走个对脸时,也得远远地躲开,因为脸上臊得慌。这个手法金善卿知道,妙处就在每日那盅参汤里,平日里的参汤,下的是瑞士产的一种安眠药粉,混着参汤的苦涩味道,不易被人察觉,等“一哥”睡着了,丹炉里的黄金只好是任之由之了。而今天的参汤里下的,却是产自西班牙的一种强力春药,名叫金乌蝇,西药房中有售。表老爷每日好吃好睡,把精力养得棒棒的,又服了这西班牙的洋玩意儿,性之所至,理当金石为开。

正在这个时候,下一幕戏又开场了,众人只听得丹炉中一声爆响,从上至下裂开一条细缝,一股青烟从丹炉的裂缝中涌出。

“完了,完了,老夫五百年道行毁于一旦。”庄大师大叫。

众人七手八脚地打开丹炉,炉中滚出一堆金条,只见这金条由红转白,由白转黑,只剩下星星点点的金色还浮在表面。表舅慌忙拿根通条从里面扒出一条来,金条掉在地上,断作几块。这哪里还是金条,分明是泥条瓦块。

庄大师狂吼一声,声振屋瓦,向宽大的袖中一摸,便摸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和身直扑向表老爷。

表舅此时却表现出了非凡的孝心,拚死护住表老爷,表老爷又羞又悔又怕,身子抖作一团,缩在床上动弹不得。看这场戏演得够火候了,金善卿便上前夺下庄大师手中的匕首,拿件皮袍裹在表老爷的身上,与表舅一起护着表老爷冲出门外。到了院中时,他们仍能听到庄大师的叫骂声,不过这会儿是要杀素琴了。

金善卿虽然不喜欢表老爷的为人,却也生怕表老爷在这一惊之下激出病来,便直接将他送进不远处的一家意国医院。住在医院里面,让洋医生看着,表老爷就不会有危险。这也是他这个“生媒”的职责,清理后事,安抚“一哥”,以免有意外发生。

眼下他的思路转向了另一处,江相派的手段,引诱“一哥”上门的叫“梗媒”,是哪个“梗媒”竟敢把他表舅引到庄大师那里?如果找出这个混蛋,他自己不会动手,但一定会交给急进党那帮扔石锁、举石担的练家子,他们会好好地修理修理这小子。

何玉臣: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发现自己躺在二仙庙的后殿里,房顶还没上瓦,看得见星星,我身上还盖了床被。屋里边没有灯,看不大清楚,只见到有几个人聚在门边,竟是一帮子大姑娘。宝姑娘在里边显然是个头儿。

宝姑娘来得是时候,一定是老邝想弄死我时,宝姑娘“英雄救美”,保住了我这条小命。动了动胳膊、腿儿,没有大碍,就是脑袋瓜子疼得像给人劈了一斧子。

许是她们看见我动弹了,宝姑娘过来说,你这一觉睡了一整天,够自在的。我说我让老邝拿闷香给闷住了,这是死过去,不是睡觉。宝姑娘后边围上来高矮胖瘦几个姑娘,瞪着大眼睛往我身上看,一股子外洋香水的味也跟她们一块扑了过来。我的脑袋瓜子又像挨了一斧子,更疼了。

我问宝姑娘,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这个是关键,宝姑娘怎么对付老邝,都在这件事里。

哪两个孩子?她竟没理会。就是和合二仙童。我有点急了。若是我早警醒些,看出老邝的毛病,那两小小子儿死不了。

一大早就烧完了。有一个姑娘嘴快,她说画像塑人的师傅们把骨殖都敛走了,说是磨成细粉,掺在泥里边好给二仙童塑金身。

我见过那俩孩子活着的时候。我急了,一下子坐起来,大叫一声,可头疼得不行,又跌在地上。宝姑娘看出毛病来了,蹲在我身边轻声慢语地细问,我也就一五一十地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黑灯影里我看不见几位大姑娘的脸色,想必不好看。只听宝姑娘轻轻说了一句话,吓得我心里一哆索,她说咱们光顾着取他骗来的钱了,没想他竟敢害人性命。我原本还想饶他一死,现在……。说话间,有个姑娘从腰里摸出把曲尺手枪来,转身要走,叫宝姑娘一把给拉住了,说是二月二就是你的好日子,怎么能叫你动手?冲了煞气,到时候不好坐胎生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我心情欢畅,正在庙里大嚼煎饼果子,跟着我干活的人们跑来告诉我,说是河上又来了位仙人。么仙人,我看也不用看就知道,那一准是老邝的尸首。如今我在庙里主事,见天都有善男信女们送钱上门,这还得感谢老邝。正格儿的,我吩咐人把他的尸首捞上来,架起把柴火也化了。骨殖么,不怕几位笑话,我拿他在偏殿里塑了个专门吓唬小孩的老妖怪,也挺能招引香火,没少进钱。

从那时起我也人五人六儿了,仗着那座庙,一直到今天,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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